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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林家女 借來花魂獻群賢

  羋夫人好笑的聽著黛玉向她討熬製膠皮的方子,懷念起自己做姑娘的時候,也是有什麽好的,都想著給了對方,自己再累再難,隻要心上人舒適愜意,都值了。


  看來,黛玉真是動了心思。


  也難怪,女兒家本就知事的早,又何況是她這樣心竅洞開、靈智通透的姑娘。也好、也好!她和李家的那小子不用避諱,一對相互扶持的小鴛鴦,等個兩三年,除了孝服就換帖,苦盡甘來的好姻緣。


  黛玉卻瞧著羋夫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愈發的讓自己心慌。


  心裏暗想:我沒有說錯什麽吧?本也是兩家合則利的事,為什麽這麽的看我?

  羋夫人讓大丫鬟去拿來了一紙方子,給了黛玉:“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嫁妝之一,京城裏也有個鋪子製膠出去賣,隻是生意一直不好。原來是京城附近都是一馬平川,走路用硬底子的千層鞋就好了,好多老字號的鞋鋪,都不要我們家的膠皮,我一直頭疼的很。”


  黛玉鄭重的接過來,抿嘴笑著說道:“那可巧了,我有專門治您頭疼的方子。您的鋪子裏怕是人手要不夠了,要多準備些人製膠,還要等著搬銀子。”


  羋夫人開懷笑了出來:“那我可等著呢!能給我說說,李修用這個做什麽?”


  黛玉轉轉眼珠:“族嬸好沒道理,明明是我上門來討的,幹他何事?”


  羋夫人見黛玉暈生雙頰,一雙眼睛裏全是羞澀,禁不住的要逗她:“咦?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呀。不是說有人急需我家的膠皮嗎,難道,不是李修?”


  “不不。”黛玉有些心急了:“是……我要來先用,用的好了再給他。”


  “是他?”


  黛玉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自己這是被問親事麽?腦袋都垂到了胸口,一動都不敢動。


  羋夫人更是個笑,點點黛玉說道:“是不是的你心裏有數著呢,我就不做討嫌的人了。中午陪著我用了飯再回去,難得來家一趟,多陪陪我。”


  黛玉陪著羋夫人用了午飯,少歇了片刻,起身告辭。


  羋夫人送她出了二門,一再叮囑她注意保養身體,說了好些讓黛玉害羞的事,一直把她們主仆上了車。


  回了莊園後,黛玉有些乏了,懶散著躺在一張榻上歇歇精神。


  剛歇了沒多久,紫鵑沒好脾氣的進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悶氣。


  “怎麽了?”黛玉好好的問她。


  “姑娘別管,好好睡你的。睡夠了姑娘就上山看看李公子去。”


  黛玉很少見紫鵑發這麽大的火,更是好奇,想著應該不是她們自己鬧脾氣。是不是又和襲人、晴雯她們吵架拌嘴了?


  “那好,我也不勸你。隻是,這是咱們家。做主人的,要能容人。不管著誰來做客,總要給人家一個笑臉,有什麽事,等著人家走了,咱們在自己關上門說。”


  紫鵑聽了這個話,火氣小了點,點點頭稱是:“姑娘倒是說的對,我還是沒改了在她們家的性子。不過姑娘,好心向來是沒好報的。您就比如.……”


  紫鵑指指頭上的發釵:“這位姑娘吧。咱們怎麽對的她,她又做了什麽對咱們?這次是有寶玉替她受了罰,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躲在鋪子裏不過來。可襲人又憑什麽替她抱打個不平。話裏話外的意思,寶玉在咱們這裏受了委屈,姑娘你也有了外心,不把寶二爺當親人了。我一時不忿,才和她吵了幾句。”


  黛玉聽著二心兩個字刺耳,心裏也不舒服起來。


  總是木石這檔子事,怎麽就繞不過去了呢。


  不行!


  黛玉呼的一下坐了起來,有的事,必須要和李修說說明白。自己若是以為著沒事不說,卻防不住有心的去亂說。那時,反而不美。


  “紫鵑,寶釵最近出來過嗎?”


  “沒有吧,我也沒留意。”


  黛玉沉吟了一下,自嘲的笑起來,自己怎麽也患得患失起來。李修那樣的人,是對兒女事不通,可他看人卻是極準的。寶釵若不以誠相待,他肯定不會親近她。


  “走!”


  黛玉起身就穿好衣服。


  紫鵑過來幫忙,困惑的問她:“剛回來,又要去哪?”


  “叫上她們三個,一起登山去玩,順便的看看他。”


  一聽到是去看李修,紫鵑來了興致,喊來春纖去請迎春她們,叫著雪雁去準備些酒菜,留下紅玉管事看家。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出了門。


  特意的從薛家鋪子前招搖過去,個個騎在馬上甚是得意。


  王短腿甚是會來事兒,見了莊子裏女孩兒們居多,特意的找來十幾匹滇馬,個頭小巧好騎,極善於爬山,耐力也好。


  探春是每天必騎著跑幾圈,此刻又跑在了前麵,還真是有模有樣。


  黛玉又比迎春熟一些,抱著惜春騎在一匹馬上,讓人拉著韁繩,在後麵慢慢的跟著,不時的和還晃悠的迎春聊聊天。


  山路彎曲,看著近,實則遠,走了能有半個時辰,一眾人進了書院的大門。


  探春看著刻在兩處巨石上的對子,是嘖嘖有聲:“自有一股英雄豪邁氣!林姐姐,可要請我常來這裏。這些日子在你的莊子裏,是我平生最痛快的日子了。”


  幾位姑娘都笑了起來,黛玉把學子注名、問籍分配糧米的事,都交給了探春去辦。她不僅不煩,反而做的周到細致,頗有條理。


  每日裏都和林紅玉一起,騎著馬走東訪西,盤點賬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莊子的主人。


  “那感情好,要不就留下來別走了吧。你就當著陪你兄弟讀書,迎春姐姐是看著我們的大姐姐,惜春和我就好好的享福。你們說,我的主意可好?”


  惜春鼓掌叫好,她是最想離開賈府不回去的人。


  探春和迎春都搖頭,賈家的千金小姐們,怎麽可能留在府外生活。


  “能常來住一段日子就很好了。”迎春很是冷靜:“就比如湘雲那樣,你可也要時不時的叫人去請我們。”


  黛玉自然應允,下了馬帶著她們進去。


  瀑布前,一眾學子正在寫時文,用的正是林如海考過的題。


  賈寶玉赫然也在列,隻是難為的他抓耳撓腮。


  賈政背著個手,做了個巡考,在學子中間來回的穿梭,以防作弊。


  麵對學子們坐著的是竹鶴先生與幾位教習。


  黛玉一喜,老師們來的還是真快,剛有了幾間木屋能住人,師長們就上山授課。可見書院很是被他們看重。


  約束住女孩們的嘰喳,戴好了帽子,躡手躡腳的走到一旁,遠遠的和先生們施禮。


  迎春見政老爺也在,還有這麽多的男人,先自怕了,畏縮著不敢上前。


  探春鼓足了勇氣,過去給父親請安,乖巧的站在一邊。


  賈政這時候才有個慈父的樣子,當著諸多人的麵,總要有另一個麵孔示人。甚是和藹的問了問三春的日常的起居。


  惜春毫不諱言的誇這裏比府上好玩,弄得政老爺一陣的心酸,感歎女大不中留,才出來幾天呀,就嫌棄起家裏來。


  黛玉則去了先生們那裏,站到竹鶴先生一旁,和幾位教習先生相互的見禮。繼而背起一隻手來,緩步的穿行在師兄們中間,寫著卷子的師兄們,都對她的到來擠眉弄眼的表示歡迎。


  黛玉或是駐足看卷,或是提醒一下用錯了典、寫錯了字;頗有些女先生的氣派,師兄們隻能俯首帖耳的任從。


  直到走到了李修的身前,低下頭細細的看著他的文章。


  李修恍如未見一般,隻管著埋頭書寫,筆走龍蛇一般,快寫著全了,隻剩最後一句押題,就能交了卷。


  黛玉怕擾了他最後的思緒,剛要走,卻見李修猛地抬起了頭,衝她眨眨眼,一副捉弄她的樣子。


  不是好人!


  黛玉白他一眼,我站了半天你都裝著看不見我,等我要走了,你做的什麽鬼臉。


  誰知李修竟然把筆塞進了她的手裏。


  黛玉吃驚的瞪著李修,那是此刻考試的文章,不是你我閑暇時的遊戲,我怎麽能替你寫!


  一位教習,見狀走了過來,索問何事。


  李修站起身,又拉著黛玉的袖子讓她坐下,對教習言道:“這文章我看過林海公的舊作,再怎麽自己做,也跳不出林公的窠臼。正好林院長來了,有道是虎父無犬女,就讓她結了最後一句,必能推陳出新不落俗套。”


  “她?”教習甚是狐疑的看了看黛玉。


  就這一眼,把黛玉給惹惱了!

  原來如此啊,我說世兄怎麽和我開玩笑一般,原來是讓我自己正名。


  一翻眼白,半掀起麵紗來,拿住了狼毫,不假思索的就著李修的文路寫了起來。


  李修心裏暗歎,世間男尊女卑,世妹你若想壓住一幹的教習,不得不如此啊!

  這一眾教習,都是國子監吃著皇糧的先生。本來就有幾分文人的傲氣,看不上天下的讀書人。要不是竹鶴先生親身想邀,才不會跑來一家私人書院折腰。


  來了以後,倒是覺得是個讀書人能看書的地方,隻是一聽院長是個未及笄的女孩兒,頓時都發作起來,吵著要走。


  也就是範琴範竹鶴壓得住他們,說自己是這家書院的學正,怎麽就配不上你們這些大才了?這是看不起林家女,還是看不起我範琴。


  您道如何啊,他們是不肯在小女子手下領月俸而已。收下女人給的錢,就夠說不出口的心坎裏別扭;更別提還是個未長成的黃毛丫頭,他們怎麽受得了。


  李修見不是個辦法,要是留不住他們,書院可就沒了教習先生,傳出去後名聲也有礙。


  想著叫黛玉過來和他們辯一辯知識,可巧那時黛玉還沒回來。隻能激將眾教習,是怕了他們這些學子青出於藍。所以拿著林家幼女做戲。


  教習們一陣陣的冷笑,激將我們沒用,我們考功名的時候,汝等正乞食母乳矣。


  不僅罵了李修他們一頓,還直接出題考試,隨手扯了一張林如海當年考的卷子,讓他們答題。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會試題,正好試試他們的水準。


  其實,到此時,教習們心裏已經有了驚歎,想不到已故的林如海,竟能把幾十年的考題都答了出來,還匯集成冊,留給後人琢磨。


  林家要是能有個男孩兒,單憑著這些遺產,中個進士不在話下。深深佩服林如海的一片苦心。


  李修趁機說道林家最大的遺產非是金銀地產,正是這些文章,穩穩的給後人鋪了一條上進的路。


  藏著的話是讀書做官後,才能一生衣食無憂的做個人上人,萬貫家財還有敗家之虞,唯有此途,哪怕隻做個一輩子的縣太爺,也是妥當的。


  賈政深有感觸,要寶玉也試試答題,他認為自己也是如此作想的。


  前因後果的就是這些,黛玉雖不知全貌,但也猜的七七八八。


  所以負氣坐下來,續著李修的文章寫了下去。


  何懼之有啊,這文章誠如世兄所言,他都能背下來了,我難道就背不下來嗎?我們兩個不知道翻了多少回的套路,彼此印證了多少次的用典和出處。


  現在哪是我黛玉答題,簡直就是默寫一遍我與世兄所做過的題而已。


  百十字而已,黛玉順著李修前麵的意思寫完後,略一思索,索性把李修還沒來得及填的詞,一並給填了。


  題是七絕,限了韻。典型的會考必考的韻詩。


  黛玉抬眼望去,山穀清幽,野花飄曳,目光一閃,看見了幾株野生的海棠。


  沉吟了許久,提筆寫道: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抉,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一氣嗬成寫完後,擲筆與桌上,站起身放下了麵紗。


  李修剛拿起這詩,被旁邊的教習大喊了一聲:“住手!”


  嚇了李修一跳。


  隻見那教習眼珠都不錯的緊緊的盯著這首韻詩,嘴裏叨叨的念了幾遍後,哈哈一聲怪叫,捧起了詩作就走。


  走了沒幾步,又回頭喊著帶著:“院長不來和我等論論你這首詩的麽?這一偷一借的,簡直絕了!”


  李修傻了眼,倒是讓我看全了呀,怎麽就偷來著。


  黛玉悄笑,小聲的和他說了一句:“想看我再寫給你。”


  然後背起兩隻手來,跟在教習後麵,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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