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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我想讓你活著

  白承澤的身上幾處受傷,除了喉嚨的這處傷,左肩胛處的箭傷最重。軍醫在城樓上生生挖了白承澤左肩這裏的一塊肉,才把箭頭取了出來,這會兒這處傷口塗著厚厚的一層傷藥,卻還是在往外滲血。


  因為要療身上的傷得脫衣,所以安錦繡回避到了外室裏。


  安錦繡不在眼前了,白承澤才悶哼了兩聲。


  軍醫兩手都是血,看著白承澤左肩的傷口愁道:“王爺,您這左臂最好不要再活動了。”


  這會兒正打著仗,白承澤要守城樓,怎麽可能不動彈?軍醫知道自己在說廢話,白承澤也隻當這話是廢話聽了,跟軍醫說:“把這處傷用布纏緊一些。”


  半個時辰不到,軍醫從內室裏退了出來。


  白登又打了熱水,替白承澤擦洗了一下。


  看著白登端著一盆血水從自己的麵前走過去,安錦繡轉身又進了內室。


  白承澤側身躺在床上,讓自己的左肩朝上,原本閉著眼睛,聽見安錦繡的腳步聲後,睜開了眼睛。


  “軍醫說你要好好休息,”安錦繡在白承澤的床榻前站下了,小聲說道。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白承澤說道:“我也沒什麽事。”


  “軍醫已經去給你熬藥了,”安錦繡說道:“你……”


  白承澤笑了一聲,打斷了安錦繡的話,說:“不想與我說話,你就不必勉強了。”


  安錦繡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城中還有一支兵馬沒有動用,”白承澤小聲跟安錦繡道:“原本我準備在哪個城樓要失的時候,這隊人可以上去再抵擋一時。”


  安錦繡聽著白承澤說話,沒吱聲。


  白承澤看著安錦繡說:“這事你知道了吧?”


  安錦繡點一下頭。


  白承澤笑了笑,說:“城裏的事瞞不過你。”


  安錦繡說:“我沒想什麽,你留下這支兵馬自會有你的用處。”


  “錦繡,”白承澤說:“照著北蠻人這麽一個打法,我們沒有完全的把握能等到上官勇來了。”


  安錦繡說:“你不是說可以堅持幾天嗎?”


  “可以不代表我一定能做到,”白承澤說道:“永康城太小,隻要有一城失守,我們就守不住了。”


  安錦繡說:“你是說,我們會失敗?”


  “這個失敗與你無關,”白承澤看著安錦繡笑道:“你能跟著大軍到這裏來,就已經做的很好了。”


  安錦繡坐在了白承澤床榻前凳子上,問道:“城是真的守不住了?”


  白承澤動了一下身體,似乎是想讓自己躺的舒服一些。


  看著麵前這人一動之後,疼得出了一頭的汗,安錦繡衝內室的門道:“白登。”


  白登應聲走了進來。


  安錦繡說:“替你主子把汗擦一下。”


  白登用熱毛巾替白承澤擦汗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主子看自己的眼神冰冷,白登心裏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聽了安錦繡的支派,惹了自己的這個主子不高興了。


  等安錦繡再讓白登退下的時候,白登站著不敢動了。


  “退下,”白承澤說了一句。


  白登這才退了出去。


  “這幾天的仗打下來,我想明白了,”白承澤在白登退下之後,跟安錦繡道:“城樓要是失守,我留下的這支兵馬上去也沒用。”


  安錦繡說:“那你準備怎麽辦?”


  白承澤說:“我大不了戰死,不過你不能落在蒼狼王的手裏。”


  “你?”


  “隻要聽到哪麵城樓失守了,”白承澤跟安錦繡道:“你什麽事也不要做,帶著這支兵馬出城去,往白玉關退。我們在城裏還能跟蒼狼王糾纏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足夠你跑遠了。”


  安錦繡看著白承澤,神情莫明。


  “一路上什麽也不要想,到了白玉關後,就要靠你自己想辦法守住那座城關了,”白承澤的喉嚨因為受傷嚴重,說話說的多了後,出聲就越來越費勁了,聲音沙啞地跟安錦繡說:“楊家為了白玉關是一定會拚命的,所以你可以依仗楊家,他們在軍中有自己的人脈,可能幫到你。還有,”白承澤歇了一下,才又道:“上官勇若是知道你回了白玉關,他隻要有命活著,我想他會帶兵回白玉關的。”


  “你讓我一個人逃命去?”安錦繡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說:“你一個女人本就不該上沙場的。”


  “可是我已經來了,”安錦繡說道:“臨陣脫逃的事,我做不出來。”


  “錦繡!”


  “這事不要再說了,”安錦繡說:“讓將士們知道了,這仗就更沒辦法打了。”


  “我的話你一定要記住,”白承澤從床上半坐起身來,跟安錦繡道:“你不能落到蒼狼王的手裏去。”


  “在落到他手裏之前,我會結果我自己,”安錦繡說道:“你不用擔心我。”


  “結果你自己?”白承澤沉了臉,說:“你不管你兒子了?還有你的那個將軍?”


  安錦繡搖一下頭,說:“我自有打算,現在不是安排退路的時候。”


  “置之死地而後生?”白承澤跟安錦繡道:“這仗跟這話搭不上邊,北蠻人隻要進了城,我們就沒辦法再守這城,你懂我的意思嗎?”


  安錦繡說:“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讓我活著。”


  “那你就聽我的話。”


  安錦繡坐著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抬頭跟白承澤說:“好,這支軍隊我收下了。”


  白承澤的臉上這才現了笑容,說:“這才對。”


  “我覺得我們不會死在這裏,”安錦繡小聲道:“一個小小的永康城,怎麽可能是我們的埋骨之地?”


  “我也覺得不是,”白承澤說:“隻是世事這東西,誰能說的清?在此之前,我也沒有想到,我會與你一起來這個地方。”


  安錦繡一笑。


  “也許我還會舍不得離開這裏,”白承澤喃喃自語了一句。


  床前的一點燈光如豆,光暈卻還是能暖人心。


  白承澤和安錦繡看著對方,都明白,若是他們有命離開這座小城,那一切就又會回到原點,他們還是爭江山的死敵,這輩子不死不休。


  “這些年你沒變過,”白承澤看著安錦繡道:“在東宮花園裏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現的這個樣子,過去多少年了?”


  安錦繡搖了搖頭,有些事她就早就選擇了遺忘。


  “你沒有再彈過琴,沒有作過畫,”白承澤低聲道:“上官勇懂這些嗎?”


  “琴棋書畫,”安錦繡小聲笑道:“若是與將軍在一起,我更關心柴米油鹽,他不喜歡的東西,那我也就不喜歡。”


  白承澤看著安錦繡,目光幽深,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裏麵。


  喊殺聲傳進了屋中。


  一陣大風吹開了虛掩著透氣的窗戶,將床前的油燈吹滅了,屋子裏頓時一片昏暗。


  白承澤下了床,跟安錦繡說:“北蠻人來了,我去城樓了。”


  白承澤大步往屋外走去。


  “小心一些,”安錦繡猶豫了一下,還是叮囑了白承澤一聲。


  白承澤沒有停步,隻點了一下頭。


  “主子,”白承澤走了之後,袁義跟走出了屋子的安錦繡小聲道:“族老們要見你。”


  “什麽事?”安錦繡問道。


  袁義搖頭。


  “帶他們進來吧,”安錦繡說。


  袁義把城中族老們帶進了一間堂屋裏。


  安錦繡隔著一道屏風受了族老們的禮,問道:“幾位老人家來找哀家,是出了什麽事嗎?”


  一個族老跟安錦繡道:“太後娘娘,草民們來找太後娘娘,是為了城中糧草之事。”


  安錦繡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果然,第二個開口說話的族老說出了安錦繡怕聽到的話,城中的糧草已經沒有了。


  “這才過了幾日啊,”安錦繡說道:“怎麽城中就沒有糧草了呢?”


  第三個族老跟安錦繡稟道:“太後娘娘,城中的大半糧草都給了軍中,百姓家中糧草本就不多,現在城外的糧草進不來,所以草民們就,就眼看著要斷糧了。”


  這個時候,安錦繡不能讓城中的百姓生亂,當下就道:“這個老人家們不必擔心,哀家會從軍中撥糧出來的。”


  幾個族老聽了安錦繡的話後,都是大喜過望,不管安錦繡這話是不是真的,有這話總比沒這話好啊。


  送走了族老們,安錦繡站在窗前,看著夜晚藍黑色的天空,心裏就在想,上官勇這會兒會在哪裏?

  這仗一打又是三天。


  北蠻人原本覺得再有兩天就能攻破的城池,打了三天之後,還是沒有把這城池拿下來,不說蒼狼王的心裏在想些什麽,整個北蠻軍的情緒都開始急躁起來。


  而祈順軍這裏,兵將們的體力和精力都到了極限。


  白承澤看著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城牆垛口,和城下密密麻麻數不清數目的北蠻人,伸手就揪過了袁笑。


  袁笑這會兒的神情已經因為身體極度疲憊而顯得木然。


  “去找太後娘娘,”白承澤小聲跟袁笑道:“讓她從南城走!”


  袁笑反應不過來。


  白承澤甩手給了袁笑一巴掌。


  袁笑的頭被白承澤打得歪到了一邊。


  “聽到我的話了?”白承澤問袁笑。


  袁笑點一下頭。


  “快去,”白承澤把袁笑往城樓樓梯那裏推了一把。


  袁笑跌在地上,嗅覺已經失靈,地上的血腥味袁笑一點也沒有聞到。


  白承澤看袁笑跌到了地上,隻得又走上前,把袁笑從地上拽了起來。


  “從南城走?”袁笑跌了一覺後,好像腦子清醒了一點,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衝袁笑點了點頭。


  袁笑上了一匹戰馬,騎馬往城樓下跑去。


  北蠻軍中在這時又響起了號角聲。


  白承澤握緊了手裏的長劍,覺得這會是北蠻人最後一次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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