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陰霾驟降
鑽天鷂子被公推上八門總門主，聲名更勝以往，不出所料也幹了很多好事，特別是對待八門老人還真沒得說，八門退下來，缺胳膊少腿工傷下不了墓的，尚能幹活被安排到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櫃上做事，實在幹不了的也可以收到一份大俸回老家頤養天年，這樣八門看養老都有了著落，人心也就踏實了，不吝命的做事。
八鑽天鷂子耗財買臉，錢這方麵還真不吝，甚至在山東濟南秘密的安頓下個八門會館，一些沒地方去的八門中人，來們辦事缺盤纏的，路過的，還有秘密地下大宗交易接頭的，都會到八門會館盤桓幾日。
八門會館設在濟南，並非沒有理由，最重要的是除了鑽天鷂子老家在濟南地頭熟之外，還有一隻重要的原因：鑽天鷂子和當時盤踞在濟南的奉係軍閥張宗昌頗有幾分交情，八門會館在明裏暗裏都有了合法的照應。
1928年的中華大地屬多事之秋，和八門這樣天天生活在刀口上的人一樣，當地割據軍閥的日子也不好過，蔣介石攜美國之力發動第二次北伐戰爭，這一路打到濟南。張宗昌在前門對敵蔣介石之外，後門揖盜向日本軍尋求其軍事幫助，沒想到引狼入室。對濟南覬覦已久的日本軍長福田彥助得到日本首相田中義一授意，順水推舟派先頭部隊進發濟南城。
日本軍被張宗昌開後門引入濟南後，迅速攻占醫院，銀行，報社，事實上濟南已經就此易主。而蒙在鼓裏的濟南王張宗昌以為局勢穩定，還大張旗鼓在自己家中開起了對日本大官的感謝宴，席間還出動自己的姨太太們陪日本客人，當時的鑽天鷂子還被邀在末座作陪，看盡了日本人對姨太太們上下其手的醜態，還有張宗昌不敢吱聲的憋屈樣。實在忍不住憤然離席。
張宗昌請求日本派兵保護，結果日本軍官福田彥助一邊揉著張宗昌最喜歡四姨太的大腿，一邊翻著色迷迷的死魚眼冷笑道：“大日本皇軍隻管駐地防守，不幹涉中國內政”，言外之意“我日本軍隻管我占領的濟南領地，不管你和蔣介石那點破事兒”。
“狗肉將軍”張宗昌一聽火冒三丈直想罵娘，但是此時已知自己的處境，一邊是日本人，一邊是蔣介石，惹不起躲的起，連夜收拾金銀細軟，帶著最可心的四姨太，坐著插著日本旗子的小汽車，連夜從濟南開到煙台，乘船逃去了日本。
1928年5月1日，北洋軍閥第三師順利攻克濟南。2日蔣介石入城，隨即派人前去日本駐軍地進行談判，想要“令日軍撤除一切防禦工事”。當日日軍還算配合“撤消鐵絲網，沙袋及警戒兵”，躲進日本警戒區的僑民見局勢穩定紛紛陸續回到原住處。
鑽天鷂子見局勢穩定，也放下心來，連夜去北平談一筆大生意。看似和平交接，平穩過渡的濟南在第二天一下子變成了人間煉獄。
1928年5月3日清晨，泉城濟南南城各處商店相繼開門，暗中叫八門會館，明麵上是冷家古玩行正常開業，夥計老單如往常一樣把大門推上去，在門口掃地，做著生意開張前的例行準備。
“老單，您先停停您的大笤帚，我先灑灑水，省的滿大街煙塵塵的，跟招來豬八戒似的”鑽天鷂子的親妹子冷家大小姐冷皓兒，怕不灑水幹掃，會把自家門口弄得塵土飛揚，沒且開門就趕跑了客人，趕緊著端出銅盆子，製止夥計老單，在自家街門口先灑起水來。
“小姐，怎麽能勞您的大駕”老單老臉一紅道。
“這哪裏說的，看見了，順手的事兒”眉眼清秀的冷皓兒，再加上這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雖不說姿容傾城，但也美的別有一番風韻。
水灑完，老單大掃帚揮了幾下，店裏開始正常營業了。
街上的做買做賣的，一切如常。店裏的老座鍾，鍾點兒指向上午9時許的時候，一個蔣介石手下的北伐新軍士兵，徒手經過街道。突然從日軍警戒區傳來一聲槍響，那個大兵應聲倒地，就此斷了氣。經這麽一下子，雙方開始相互射擊，引發了更大規模更混亂的軍事衝突。
老單見勢頭不對，趕緊像其它鋪子一樣急忙關門閉戶，並通知內宅曲大小姐示下。
曲大小姐不知外麵具體情況，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隻得吩咐挑下大門，掩好門窗，坐等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城市的戰火迅速蔓延至整個濟南城，城裏處處機槍聲如暴豆，硝煙如濃霧。鋪子關門已經兩天，家裏儲存的糧油菜食豐厚，倒也不用愁，但冷小姐內心焦躁，真想派人外出四處打聽一番，可是此時這兵荒馬亂的，出去就是個死。老單提議放出信鴿，給北平發出消息，讓鑽天鷂子知道。時下這麽亂，冷小姐不想哥哥遭遇危險，立於危牆之下，老單的提議被冷小姐給攔下了。
北伐軍在和日軍一陣拉鋸之後，除了一部分有良知的濟南軍民在當時的衛戌副司令蘇宗轍的指揮下殊死抵抗，其它的北伐軍見勢不妙，拋下濟南軍民不顧，撤出剛攻下不久的濟南繼續向北挺近。
伐軍撤出濟南後，日軍於5月11日上午舉行“顯揚國威”為口號，耀武揚威的入城儀式，緊接著畫風一變，開始慘絕人寰的濟南大屠殺。
鑽天鷂子到了北平，還是從報紙上知道了濟南的消息，一看新聞落款的日期暗叫不好。在北京那邊同門告了個別，又連夜折返會濟南，鐵路已經不通，隻得改用路行，所以又在路上耽誤了些時辰。鑽天鷂子一回城已經是5月12日傍晚，遠見著全城肅殺，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子還沒散去的血腥味，頓時有著不詳的預感，想到浩兒的安危不由得心頭一緊。
此時城門被日本守城軍隊封閉戒嚴，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不過心裏惦記冷小姐安危的不止鑽天鷂子一個，還有他身邊一塊趕來，鑽天鷂子的左膀右臂—撼天雷。撼天雷眼見城門進不去，麵露焦急的對鑽天鷂子說：“鷂子，不行走暗樁子吧”。
所謂“暗樁子”是八門專門把秘密交易的見不得光的東西運出去的專門暗道，但有個規矩這道兒隻能運不得了“好東西”，不能作他用，所謂一來一回必見錢響。鑽天鷂子略微遲疑了一下。
“鷂子，事急馬行田，再說什麽冥器有你親妹妹的命重要”撼天雷有些急了。
“走吧”撼天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撼天雷聽的真切。
濟南舊城四麵被護城河所圍，而那河水的來源於泉水匯集而成，最後流入大明湖。護城河寬窄不一在十到二十米之間，八門的人暗中在隱秘的護城河角落，派河工在河中修了一個隧道一直和內外城兩條地道相連。鑽天鷂子隨撼天雷來到城外一常年不住人的民房，輕車熟路拽住轆轤垂下的繩子，下到院中枯井的底部，鑽進隱藏在其下的密道。二人也不多話，一路塌下腰往城裏的方向疾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從了城裏一所棚戶民宅的柴房裏鑽了出來。為了掩人耳目，城裏密道的入口特意選了離八門會所隔著兩條街的一個不起眼的民院裏。
饒是有了些心裏預期，但是出了民院還是被眼前的慘境震驚了。大街上殘留著各種麵目猙獰的來不及處理的屍體，一具具屍體保持了死前的驚恐表情，讓人頭皮發麻不忍直視。鑽天鷂子大墓經曆的多了去了，見到恐怖事兒也多了去了，也沒現在走在一座遍地死屍的死城讓他心驚肉跳，畢竟昨天這些人還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其實真正讓他恐懼的是，再過一個街口就到自家的鋪子那條街了，家裏人什麽情況自己想都不敢想。
八門會館所處的這條街上，中國人和日本僑民混居，想必不會趕緊殺絕的，鑽天鷂子一麵在心裏給自己寬心，一麵加快腳步，但在街轉角處還是不由站住了，轉過彎就可以看到自家家門了，突然踟躕不往前走了，縱然鑽天鷂子一世英武非凡膽氣過人，麵對家人的生死還是會有一時的猶豫，不敢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