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家族的選擇

  上官睿把新郎官的插著金花的帽子,遞到了安元誌的手上,說道:“那我們就日後看吧。”


  安元誌把帽子頂在手裏轉著,說:“你不跟我說幾句恭喜的話?”


  上官睿說:“你想我說什麽?這個婚我跟大哥大嫂他們一樣,一點也不看好,我都在想,你會不會憋著什麽壞水,想弄死雲妍公主殿下呢。”


  “不會,”安元誌笑道:“相反我得讓這個女人活的長一點。”


  “你說真的?”


  “真的,”安元誌說:“不過這個女人的用處,要很久以後才能看得出來,現在我跟你說了也沒用。”


  “那就,”上官睿想了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安元誌狠拍一下上官睿的肩膀,說:“這話還行。”


  上官睿被安元誌拍得身子晃了晃,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枕頭,然後道:“我們出去吧,太師已經在前廳那裏等著你了。”


  安太師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給自己磕頭的小兒子。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讓安府的這間前廳光斑點點,安太師突然就一陣恍惚,窗前那裏似乎多了一個人影,就在安太師想仔細分辨之時,那人影又飄散在了那束光暈裏。


  安元誌三個頭磕完了,再抬頭看安太師時,就看見安太師望著自己身後的木窗發呆。


  投井身亡之後,從來沒有出現在安太師腦海裏的繡姨娘,終於在這一天被安太師想了起來。再次想起自己的這個女人,安太師心中有一些苦澀,在他的所有女人裏,這個女人是出身最低,卻也是最美貌的一個。


  “父親?”安元誌在地上跪得不耐煩了,喊了安太師一聲。


  安太師看向了安元誌,他與那個女人生下的一兒一女,姐弟二人都承襲了母親的相貌,這是冥冥之中就已經有人在向他暗示,這對兒女於安家,永遠都是離心離德的嗎?也許是突然想起了那個決絕離他而去的女子,這讓安太師一向冷硬的心脆弱了一些,他看著安元誌精致的臉龐,小聲道:“你今日成家立業,你母親在天有靈,也可以瞑目了。”


  安元誌被安太師說愣住了。


  安太師又看看側立在自己下首兩旁的兒子,道:“雖然母親不同,可你們都是我安書界的骨血。”


  安元誌看了一眼安元文,道:“是啊,父親,元誌日後還要指望大公子多多照撫呢。”


  到了這個時候,安元誌還是喊安元文一聲大公子,這個兒子對於安家的態度如何,安太師已經不用再問了。“起來吧,”安太師抬一抬手,讓安元誌起身。


  安元誌在地上一刻也沒有多跪,安太師的話音還沒落,安元誌就已經站了起來。


  安元文在安元誌起身之後,跟安元誌說道:“五弟,大哥在這裏恭喜你了。”


  安元誌一笑,說:“多謝。”


  “去給老太君磕頭,再去給你的母親上香,你便去迎親吧,”安太師突然就興致索然地跟安元誌道。


  安元誌轉身就走了出去。


  安元信在安元誌出去之後,才跟安太師道:“他真的不用去給母親行禮?”


  安太師道:“你想讓今天的這場婚事以鬧劇收場嗎?”


  安元信說:“父親,你不會怕了你的這個兒子了吧?”


  “三弟!”安元文衝安元信搖頭。


  安太師看著三子道:“我隻是不想讓人看我們安家的笑話。”


  “母親活著,他不去行禮,這才是笑話,”安元信說道:“父親,你是最重禮的人,怎麽到了安元誌這裏,你就什麽也不講究了?”


  “這話你當著我的麵說就好了,”安元誌這時又從廳外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安元信,道:“她是你的母親,跟我有什麽關係?”


  安元信看到安元誌雙眼就要冒火。


  “有本事你現在就去把夫人接出來,”安元誌笑道:“沒本事你就閉嘴,安三少爺,等你有本事能讓我聽話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些話吧,”說完這話,安元誌也不看安元信的表情,走到了一旁的茶幾旁,把新郎官的帽子拿在了手上。


  “時候不早了,”安太師道:“你還是快點吧,你要讓公主殿下在宮裏等你不成?”


  安元誌衝安太師躬了躬身,快步走了出去。


  “又一次自取其辱,”安太師跟安元信道:“你有這個精神,不如去多讀一點書,來年科考,一舉中弟。”


  安元文道:“父親,其實三弟讀書已經很刻苦了。”


  安太師道:“太學院裏,有幾個是讀書不刻苦的?不能金榜提名,這書就是白讀。”


  四公子安元樂走上前來,小聲喊了安元信一聲三哥,把安元信拉到了一旁站了下來,說:“現在正是安元誌得意的時候,你跟他鬥什麽?”


  安太師起身往外走。


  安元文忙跟在了安太師的身後,道:“父親,三弟也隻是孝順。”


  安太師站在大廳外的廊下,看著今日萬裏無雲,碧藍如洗的天空,跟安元文道:“你們在功名權勢上鬥不過元誌,就不如學著跟他相處吧。”


  “父親?”安元文語調頗為無奈的喊了安太師一聲。


  “他如今是駙馬了,”安太師說:“跟著上官勇再曆練一段時日,聖上會給他一支兵馬,讓他自己領兵的。”


  安元文吃驚道:“眼下並無戰事,他的將階還要再往上升?”


  “你的幾個叔叔都寫信給我了,”安太師小聲道:“我們安家不可能再給你們兄弟四人時間了。”


  安元文的嘴裏無端地發苦,道:“父親的意思是?”


  “日後我們安家的榮辱與元誌的榮辱就連在一起了,”安太師道:“你二叔那裏,日後每年會單獨給元誌一筆錢,這事我同意了。”


  “那府裏呢?”安元文問道。


  “府裏的錢會減掉一些,”安太師道:“你跟你的三個弟弟說一聲。”


  “那日後安府是元誌的了?”安元文低聲問道。


  “他對安家無甚感情,”安太師說:“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會從你的手上搶走什麽。”


  安元文說:“我無所謂,隻怕元信他們會不高興。”


  “元誌給了你二叔不少錢,讓你二叔幫他做生意,”安太師道:“他不缺錢,你懂我的意思嗎?”


  安元文一下子還真聽不懂安太師的意思,道:“他哪裏來的錢?”


  “去江南打了一場仗,”安太師笑道:“他不會給自己賺些錢嗎?”


  “他們貪……”


  “有本事,你也可以去打仗,”安太師衝長子擺了擺手,道:“沒這個本事,你就不要眼紅他。”


  “父親!”安元文漲紅了臉。


  “你也不小了,”安太師看著安元文歎道:“是我為你取的名不好,取一個文字,所以你今日才成了一個文弱書生?”


  安元文哭笑不得,這跟他的名字有什麽關係?

  “你沒聽懂我的話,”安太師卻沉著臉道:“元誌不缺錢,安家卻還是要給他錢,這是我們在求著他了,你懂了嗎?”


  “求著他?”安元文的臉色更是難看了。


  “他跟安家不是一條心,你看不出來?”安太師問安元文道。


  安元文道:“不是一條心他也姓安。”


  “唉!”安太師又是歎氣。


  “父親,”安元文說:“他還能把姓氏也拋掉嗎?”


  “我們安家要靠著他了,”安太師道:“你們兄弟四人日後在朝中能走到哪一步,也要看元誌的了,他若不盡心,我安家會如何?”


  安元文往後倒退了一步。


  “嫡庶是要分,”安太師看著安元文,神情不無失望地道:“隻是我也要想著安家的日處,元文,憑你一個工部侍郎,你擔不起安家。”


  “如今朝中形勢不明,”安元文深吸了一口氣後道:“元誌是從軍之人,萬一他出了錯,我們安家也要陪著他?”


  “我與你的叔父們都決定了,”安太師道:“元誌是我們一致看好的人。”


  “所以把所有的賭注押在他的身上?”


  “跟你的弟弟們說說吧,”安太師道:“學著跟元誌相處。”


  “與其這樣,父親不如休了母親,把繡姨娘抬為正妻,不是更好?”安元文氣急之下,跟安太師說道:“身為安家嫡子,還怕他安元誌不為安家盡心盡力嗎?”


  “他這個人不在乎嫡庶啊,”安太師說道:“更何況他母親已死,用一個死人拉住安元誌?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所以若是繡姨娘沒死,就真的要把這個家生奴才抬為安家的正妻嗎?安元文周身發寒,幾乎無法讓身體站立著不動。


  “安家不是隻有我們這一家,”安太師小聲跟安元文道:“我們若是沒有本事帶著家族往前走,族裏憑什麽還要尊我們為主家?你是我的嫡長子,你應該慶幸,安元誌對安家不感興趣。”


  安元文蒼白了臉,道:“那他在乎什麽?”


  “這就是他跟你的不同,”安太師道。


  “那他在乎什麽?“安元文追問道。


  安太師長歎一聲,道:“你帶著元禮他們去大門前吧。”


  安元文看著自己的父親走過長長的走廊,往書房那裏去了,安元文身子一歪,跌坐在了廊下的欄杆上。


  安元禮帶著兩個弟弟走出了前廳,站在了安元文的麵前。


  安元文說:“方才父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安元禮道:“這也怪不了別人,他的官位是他拿命拚出來的,我們在朝中的再怎麽做,也趕不上他們這些將軍吧?”


  “是啊,”安元文道:“上官勇三戰封侯,我們有他這個殺人的本事嗎?”


  安家的嫡出公子們都沉默了,他們的父親說這是家族的選擇,那他們還有什麽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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