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她們都說讓我把那女人和孩子接進府裏來。”薑芷哭了一會兒, 冷靜下來, “婆婆也這樣對我說。”
??“她怎麽說的？”大吳氏牽著女兒的手往榻上走, 眼裏閃過一絲不虞之色, 但到底沒發作, 隻問道。
??“婆婆說, 這事終究是孝則對不起我, 對那女人和孩子，我想怎麽處置，她與公爹都不插手。”說到這裏, 她又忍不住，連忙別過頭揩了揩眼角的淚，隨後繼續說道, “婆婆說她也是從我這個時候過來的, 為了我與孝則之間的情分，她覺得我還是應該先答應把人接進來, 日後想怎麽磋磨都行。”
??“你怎麽想？”大吳氏早就猜到是這樣, 沒想到他們倒也真敢說！
??看著女兒眼神有些閃躲, 她頓時怒從中來, “你也覺得這法子可行？所以才不想自身處境也要先找一找顧昭的茬？”想明白這一點, 她皺了皺眉。語氣並不怎麽重，但薑芷還是瑟縮了一下, 隨即辯解道，“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沒有覺得你婆母說得對還是沒有針對顧昭？”
??大吳氏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 望著薑芷, 對她解釋起來，“你隻看到了這表麵上，卻沒想過如果你真把那娘倆兒接了回來，孝則不會護著她們？是了，你也許會想當家大權在你手上，趁著孝則有一天不在府上，就是將她們發賣了，也沒人敢說什麽話。”
??她停下來，喝了口茶潤喉，道，“可是你婆母與公爹呢？你就這麽相信他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嫁給孝則五年，膝下無所出，又攔著不讓他納妾，兩個通房也被你灌了藥，現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孫兒，難道那兩個老不死的會讓你去做什麽？”
??薑芷眼裏又漫上水汽，手指無意識地摳弄揪扯著衣擺上突起的幾朵桃花，“他們騙我？”
??大吳氏放柔聲音，“我的傻女兒啊！”
??她心疼地拍著她的肩膀，想到女兒嫁到徐家五年，事事親力親為，上孝公婆，下敬夫君，為了徐孝則簡直變得不像自己，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心裏就恨不得把整個徐家千刀萬剮，她不敢想象如果女兒沒與她說這回事，而是聽了徐家那兩個老不死的把人接進了府裏，屆時又是怎樣一副淒涼光景。
??那狐媚子既然能哄著孝則讓她生了兒子，說明她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樣一想，大吳氏皺了皺眉。
??卻又聽見薑芷道，“娘，我該怎麽辦？我不想……”不想什麽，她說不出來，因為她太貪心了，她什麽都想要，什麽都不舍得拱手讓人。
??大吳氏眼裏劃過一絲狠厲，“這事你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娘！”薑芷一看她的神情便緊張地扯住她的衣服，“您不會要對她們動手吧？”
??“你在擔心什麽？”大吳氏問出這話之後瞬間了然，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擔心事情敗露之後徐家會厭棄你？”
??沒等薑芷回答，就有丫鬟在外麵一邊敲門一邊道，“夫人，少爺來了！”
??薑芷站起來，喜形於色，對大吳氏道，“定是孝則來了。”說著，她便拔高了聲音喚丫鬟進來。
??“夫人，”紫鵲朝薑芷福了福身，神色急切道，“少爺來了，還帶著宛夫人。”
??她是薑芷到徐家後從三等丫鬟裏挑出來的，如果她真的有事，那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薑芷根本沒聽清紫鵲說了什麽，隻在意“少爺”兩個字，心下立即有了計較，但是麵上還是端著，“他也知道來接我？”
??紫鵲硬著頭皮，重複之前的話，“少爺帶著宛夫人過來的。”
??“他……宛夫人？他不是來接我的？”不用問宛夫人是誰她也知道，除了那個女人，還會有誰。
??她猛然跌坐回榻上，遲疑地扭頭看向母親，隨後又整了整發鬢，將有些歪的釵子扶正，似嘲似諷地問，“他帶著那個女人來做什麽？想逼著我們整個薑家承認那女人的身份，以此壓著我必須承認嗎？”
??紫鵲搖頭，“承誌公子失蹤了，姑爺和宛夫人現在正候在前廳，等您過去給他們個說法。”
??分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得讓人已經有些聽不清。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字還是一個個地鑽進薑芷的耳裏。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丫鬟，不確定地問，“等著我過去給他們一個說法？他們想要什麽說法？覺得……是我做的？”
??話音剛落，她看了眼母親，隨後別開眼：不，不會是母親。她們才剛剛說起這事，母親的動作不會這麽快。
??大吳氏也站起身，她看見了女兒投過來的目光，卻無暇顧及，看著紫鵲問道，“可驚動了其他人？”
??紫鵲低下頭，“大家都同在。”
??大吳氏聽見她這樣說，頓時覺得眼前發黑，腦子裏一片渾沌。且不論這事是真是假，隻要鬧大了，女兒的名聲可就完了！
??外人哪裏會管這其中多少貓膩？他們隻知道看熱鬧！
??她推開門，急匆匆往前廳去，剛在回廊上走了一小段，又折返回去，看見仍然呆愣著的薑芷，她道，“你要是想要依舊在這裏自怨自艾，那不等同於默認下了這事？阿芷，你清醒一點！”
??薑芷點了點頭，“我……也去前廳嗎？”
??“當然！你就不想去看看那宛夫人？”
??這話說出來才真正是讓薑芷猶豫了。她當然想，可是真要讓她與宛夫人對上，又覺得心下忐忑。
??兩人相見，必有高下之分。
??如果自己被輕易比了下去，不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嗎？可如果那人連自己一根頭發絲都及不上，徐孝則又究竟是被灌了什麽迷魂湯，才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說穿了，她就是害怕輸。
??可現在的情形已經容不得她做選擇，大吳氏還在一邊催促著。
??薑芷終於狠下心，“娘，我和您去。”
??大吳氏冷冷應聲，“你放心，無論如何，。娘都會護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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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郎，我們回去吧。”莊嚴素樸的廳堂裏，穿淡綠色交領襦裙的女子麵對著這麽多人，畏縮道。
??徐孝則以為她是不想為自己添麻煩，還沒有說話，心就已經先軟了一分，不過終究是顧忌著在薑家這麽多長輩親戚麵前，沒有說什麽話安慰她，隻拍了拍她的手背。
??廳堂裏，一眾人等很明顯的呈兩派之勢對峙著，一邊是薑家眾人，除了幾個小輩，幾乎人都在了，包括顧昭。一邊是徐孝則與盧宛娘，在這許多人麵前，他們兩人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季氏看著兩人的親昵姿態，瞥了眼旁邊的何氏，這門親事最開始她就是不看好的，隻是何氏堅持著要為孫女定下，並且明裏暗裏透露出來的態度好像就是她見不得他們好一樣。
??總歸不是自己親生的，季氏顧念著是一家人說了幾句之後，便沒有再管了。
??沒想到這才過去幾年，就被姑爺找上門來了。
??“我道今天是吹了什麽風，竟然把姑爺吹來了，卻沒想到這麽久以來姑爺頭一次上門，為了一個外室。”大吳氏款款走進來，看見薑家這麽多人都在，起先的擔憂已經完全不在，反倒是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掛著看好戲的神色，這是她來之前沒想到的。
??頭一次，大吳氏覺得能夠嫁在薑家是她的幸運。
??“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小婿若是上門，一定是攜厚禮前來拜訪的。”潛意思就是，他因為一個外室上門，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薑芷。
??聽著這話，薑纖就有些不樂意了，“你也好意思麽？我看，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你可能還想不起來，你有這麽一個嶽家吧？你可別忘了你究竟是怎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翻臉不認人的本事倒是挺厲害呀！”
??徐孝則最討厭的就是聽人說起他是背靠著侯府才能有今天，這雖然是事實，但他始終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有能力，又如何能夠保住今天的位置呢？所以他隻是比旁人缺少些機遇罷了，而後他又恰巧遇到了侯府，這其中，分明是他們相輔相成罷了。
??“說這些往事又有什麽用呢？今天我隻想就事論事，”他往前走了一步，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到前廳來就沒坐下過。
??“阿芷，你告訴我，你把承誌藏到哪裏去了？”
??薑芷冷笑一聲，她到今日總算是看清楚了這人的真麵目，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定下了她的罪行，當初她究竟是為什麽就認定了他會是她一生的良人？
??盧宛娘卻在這時“噗通”一聲跪下，“夫人，求求您了，您把承誌還給我，我發誓以後一定帶著承誌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會出現在您和徐郎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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