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往昔恩怨
“嗬嗬。”
一道飄渺的聲音自裴晚耳畔響起,“裴晚,你莫要太過囂張了,我裴靜然敢做,自然就敢當,我忍辱負重在你們父女的腳下活了那麽多年,當年殺了裴賢,我就不怕有朝一日會有天理報應在我身上!來呀!我就在暗穀的邊緣等你,當年我們兩個人的恩怨從這裏開始,今天就從這裏結束!”
“好!”聽了裴靜然的話,裴晚爽快應下,小時候她們兩個,是整個大明峰上最不磨磨唧唧的姑娘,向來說做就做,所以裴晚覺得當年,她和靜然最合的來,如今就算有仇有恨,也不必裝模作樣,幹脆了當的解決了最好。
暗穀的位置,沒有人比裴晚更熟悉,瞬息功夫,裴晚已經站在了當年她被推下去的那個地方。
本想衝上去直接殺了裴靜然,可待裴晚看清麵前的場景,卻是停在原地沒有動作了。
不遠處,裴靜然手中鉗製著被五花大綁的梅姨,泛著冷光的刀刃,就橫在梅姨頸間。
裴晚陰著臉,沉聲道:“不是說你我的恩怨你我解決麽?你挾持梅姨算什麽本事!”
“與裴賢親近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裴晚不解,質問道:“從小你和我一同長大,我父親待你如親生女兒,我有的東西你都有,你為何還要恩將仇報殺了他?”
“恩將仇報?”裴靜然反複琢磨著這四個字,哈哈的大笑起來,笑過之後,眼圈都有些紅了。“裴賢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你……”
“怎麽,你不信?當年爭奪掌門之位,切磋定勝負時,他雖沒有下死手,卻把我父親打到重傷,我父親那樣高傲的一個人,臥床不起的時候日日麵對裴賢的囂張得意,最後連三個月都沒能熬過!父親死後,母親帶著我離開了大明峰這個是非之地,我們母女兩人顛沛流離,吃盡了苦頭的時候,你還在你父親的肩上使著嬌縱的小姐脾氣!”
苦笑著,一滴眼淚從裴靜然眼中滴落,灼的裴晚的心都有些顫抖了。
“切磋之時,受傷在所難免,我父親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當年同為弟子時日日在一起練功都不見受傷,為何一到要坐掌門之位時,就“失手”了呢!怕是他巴不得我父親死了,對他的地位永遠沒有威脅了吧!”
“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他就是!我母親去了之後,他虛情假意的把獨自流浪的我撿回大明峰,他像養親生女兒一樣將我養大,就是想著有一天,大明峰與幽羅界的聯姻到了,讓我代你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麵的老頭子,讓我在幽羅界不見天日的夜色裏,替你去死!”
裴晚心驚,她始終相信父親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不要懷疑我說的話!你喜歡梁辰,他也有意把你許給梁辰,這點你不會不知道!”
裴晚垂下眸子,想起當年,父親確實笑眯眯的同她說過此類的話,聽的她那段時間見了梁辰,總會忍不住紅了臉。
“他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嫁給了梁辰。那代你嫁入幽羅界的人,一定會是我!所以我並不感激他對我的養育之恩,我隻恨他造成了我的家破人亡,你知道小時候,我看著你們父女其樂融融時,心裏有多難受麽?我悲傷孤獨,躲起來默默哭泣的時候,我的身邊隻有一個梁辰師兄,可後來,你們竟然也要把他奪了去!你小時候任性嬌氣,磕破了一塊皮都要哭上大半天,要別人捧著滿盤的蜜餞哄,你才能高興,而我刻苦練功,傷了筋骨流了血,都是自己默默的忍受著,幾次我在夜裏疼的翻來覆去的時候,肯在身邊照顧我的,也隻有一個梁辰!裴晚娘,若不是你父親,你得到過的一切,都會是我的!所以從我父母去世的那時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殺了裴賢,為他們報仇!”
過往的那些黑暗突然赤裸裸的揭開在裴晚麵前,竟比當年蛇蟲的啃噬,更讓她覺得難受。
目光看向被裴靜然挾持的梅姨,一雙眼睛已經不見了呆滯,隻含淚看著她,有些失望,又有著無盡的憐惜,頸間緊貼的刀刃,已經把皮膚劃出血來。
裴晚有些急了,忙向裴靜然道:“梅姨是無辜的,你放了梅姨!”
“無辜?嗬!”裴靜然有些鄙夷裴晚的話,“她的瘋病早已經好了,昨夜她鬼鬼祟祟潛入大明峰,就是想殺了我,為你父親報仇!”
“梅姨,你……”
“晚娘啊!”一聲晚娘,梅姨淚如雨下,“你父親去的淒慘,為你父親報仇啊!”
“梅姨。”裴晚呼喚著,向前幾步,卻被裴靜然喝住了腳步。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聞言,裴晚果然停下了動作,紅著眼看著裴靜然。
“你到底想要怎樣?”
“裴晚娘,說到底,你也算是整件事情的無辜者,如今我大仇已報,你隻要交出完整的大明決,退居你的幽羅之境,並發誓永遠不得踏入大明峰一步,我就放你們走!”
“晚娘!”梅姨拚著嘶啞的聲音大喊一聲,“別忘了你的殺父之仇!”
“殺父之仇!殺父之仇!”裴晚默默的念著這幾個字,回憶起疼她愛她的父親,一雙眼睛紅的更甚了,體內的玄力也漸漸凝了起來!
“你父親死有餘辜,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晚娘!不要管我!”梅姨哭喊一聲,“我已經時日無多,但你要記得,為你父親報仇啊!”
帶著絲絲顫抖的話落下,伴隨著刀刃入肉的聲音,梅姨脖頸間流出的鮮血,把裴晚的眼前染成了一片朦朧的紅。
瞬間,裴晚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就是梅姨也去了,就死在了她的麵前,她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死在了裴靜然手下!
梅姨的血刺激的裴晚有些發狂,虛影一閃,衝了過去,一掌把躲避不及的裴靜然打倒在了一旁,悶聲吐出一口血來。
裴晚緊緊的把地上已經了無生機的梅姨抱在懷裏,撫摸著她花白的頭發,細細端詳了片刻,哽著嗓子哼唱起了幼時的歌謠。
“青果兒酸,紅果兒甜,白白的雲彩,藍藍的天……”
搖晃著,搖晃著,裴晚覺得,她的梅姨隻是睡著了而已。並沒有離她而去。
倒在一旁的裴靜然擦了一下唇邊的血跡,悄悄的從地上爬起身來,打算退開暗穀的邊緣。剛走了兩步,卻被猛的一股大力拽了回去,重重的跌在地上,半個身子都懸在了深不見底的暗穀上方,唯一著力的支撐點,卻是被裴晚踩住的腳踝。
看著麵前胡亂掙紮的裴靜然,裴晚紅著眼睛冷言道:“上一輩兒的恩怨已經了了,那如今,也該算算我們之間的恩怨了!”
裴晚話音落下,剛欲動手,卻見掙紮著的裴靜然,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靜兒,不要!”
隨著梁辰的一聲嘶吼,一道銀色的的流光自裴靜然手中綻開飛起,然後光芒籠罩了整個暗穀,抬頭望去,一把把玄力凝成的寶劍,已經懸在了頭頂。
而裴靜然在聽到梁辰聲音的時候,瞬間變了臉,口中的鮮血,吐的愈發多了。
之前受過裴晚全力一擊,梁辰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推開裴晚,一把把裴靜然從暗穀邊緣拉了回來,輕輕的攬在了懷裏,關切的喚道:“靜兒,靜兒。”
裴靜然的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了,抬頭看著梁辰滿是心疼的眼睛,搖頭道:“辰哥,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恩怨,你不該進來啊!”
“你是我的妻子,你去哪兒,我就在哪兒!”
裴晚聽著這愛意綿綿的情話,抬頭看著頭頂千萬把透明的光劍,覺得一切的怨恨似乎隨著這長劍的落下,也就煙消雲散了,這樣也好!裴靜然怕是也已經想到了玉石俱焚的結局,所以選擇的這個地方,上有已經開啟的九重劍陣,下有深不見底的暗穀,天上地下,絕了所有的生路,隻是裴靜然沒有想到,梁辰會不顧傷勢,衝進來陪她送死!
裴晚相信,這暗穀深淵裏,不會再有第二棵回生果,而她就算可以腐骨重生,隻怕是沒有了當初的意念,方才又動用了無法駕馭的大明決,結局不過也是煙消雲散吧!
看著麵前相依偎的夫妻二人,裴晚覺得自己並沒有生出多大的醋意,而是腦海中,驀然想起了傾玄的身影。
昨夜裏,她還耍著小脾氣,央他從青蘿障裏把她背回落幽台,並答應她去了北海東鼇那裏,順道討一顆拳頭大小的珍珠給她。
隻怕,這珍珠他隻能留給別的女人了。
九重劍陣已經開啟,形成的結界外,卓青師兄和大明峰的一眾弟子,奮力的拍打的結界的邊緣,卻沒能激起一絲漣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結界裏的人,等待著死亡的那一刻。
裴靜然身上的玄力似乎在被什麽東西慢慢抽取,已經有些奄奄一息,卻掙紮著抓住了梁辰的衣袖,心疼的道:“辰哥,我已經害你背負了欺師滅祖的汙名,我不能再讓你為了我死啊!”
“靜兒。”梁辰朝著裴靜然,溫柔的一笑,搖搖頭,“傻瓜,你說了,我們要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