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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明鏡高懸

  周慕看到段璋的到來時,才真真正正的慌了神,剛要站起來阻止,那方才“請”他坐下的侍衛,已經站在了他身邊。


  周慕為官多年,自知反抗罪加一等,隻好強裝鎮定的,看著整件事情的發展。


  段璋緩步進來,有些顫抖的朝著陸允噗通一聲跪下,坦言道:“我段璋為官半生,也隻為了那株雪山聖蓮,做過這一件虧心事情,當年我想來,那顧知堂為人正義,顧家善名遠播,若向陛下求一求情,也終會放過顧家滿門,不曾想他周慕竟想要殺人滅口,先我一步,向陛下誇大了那顧家的罪責,引得天子大怒,下令屠了顧府全家啊!。”


  “段璋!你可要想好,你在做什麽!”周慕在一旁,隻覺得今日這本是與他一條繩兒上的段家父子,定是著了什麽瘋魔,一個個往死路上走。


  段璋看看周慕,緩緩閉上了眼睛,麵目沉痛的說道:“可能錯事做下了,有一次便有第二次,再沒有回頭路了。半個月後,周慕又尋了我一次,隻讓我將那在荒野中引蝶的女屍,以邪教作祟定了案,並承諾,那是最後一次。”


  “引蝶的女屍?”端坐的陸允聽到這裏,微微簇起了眉頭。


  段霖上前一步,解釋道:“當年,就在顧家滿門抄斬之後半月有餘,在涼城荒野山坡處發現了一具蝴蝶圍繞的女屍,其實,那女屍並非她人,正是當年顧家的當家主母,顧知堂的結發夫人!”


  “什麽!”在場幾人知曉些當年事宜的,紛紛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周慕,隻因當年帶兵去顧家行了刑的人,正是周慕本人,而那顧夫人未能死在血洗中,屍體卻出現在了山坡上,周慕又讓段璋荒唐定案,這一切的一切,仿佛昭然若揭。


  周慕立起身來,再次指著段霖道:“你可要想好,胡言亂語的後果!”


  段霖將這話如過了陣耳旁風,不屑的輕笑一聲,接著道:“當年的顧家夫人,生的美麗非凡,周慕將軍垂涎於美色,將那顧夫人救出生天藏匿了起來,可奈何那顧夫人性子剛烈,自殺而亡,臨死之前,吞下了顧家秘香引蝶殤,以至屍身留香,引得蝴蝶翩躚而至,因為她想要逃出顧府,想要用自己的死,用引蝶殤的奇效,引起人們的注意,好讓顧家滿門的冤情,留於世人一絲疑惑和破綻,期望還有個還顧家清白的機會!”


  “這不過是你的推測而已。”


  “推測?”段霖笑笑,“那顧夫人為何選擇用厚鈍的瓦片割腕而死,而不是幹脆的一頭撞了牆,或者解下腰帶懸了梁?那是因為,引蝶殤是內服的香丸,顧夫人自知血氣留香,才會用滿身鮮血,在周府留有一絲證據!就算你周慕將軍將屍體連夜抬出掩埋,你卻萬萬不曾想到,你那府上藏匿顧夫人的地方,會有一日香氣不散,就算你換了當年伺候看守的人,封了那地方,但若把你周家上下仆婦小廝幾百人,隔起來輪番查問,必定有人知曉這一奇事!”


  “你……!”周慕起身,想要咒罵段霖一番,可他所陳述的這件事情,若細細查起來,必定也會查到當初的蛛絲馬跡。


  拳頭握在身側有些微微發抖,周慕轉身噗通一聲跪在大堂上,朝著丞相陸允哭訴道:“微臣當年年輕氣盛,為了一個情字,範下了糊塗事,讓那顧家女人多活了些時日,可下官去牢中盤問那顧知堂的時候,或許不知輕重,用刑時下手重了些,但那顧知堂所認之罪絕非虛假,微臣並未貪圖銀兩栽贓嫁禍,那顧家的詐捐案子,名副其實啊!”


  “周將軍,莫要急著開脫。”段霖悠悠開口,“家父隻是個證人,證據,還未抬出來呢。”


  周慕跪在原地,垂下眸子,眼神閃動幾下,忽的想起什麽,如看瘋子一樣,震驚的望向一旁的段璋。


  段璋釋然的長歎一口氣,開口道:“那周慕用雪山聖蓮做交換,令我以詐捐的罪名結了顧知堂的案子後,生怕我再起什麽異心,便將那貪下的銀子,搬了兩萬兩到我府上,好坐實我參與其中的罪名,同他守口如瓶,如今那銀子連同周慕當年的親筆書信,就鎖在段府庫中,分文未動!丞相大人,可派人去查看!”


  段霖接過父親的話道:“那顧家以香料為生,盛銀子的箱子大多都是特意定製的,大部分的箱子底部都設有夾層,夾層中的草木灰裏添了些防腐防蟲的藥料,想來周將軍心思還未細膩到,把那盛銀子的箱子也換了吧!而那八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就算周府上下揮霍無度,想來也該剩了些。其實,當年若那十萬兩白銀當真不翼而飛,周將軍的屬下和當年的衙差就算再查,怕是也不會查到周府的後院,如今我段霖膽大包天,想問周將軍,可敢派人去周府掘地三尺查看一番!

  “或許,不用掘地三尺。”段霖輕笑一聲,接著道:“就在方才,我等指證你的同時,丞相大已派程輝,在隔壁房中,向周夫人打問了些事情。周將軍也知道,女人家生來柔弱了膽小,周夫人所說出來的事情,與我方才所推斷的有沒有重合之處,想必周將軍心裏自是清清楚楚。”


  周慕一聽,瞬間癱坐在地,一生的錚錚鐵骨,被當年的一時貪婪毀了個一幹二淨,想想顧家當年被滅滿門時,那血流了滿地都是,如今周慕憶起,一時膽寒,朝著坐上的陸允連連叩頭,字字帶淚的哭求道:“丞相大人,微臣當年一時糊塗才做下了那錯事,微臣願以死謝罪,隻求大人秉明聖上,莫要牽連家中老小。”


  段霖閉上眼睛,有些痛心的道:“如今你為魚肉,方知悔恨!你可想過當年顧家的感受!”


  周慕痛哭流涕,隻不住的搖著頭道:“我多年來過的寢食難安,雖當年下手狠毒,卻但凡聽到與顧家有關的任何消息,就如同踩了貓的尾巴,戳到了身體最痛的傷口,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發覺了什麽,十年了,這份敏感從來未曾淡過。”


  說罷,周慕看向段霖,又道:“你確實聰明,可我周慕此生,卻不是敗給了你,我隻是敗給了你父親,還有我自己!”


  段霖沉默,卻認同周慕的說法,揭開了周慕的罪行,就如同揭開了父親自己的罪名,父親為官一世清正廉明,若這案子揭發了,搭上自身性命是其一,怕是此生辛辛苦苦的所有功績,都會被這一個汙點給徹底掩埋,父親的這份決心,周慕死都不會理解。


  看著父親釋然的笑了笑,整個毫無神采的人,眼底隻剩了對兒子的一份讚許。段霖鼓起勇氣,吞下即將湧到眼底的溫熱,朝著周慕道:“這世間所有的真相,永遠都不會隨著時間被掩埋,就算沒有我段霖,這案子,依然會借著別人的手被解開。”


  段霖把目光看向眼前淡然無波的丞相陸允,毫不避諱的直言道:“怕是丞相大人此次涼城之行,體察民情是其次,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重審這顧家的案子吧。”


  陸允點點頭,也不遮掩,坦言道:“說來慚愧,倒是一件徇私的事情。隻因家母極愛香料,曾與顧家夫婦有過短暫的交集,卻深被他夫妻二人的品行折服,詐捐案之後,母親還曾唏噓不已,直到前些日子那引蝶的案子出現後,母親才憶起,曾聽顧家夫人說起過,顧家有這麽一味奇異的香料,所以叮嚀我來看看,順帶到那顧家墳前,燒一注清香。”


  周慕聽完,之前囂張的氣焰已經徹底滅了幹淨,隻老淚縱橫的哀歎一聲,“孽報啊!”


  話音剛剛落下,段霖卻見周慕猛然起身,以及快的速度抽出了身旁侍衛的大刀。


  段霖拉著父親快速退後,一旁的衙差也紛紛拔出刀準備抵禦,卻見周慕舉起刀,一把橫在了自己脖子上,朝著段霖大聲道:“珹兒之事,老夫拜托你了!”


  說罷,手起刀落,沒有絲毫猶豫,鮮紅的血液從脖頸間噴出,在光明正義的大堂裏,潵了大片。


  段霖背過身子不再去看,心裏知道周慕想要果斷的以死謝罪,好盡量不牽連家人,可歎當年他若對那顧家有半分的將心比心,又何必為了金錢美色,誤了自己一生。


  大堂的屍體被很快抬了下去,在場的人們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卻聽得段霖又道:“顧家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接下來,我們便說說如今的案子!

  眾所周知,周慕之子周珹,在凝香閣情場失意,還未從黯然心傷中緩過神來,就忽然成了因愛生妒,殺害妓女紅袖的殺人凶手。


  這案子做的極為巧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周珹的殺人動機,殺人的人證物證俱在,使得周珹百口莫辯,隻得依著法例,鋃鐺入獄。


  可這看似簡單易斷的案子,凶手卻刻意用了一種東西,一樣極其張揚顯目的東西,那就是,顧家奇香,引蝶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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