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賈家還有女孩嗎?
熱浪翻滾,井水微涼。
井下的三個人除了受傷的畢星不能過多的著水外,李修已經開始給自己洗漱一番了。外麵危機已解,接下來就是麵君的時刻。總要幹幹淨淨的打扮一下,才好見人。畢竟,是書呆子李修要騰飛的時刻,清清白白一書生的形象,很重要。
“你還真洗啊?那你幫我擦把臉。”
李修已經光了膀子,連頭發都散開了,嘩嘩的往身上澆水。
“你要想立功可洗不得,越髒越好。”
畢星想了一下,還真是這麽回事,訕訕的一笑:“我還不如你看的明白呢。”
外麵的火越大,溫溫的井水越舒服,就是夥計有些心疼,心裏暗暗發誓,絕不喝這口井的一滴水。
李修把長衫揉搓一把,讓畢星頂在腦袋上舉高高,井外麵的溫度還是很高的,李修估摸著半幹的時候,才會有人進來找他們。
果不其然,大半個時辰過後,外麵的紅光才算停了下來,也依稀聽見了腳步聲。喊了幾聲,頭頂的青石井蓋被人掀開,一聲驚呼響了起來:“井下有人!還活著!”
畢星大喜:“我乃龍禁衛,外麵可是救兵?”
一個人腦袋露了出來:“龍禁衛?還有一個活得?那秀才呢?!”
“你們是何人?”
“九門提督府,奉皇命尋找汝等。”
李修打了一個激靈,抬頭拱手說道:“學生李修在此,還請搭救我等出去麵聖。”
外麵一片歡呼,萬幸萬幸!秀才沒死,九門提督府還能少點罪責,上麵的事兒他們也管不了,有了找人和救人的功績,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就行。
重新找了根繩子,把李修三個人拉了上來,隻見一個是渾身帶傷蓬頭垢麵,一個卻是幹幹淨淨麵不改色,還有一個直接上來就癱在地上,三人三色各不相同。
李修接過了長衫穿好,把濕濕的頭發攏在背後,扯根布條隨意的一紮,說不出的寫意不羈,長身立在一旁不言不語,等著他們的發落。
消息很快傳到了承天門,天子和百官有些意外,原以為這麽大的火,肯定是追兵得手後縱火焚屍。沒想到,還活了下來,這可是意外中的幸事。
李修不死,昨晚到今早的事,就有了鐵證。皇上隻要讓三法司秉公辦理,誰家該死誰家明白。朝上再有不同意見,也繞不過去京城內動刀兵的坎。毫不誇張的說,那個秀才,很好的做了天子劍的劍把,讓天子有了用劍的理由。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說不定啊,就看那秀才君前答對的如何了,是簡在帝心還是安撫了事,全在他個人。
人群中可是小聲議論起來:“隴西李家的人?那可是近千年的望族,皇上應該有收心的打算。”
“是啊是啊,我朝剛過百年不久,要是能收一兩家望族進朝堂,意義不小。”
“我聽說是敦煌宗人,他們那一宗不是都出家了嗎?”
“就不能留下個後代嗎?望族傳承自有一套辦法,否則哪有望族之說。我朝四代之家都難說能不能繼續傳下去,人家都近千年了。底蘊啊,不可同日而語!”
“慎言慎言,還是看下去再說吧。朝中隴西人氏可有為首的嗎?”
旁邊一人想起一人:“有啊!金陵國子監的祭酒李守中大人,不正是隴西人氏嗎。”
聽見這個人名,眾人都默契的點點頭,不錯,隴西到底還是占住了文華。看似不參與朝中政事,單憑祭酒這個身份,桃李遍天下自不必說。真有事的話,發動起來可是一份大大的助力。
居中而坐的天子,也在品著李修的背後。
敦煌宗不是什麽大宗,卻是朝廷連接西域之地的關鍵所在。
李修能來京入國子監旁讀,還是他的主意。因為來的不止李修一個人,而是存留到今的關隴八家都有子弟前來。
這也是他作為當今天子必須的手段,父皇在位的時候,也是如此。那時隴西李家來的是李守中,如今已是金陵國子監的祭酒,替皇朝穩住了江南的文士。
自己登基後,來的就是這個李修了,不成想給自己來了這麽一手,雖說是暗合了自己的心意,卻也有了諸多麻煩。留著用呢,自己的心思可就一覽無遺了,帝心怎可輕易讓天下人猜得透;不留的話,又顯得君恩刻薄了些,難免關隴世家會有什麽心思。
哎呀,你要是死了多好,朕給你報了仇就算了事。偏偏沒死,朕還要拿捏一番,真是麻煩。
請過自己的授業先生禮部尚書來,向他問計:“先生,您怎麽看那秀才的事。”
禮部尚書思索片刻,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兵馬,低聲說道:“老臣給聖上講一段往事,聖上自會有個決斷。”
“哦?快快講來。”
“是,此事還要從太上皇在位時,最後一次下江南說起。”
“那一年,李守中剛剛接了祭酒的位子,攜子女去甄家參拜太上皇。恰逢榮國府二房的嫡長子賈珠等在金陵府試,甄賈兩家本是老親,正欲親上加親時,甄家的太妃突然欲求李家女給甄家郎,想來個雙喜臨門。”
天子冷笑一聲:“外戚做的還不夠?竟然想把手伸進世家望族!”
禮部尚書不予置評,等著當今不說話了,才又繼續講述:“太上本不想多事,誰知賈珠竟然是忠順王府世子的伴讀,寧國府的賈敬更是當年義忠王爺的伴讀,就阻了這門親。把李家女說給了賈珠,斷了甄家兩家在這一代的親事。”
天子點點頭,心裏明白過來,父皇是要把賈家孤立出來,作為本朝的公爵來說,寧榮二府可是曆經了太祖、先皇、太上到自己這四代君王。
不能說權傾朝野,也是重權在握,尤其上兩代的寧榮國公,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勳,父皇這麽操作,倒也是一個穩妥的法子,慢慢的就把寧榮兩家的兵權盡除,又斷了他們家的枝蔓。
禮部尚書繼續的說道:“結親之後,都道是等著賈珠中舉,榮國府一脈從此就能分成兩宗。一宗是長房襲爵的賈恩侯,一宗是中舉封官的賈珠。本來是個傳承的法子,想不到忠順王府的世子惹了大禍,作為伴讀的賈珠也難逃責罰。賈存周知道後,又重重打了一頓賈珠,傷上加傷,那賈珠竟然一命呼嗚的去了,留下個遺腹子和嬌妻守寡在榮國府。”
天子嗤笑了一聲,他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水溶作為當年自己的伴讀,就是憑借賈珠的告發,才讓自己整死了王叔家的那個囂張跋扈的堂哥。
太上那時還因為此事,特意的把賈珠的親妹妹招進了鳳藻宮做才人,隻是自己一向不喜歡她罷了。
“先生的意思是,賈家沒有分成的家,著落在那個秀才身上?”
“分家不如沒家。”禮部尚書小聲的說完這句話,就閉上嘴看著皇城下慢慢而來的幾個身影。
天子眼睛一亮,自己費那麽大勁又是殺人又是死人的,才把一個寧國府釘在了除爵的邊上。這樣的招數再去對付剩餘的那幾家,可要難得多。都有了防備,誰還輕易上當?
如今多了一個李修,這裏麵的文章大可做得!
賈元春不是告密說義忠親王一脈藏在川陝甘一代嗎,那裏正好是關隴幾家的勢力範圍。
王子騰作為聯係人,朕暫時不能打草驚蛇的除了他,李修要是能頂替了王子騰的位置,憑借他的身份給朕做個內應的話,鏟除義忠一脈可就有了眉目。
什麽身份合適呢?
正思量著呢,禮部尚書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道賈家還有沒有女孩了,我看這秀才倒是一表人才的樣子,保不齊就是個舉人。當年賈家也是這麽嫁的女,林海在江南幹的也是不錯。可惜了,心太軟。”
天子往下一看,隻見一個紮著頭發,一身布衣的小少年,在左右龍禁衛的護持下,來到了金水橋頭。
李修也就能走到這,那橋不是現在的他能踏上去的。
不敢抬頭,撩衣服跪倒,龍禁衛過來一人大聲的稟報:“啟稟萬歲!嫌犯李修帶到!”
李修多少有些慌亂,他算知道了套路,不到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會換那人出來生事。可那人也太能惹事了吧,不愧是個反賊。
現在該輪到自己麵對天子了,這樣也好,萬一還是他的話,備不住要弑君可怎麽辦。自己死了倒是沒什麽,隴西李家跟著自己可就倒了大黴。
守住本心,自己沒錯,何懼之有。
承天門上下雖有百官和眾多護衛,此時都鴉雀無聲的緊緊看著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一夜之間就把京師攪得風雨飄搖。
看他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卻比中原兒郎生的高大些,也壯實許多。雖然跪在那裏,卻腰板筆直。隨著天子讓他抬頭來看,濃眉大眼四方臉的一個少年,自有一種年輕人的蓬勃之氣。
相貌堂堂,說的就是這種臉型。不怒而威,正氣凜然,還有一股書卷氣在身,好一個義氣的讀書郎。
天子打量了李修一番,心中有了主意,低聲喚過戴權:“你去尋賈才人一番,問問她家還有沒有姊妹。問好了給朕回話。”
戴權不敢怠慢,顧不得聽天子如何問詢的李修,急匆匆去了鳳藻宮。
賈元春也不敢怠慢戴權,問明來意後,心中猶如滾水一般,沸騰不止。
“聖上是欲招臣妾姊妹一同服侍麽?”
戴權笑而不答,卻說了另一番話:“賈才人進宮有了不少歲月吧。”
“臣妾十二歲入宮,如今十年整。”
戴權歎口氣:“也是難為了才人。聖上才登大寶三年,您都在此十年了,連個名分都沒有,可說是無緣。”
賈元春正是好顏色的時候,雖然獨處鳳藻宮,依仗著當年太上的照應和家裏的關係,倒也是活得輕鬆。
本來也是給新皇預備的妃子,可聖上就是不理她,她連個自薦枕席的機會都沒有,也是尷尬的存在皇宮內。
戴權這麽一說,元春知道機會來了。
按說自己都二十二歲了,宮中做個小小管事的女官,再熬個兩三年皇上還是不寵幸的話,就能請旨出宮自行婚配。
想嗎,她當然期盼這一天,可是不能。
賈家的榮辱在她的身子上,她清白的出去,賈家也就完了。不出去,就要死命的掙個名分。
誰能幫自己這個太上時進宮的侍女呢,眼前的戴權就是那副登天的梯子。
元春咬咬牙,衝戴權盈盈一拜:“還請戴內相教我,必有後報!”
戴權滿意的一笑:“才人不必多禮,早早準備一番吧。晚上可向聖上當麵說清家中姊妹情況可好?”
元春長出一口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十年辛苦,一朝告密,看似將賈家的後路堵死,可也是給自家一個重生的機會。
戴權見多了後宮妃子這幅的模樣,也不再問什麽,轉身回了承天門,在天子耳邊說道:“賈家還有三個孫女,一個外孫女、一個侄孫女、一個表外甥女。”
皇上聽糊塗了,戴權苦笑一下:“再問才人就不說了。說自己還沒見著聖駕呢,可不敢找姊妹進宮。”
“哼!醋勁還不小!等著朕去好好問問她,非要她把義忠的下落說出來不可!”
皇上說完這番話,又看了一眼下麵跪著的李修,心中倒是對他挺滿意。
剛才的一番的問答,李修還是恭敬有加又有條有理的說出了他想聽得話。
怎麽安頓他呢?
看看刑部閣老,刑部尚書和左右侍郎商議了一番,都覺得李修無罪,不過是冒失了一些,不該當街鬧喪。
皇上嘴角一撇,有了個膈應人的辦法:“賈家的人下葬回來了嗎?”
戴權問了一下左右,回話說道:“今天下午才能回來。”
“那好,等他們回來,讓他們進宮來,把這秀才領家去。朕給他們出氣的機會,打生打死的,反正寧國公的爵位是沒了。讓他們看著辦吧。王子騰怎麽還不回來,殺個人這麽難嗎?”
戴權回話:“王大人已經殺了王子勝,怕驚了聖駕,故此沒敢見駕。”
“殺了?戴權你去看看,翰林院給擬道旨,該抄家就抄家,該發配就發配。刑部和大理寺也去,記著,遇赦不赦。這個秀才就在這裏等,功名不除,等著賈家出完氣,就讓他繼續科考。”
眾官口稱萬歲,送天子回宮。再看看還跪著的李修,心裏都笑,賈家要不蠢的要死,就得把他供起來。什麽打生打死,誰還敢動他一指頭看看,死了的王子勝,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