第五十二章
趙參爽快答曰, “不是說是為了請正文公出山麽?主子的事, 我們哪裏猜得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賀成璧嗬嗬笑道, “趙大人說的是。”
??事實上, 如果單單要請一位宿儒出山的話, 哪裏需要慎王親自出馬?
??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因此賀成璧才有此一問。令他沒想到的是, 都到這個份上了,趙參仍舊對他含糊其辭。
??當初他就是被趙參拉入三皇子,不, 如今是慎王陣營的。一來二去,也為之立下了大大小小幾個功勞,今日到慎王府中, 又看到了慎王府的幾位幕僚, 以及其他幾位他從來不知道竟與他同是慎王陣營的大人。
??他以為自己已經被慎王接納了,所以才向趙參打聽慎王欲行之事。
??沒想到趙參依然不肯對他透露一星半點。
??“下官到了, 趙大人慢走。”後來他便一路沉默著, 到了賀府門前, 才朝趙參垂眸拱手道。
??趙參負手點頭, “賀大人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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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故意崴腳想撲到他身上的女子, 蘇宴眸色冷了下來,在千鈞一發之際離了她半丈遠。
??隨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去。
??雖然他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薑楠似乎能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飽含嘲諷。
??縱使這裏沒有人,可自尊心讓她久久抬不起頭, 始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法子太過愚蠢了, 隻是她卻又抱有幻想,如果那人見她容貌秀美,一時不忍將她推開,她的目的不是就達到了嗎?完全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自己。
??今天聽到兩位姑姑聊天說起她們姐妹幾人的親事,她實在是有些慌亂了。
??無論是嫁給歸期不定的商人還是家中清白的舉子,她都不願意。她在閨中已經是這樣的光景,如果讓她日後嫁了人仍然清苦,試問,她怎麽能甘心?
??“爺?”硯一看了眼蘇宴冷下來的麵色,有些好奇,“要不要讓小人去教訓教訓那女子?總要教她知道,有些人的衣角,都不是她能碰的!”
??跟在他們家爺身邊,硯一已經見過無數女人用這種拙劣的小伎倆妄圖引起他們家爺的注意,心裏甚至還想最好是能和他發生點不可描述的事情。
??如果今天的人換成是顧小姐也就算了,他看得出來,他們家爺對顧小姐是有著幾分縱容的。可是這種鄉野之地隨便一個女子,又怎麽能和顧小姐相提並論?
??“不用。”
??蘇宴回想起剛剛那個女子柔怯軟糯的眼神,腦海裏下一瞬湧現出來的卻是顧昭的臉。
??以及她嬌嗔的樣子,委屈的樣子,笑得甜膩的樣子,甚至……對他心懷不滿卻依然忍著討好他的樣子。
??忍不住眼裏染上些許笑意,零碎的像是灑在窗下幾株芭蕉葉上的陽光。
??幽深,但是耀眼。
??“她是顧昭的表侄女。”那天聽到她和另一個人說起顧昭時,還加了個“表姑”的前綴。
??硯一於是不再說話。
??不管從哪方麵看,於公於私,這人他們還真不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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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那路邊好像有個東西。”
??“停下看看。”
??一輛掛著玄色帷幔的馬車在平坦寬闊的大路上行駛著。
??駕車的人看見路邊有一個麻袋似乎在動著,於是對車廂內的人說道。
??下一刻,馬車便在路邊停下。
??劉三從車板上跳下去,大步流星走到藏在草叢裏的麻袋前,先用腳踢了踢,發現裏麵不知裝著什麽東西,軟趴趴的。
??他一腳踢下去,便看見麻袋動了動。也不知是裝著什麽活物。
??隻是,待他定睛一看,卻又發現麻袋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於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麻袋上的麻繩解開,謔!好家夥!這路邊的麻袋裏竟然還裝著個大活人!
??看見那男子掙紮求救的眼神,劉三遲疑了一會兒,又將麻袋口子紮上,動作比之前溫柔了些,將麻袋再次挪到了隱蔽的地方,方才回到馬車前。
??低聲對馬車裏的人說,“先生,那麻袋裏裝著個人哩!看樣子是得罪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下半身血肉模糊地,尋常人了不會下這麽狠的手!”
??莊亦行沉吟片刻,道,“今遭遇上,也算是他命不該絕,隻是我們初來乍到,實在不好做些什麽惹人注目的事情,你且去將人從麻袋裏放出來,餘下的,便莫要再管了。”
??劉三“誒”了一聲,這才走過去將麻袋解開,蹲在男子麵前,拍了拍他的臉,“也是你運氣好,能遇上我們。真不知你是造了什麽孽,竟然落得這樣下場。有兒子還好,沒有的話,你這輩子怕是死了都找不到人送終了。”
??他“嘿嘿”一笑,又將這人手腕上的繩子解開,“雖說送佛送到西,但是我們卻隻能做到這裏了。”
??“劉三!”莊亦行深知他的脾性,無奈地拔高了聲音喚他回來。
??要說劉三這人,生得凶神惡煞,一橫眉能嚇退老實百姓,一瞪眼能止小兒夜啼。早年因為不堪重稅落草為寇,在山上與一幫兄弟紮了寨子占山為王,做的卻是劫富濟貧的勾當。
??如若不然,莊亦行也就不會把他收在身邊了。
??但他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話特別多。
??不用猜他也知道劉三去了這麽久,定然是又開始滔滔不絕了起來。
??劉三聽見莊亦行喚他,嫌棄地看了眼將地上男子嘴裏塞的……足袋,最終還是沒能克服心理障礙為他取出來,總歸他已經為這人鬆了綁,他可以自己取。
??徐孝則麵色扭曲地取下嘴裏的足袋,看著逐漸駛遠的馬車,眼神陰騭地緩緩起身。
??然而一下子,他又跌坐了回去。
??他閉上眼,從來沒覺得這樣屈辱過,雖然已經過了一天一夜,可是下身似乎還在疼著。
??他無力地握緊拳頭,總有一天,他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少爺!快看!那是不是咱們少爺!”
??遠遠地響起驚喜交加的喊聲,徐孝則抬眼望去,發現是徐家的下人。
??他本來還想掙紮著站起來,這時候卻不著急了,隻坐著等他們過來。
??“少爺!啊……真的是您!您怎麽成這副模樣了!老爺在府裏已經暈過去三回了,夫人也時時以淚洗麵,究竟是誰對您下了這麽狠的手!小的一定要為您報仇!”
??說話的人是徐孝則的貼身小廝徐文,慣會在他麵前賣乖討巧,在外麵卻是個潑皮無賴的角色,很惹人厭。
??徐孝則經曆這樣一番變故,乍然聽見這話,終於又找回從前作為徐家少爺的優越感,於是說話間又帶了幾分頤指氣使,“扶我起來!”
??徐文為難地看了眼他,“請少爺稍等,已經讓人去雇馬車了,您這樣子,實在不宜有大動作。”
??雖然是這樣說,可是大家都是男人,看少爺這樣,徐文不禁覺得□□一涼,仿佛是自己遭遇了這樣的事,同時他又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少爺這命根子,怕是得廢了。
??“昨日同少爺一塊到了月門山下,您說要去找少夫人,勸她回心轉意,小的便一直在原處等您,隻是……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緣何您竟……”後麵的話,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說。
??然而其實他說這話也有為自己開脫的意思。他們少爺是老爺夫人的老來子,平常就跟眼珠子一樣看著他,生怕他哪裏磕著碰著了。
??如今這麽淒慘地回去,先不說別的,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肯定是要遭殃的。
??徐孝則聽了他的話,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徐文卻被這他看得打了個哆嗦。不明白為什麽一天不見,少爺好像變得有點嚇人。
??隻是去找馬車的人已經回來,他收回心思,討好地道,“瞧我這嘴笨的,該打該打!”說著,他便伸手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臉上招呼了好幾下,隨後又道,“老爺夫人如果知道小的們已經找到了少爺,一定會開心的!小的這就扶您上車。”
??徐孝則“嗯”了一聲。沒再與他計較他先前的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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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覺得有些稀奇。
??她早就看出來薑楠不是盞省油的燈,沒想到在這佛寺裏竟然也能讓她找著目標,眼瞧著她換上月白色交領襦裙,頭上簪了粉白色的絹花,又用羊脂玉的簪子仔細綰了頭發,生生將五分的美貌提到了七分。
??不由得有些好奇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是等真正看到那人是誰時,她卻淡定不起來了。
??竟然是蘇宴!怎麽會是蘇宴!
??連接客房與方丈室旳一條小路上,路兩邊花木幽深,偶爾有兩聲鳥鳴,鮮少有人從這裏過。
??她像做賊似的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後,看著薑楠羞澀又大膽地攔住了蘇宴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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