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遠走
後方，猛烈前衝的族人止步了，看著那道沐浴在大雨雷霆中的身影，瞠目結舌，臉上充斥著濃濃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發生了什麽？
短短瞬息，強大無比的鐵騎就這樣消亡了。
“小……小風？”有族人開口，語氣充滿不確定，不敢相信他是蘇風。
蘇風聞言，回身望去，看著一眾驚疑不定，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族人，嘴角綻放出燦爛笑意。
“大家，是我。”他開口，麵向一眾族人。
“真的是小風？”有族人看著那張熟悉的容顏，盡管蘇風已經承認，但依舊不敢相認。
“海叔，真的是我，如假包換。我可是記得你五天前偷看春嬸……”他開口，帶著燦爛笑意，頭點了又點。
“呸呸呸，你這個臭小子，瞎說什麽呢？”他話還未說完，這族人麵色一變，大踏步上前，直接捂住了蘇風的嘴。
其餘族人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有些牽扯到了傷口，又開始齜牙咧嘴起來。
就在這時，老人走上前來，望著蘇風，蒼老的麵龐上帶著笑意，看著這個孫兒，眼中滿是欣慰。
“爺爺。”蘇風上前，攙扶住老人，眉宇間滿是關切。
“小風，雖然爺爺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變故，但隻要你無事，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老人開口，望著蘇風，目光帶笑，頓了頓，他複又開口：“況且，你剛剛很神勇啊，當年的孩童，如今能夠獨當一麵了，時光荏苒，真是太快了，我的小風，也終於長大了。”
蘇風聽到老人說他神勇，頓時有些窘迫，臉色微紅，撓著腦袋，很不好意思。
“哈哈，臭小子，害羞什麽，你剛剛可是真的很神勇啊！”有族人調侃，說話間拍了拍他的腦袋。
“嘖嘖嘖……何止神勇，簡直就是神威蓋世，在這樣的年歲，誰能勝過小風？”有族人壯懷激烈，與有榮焉，在大肆吹噓。
蘇風聽著這些越說越誇張的話語，大感吃不消，但卻無法阻止，隻能以手扶額，任他們去了。
片刻後，獲勝歸來，布滿陰霾的部族有衝天歡呼響起。
但是歡呼過後，是濃濃的悲戚。
這一戰，有太多的族人戰死，永遠的逝去了，再也不可見。
有時候，感覺很虛假，明明前一刻，還和他們嬉笑追逐，互相喝罵，對方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但下一刻，他們卻已躺倒在了冰涼的土地上，渾身浴血，身軀僵直，再也無法起身。
這是大悲，亦是大痛。
“他們，是英雄！”老族長站在逝去的族人旁，大喝出聲。
沒有什麽傷感的悼詞，就是這簡單的一句話。
但就是這一句話，卻將眾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部表達出來。
族人沐浴在大雨雷霆中，眼睛赤紅，悲戚無比，眼眸中有大恨，更有大痛，眼淚無聲劃過，混合著雨水，墜落在蒼茫大地，漸行漸遠。
蘇風看著這一幕，拳頭狠狠握緊。
他雙眼赤紅，有淚水流淌，這一戰，太多的叔伯死去了，還有許多同齡人，甚至有些年紀比他還小，剛剛踏上修行路，但還未起航，就這樣逝去了。
一切的一切，隻因為自己太過弱小了。
若是自己再強一點，能夠為部族遮風擋雨，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慘禍，就不會有這麽多流淚的眼睛。
“去準備準備吧！這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們要遠走。”老族長開口，話音落，他的脊背越發的彎曲了。
人群靜寂，所有族人在這一刻都被這句話驚到了，但下一刻，眾人醒轉過來，聲音嘈雜，淹沒了這裏。
“族長，怎麽能下這樣的決策。”有族人當下大喝，不認同。
“族長，剛剛獲得一場大勝，為什麽要遠走？”有族人不解，言辭灼灼。
“這樣一場大勝，理應慶祝。”有族人上前一步，開口說著。
此刻，老人聽著族人此起彼伏的回絕聲，麵容肅穆，毫不意外，好似早已猜到了他們要說的話。
很快，眾人的聲音漸漸低落，目光再次聚焦在了老人身上，等待著他的最終決策。
“勝？這也叫勝利嗎？看看四周，看看這些死去的兒郎，這也叫勝嗎？”老人大喝，聲音悲戚，在憤怒咆哮，頓了頓，他複又出聲：“不走？等著天蠍部族卷土重來，將我們全部殺死嗎？”
一時間，無人敢說話，不僅是被老人震懾到了，還被潑了一盆冷水，認清了現實。
部族如今損失慘重，能作戰的滿打滿算不到五十，並且個個都帶著傷，天蠍部族再次衝殺而來，絕對無人能夠擋住。
“爺爺，有我在，我長大了，可以守護部族了。”就在這時，蘇風開口，越眾而出。
眾人聞言，望著他，嘴角漸漸綻放出濃濃的笑意。
就算是老人，看著他的目光，也極為柔和，不過柔和之中，卻有一股火焰在蒸騰，那是信念，在熊熊燃燒，越發的堅定了。
“你是部族如今的最強火種，正是因為有你在，我才要放棄祖地，遠走他方。”老人開口，說話間大手一揮，壓住了蘇風將要說出的話，而後他望向族人，沉靜有力的開口：“因為，我相信，遲早有一天，小風會帶領我們，奪回祖地，讓天虎部族在大荒上揚名。”
最後一句話，老人說的鏗鏘有力，讓族人們心下有一股信念在樹立。
“對，族長說的對，小風，你現在還未成長起來，絕不能過早的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有族人符合，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小風，在你還未成長起來之前，我們這些叔伯，就是你最堅韌的盾牆。”又有族人開口，上前一步，拍著蘇風的臂膀，不斷說著。
“小風，有朝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你就如那鯤鵬，天縱之資，當有淩雲之誌，我相信，你一定能帶領我們殺回來的。”又有族人開口，看著蘇風，大聲說著。
“原來是這樣，族長，您下次能不能把話說明白啊，繞來繞去的，讓我頭很大啊！”有族人說話間在撓頭，顯得很憨厚淳樸。
其餘族人聞言，紛紛調笑，讓原本凝重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些許。
蘇風聽著這些話語，終是明白了老人的良苦用心。
他眼眶越來越紅，心下騰起一股熱氣，看著這些最可愛的族人，感受著他們的關愛，感受著他們字裏行間的堅決，他拳頭慢慢握緊。
離開祖地，這是大屈辱，是大悲。
一般情況下，一個族群，哪怕是全部戰死，也不會下這樣的決斷，因為若是真的那樣做了，會被唾棄，被嘲笑，是別人眼中的懦夫，再也無法在大荒立足。
但如今，為了他，族人幾乎是沒有猶豫，瞬間就同意了。
這其中蘊含著多麽大的決心？多麽大的信任？
現在的他背負著這麽多人的信念，這麽多人的期望，這很沉重。
但是，他背下了，同樣沒有猶豫，很堅決。
“爺爺，還有大家，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他開口，麵容肅穆，望向老人，又向一眾族人躬身行禮，極為鄭重。
“哈哈，你要是讓我們失望，可不就是像小時候打屁股那麽簡單了。”有族人哈哈大笑，在調笑蘇風。
一時間，氣氛再次變得融洽，悲戚之意在慢慢消散，有一股新生的蓬勃感在迸發，雖然還很微弱，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它在生長，在變得茁壯。
不久之後，部族中，車輪滾動，吱吱呀呀，其上裝滿東西，所有人再次聚集在了小廣場上。
“嗚嗚……”
有婦孺在哭泣，目光呆滯，麵容惶恐，望著這方蒼茫大地，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要往哪裏去，宛若失了魂一般，孤助無力，很頹喪。
悲傷的氛圍在蔓延，低沉的哭聲回蕩在虛空中，宛若一根又一根尖刺，不斷紮在蘇風身上，心上，腦袋上。
因為他，爺爺下了這樣的決斷，讓族人背棄祖地，被迫遠走，承受大恥辱，大悲痛。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背負的起族人的信念，背負的起他們的信任，但在這一刻，他動搖了，恨不能現在就殺上天蠍部族，來一個玉石俱焚。
“小風，你這就要崩潰了嗎？”就在這時，有族人話語傳來，顯然是在一直關注他，第一時間發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海叔……”他開口，望向族人，身軀顫抖，而後目光遊離，不敢直視那雙眼眸。
“臭小子，族長承受的遠比你重，比起他來，你這又算得了什麽，給我打起精神，拿出我天虎兒郎的氣魄來。”海叔開口，說話間，上前踹了蘇風一腳。
蘇風被這一踹，又聽聞這話，渾身一僵，而後一個激靈，望向了老人。
他看起來好像又老了幾分，脊背彎曲，越發的佝僂，血氣幹枯，死氣滋生，身體脖頸以下，已經深埋進黃土，但是隻要他還未死，那雙顯得渾濁的雙眼中，永遠都會有火花綻放，脊背再彎，也仿佛能撐起一方蒼穹，為部族遮風擋雨。
“爺爺……”蘇風呢喃，看著老人的身影，久久沒有回神。
但是，他的目光在變得堅定，有一股如火的信念在體內燃燒。
這一刻，他才真正的長大了，敢於邁出一步，讓那道蒼老的身軀旁，多了一道還顯稚嫩的身軀。
“出發，前往血雲山。”就在這時，老人開口了。
聽到這個地名，人群靜寂，而後麵露驚恐，惶惶氣息彌漫，極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