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韓東陽就是個混蛋
我叫韓東陽,唯一的天賦就是打架。這個社會讓我看到了魔鬼罅縫裏肆虐的寒光,衝撞的一瞬,利刃交戈,血肉橫飛,酣戰淋漓。我打架不要命是出了名的,死暫且不怕還怕什麽!我崇拜赫爾克斯人,崇拜斯巴達人天性征戰的本性,鮮血,力量讓我感到空前的興奮,沉醉於此,仿佛隻有在打架中才能感受真實的自我,我韓東陽就是個混蛋!
印象中我的童年是在父親醉酒後的拳腳相加母親痛苦的哀嚎,暴力對於我們家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我爸最大的本事就是喝得爛醉如泥回家打老婆孩子,我,我媽,我三歲大的妹妹,成天被揍得鼻青臉腫。我那個混蛋爹終究多行不義必自斃,有一次喝得爛醉如泥躺在大馬路被過往的大卡車碾了過去,像餅一樣貼在地上,血肉模糊。他的死並沒有引起多少惋惜。我媽媽跑了,她一貫對我們很冷漠或許是對這個家庭徹底地絕望吧。那年我九歲妹妹三歲。媽媽臨走那天給妹妹買了盒糖果,妹妹每天坐在台階上哭的眼睛腫腫得望著遠處,總盼著那突然會出現媽媽的身影,可是沒有永遠都沒有!我那年九歲大帶著個三歲大的妹妹怎麽生存下去!
看過《再見,螢火蟲》嗎?我們就是那對無父無母向上天乞求生存的兄妹。那時候我們每天都好餓,什麽都吃,要來的,撿來的,偷來的,飯店食客們留下的殘羹冷炙,嘲諷聲中丟下的半個饅頭。。。嗬嗬,小叫花子,沒娘要的孩子,狗雜種什麽樣的汙蔑我都聽過,無所謂我忍。但是誰要是敢碰我妹妹一個指頭,我就讓他知道什麽叫皮開肉綻!妹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重要的人,有我在沒有人敢欺負她。成天跟人打架我也因此練就了副好身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必須讓自己足夠強大!
12歲那年聽村裏一個打工回來的遠方親戚說看到了我母親,她的死死活活跟我們沒關係就如同我們的生生死死也牽動不了她的心一樣,媽媽啊,你為什麽這麽狠心!為了妹妹,為了當麵質問她為什麽這麽狠心我還是決定遠下山東去找她,我想讓她看看眼前這兩個受盡屈辱無人管無人要的孩子就是你的兒子女兒!親戚幫我們兄妹買了票送我們上了車,妹妹緊緊偎著我拽著我衣角問:哥哥,媽媽還要我們嗎?我對她說:妹,這世上隻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個女人不配做我們的媽媽,有哥在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看著手裏攥著的地址山東省某某市某某槐南小區,不爭氣的眼淚劈裏啪啦砸在紙上。我把頭扭到窗外不想讓妹妹看見我掉淚的樣子,哭對我來說比偷更可恥。妹妹依在我身上睡著了,嘴裏含著塊糖我曾對她說如果想媽媽了吃塊糖就不想了。
那是個異常寒冷的冬天,我們從火車上下來天已經黑了,沒錢住旅館就在火車站呆一晚。天開始落起了雪這樣的氣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麽,隻是妹妹凍得直打哆嗦,沒有人給我們做棉衣棉鞋我們身上的衣服都是在垃圾場裏撿來的。我把外套脫下給妹妹,妹執意要跟我一起披著。她拿出一塊糖塞我嘴裏一塊自己吃了一塊,那盒糖是媽媽臨走留下的。第二天我們問了好多人終於找到槐南小區,看見那個綠色大門我歇斯底裏得砸著,仿佛這麽多年的仇恨都泄在了門上。狼狗囂張地狂吠聲下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來了來了,大清早的吵死人了。雖然隔了這麽多年這個每晚都在我父親皮鞭下哀嚎的聲音我還是記得的,門開了,那個女人眼睛裏映出這樣的場景:兩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女孩異常瘦弱,男孩異常冷酷。看著這個女人跪在地上歇斯底裏地痛苦,妹妹撲上去摟著她叫媽媽,我想笑我想大聲得笑不知道為什麽笑的笑!院子裏一個男人抱著孩子出來了,不用說是這個女人的男人跟孩子。他先是一臉的驚訝爾後一臉的慍怒。
他撲上去企圖把妹妹和那個女人分開,看著他把妹妹抓得哇哇直哭,我鮮血像是沸騰了一般一腳踢到那男人頭上,他顯然是被激怒了抓起我的領口把我高高拎起。那女人撲過去死死地拽住他的腿,妹妹上去沒命得廝打他,他一震便把妹妹甩到一邊。我被他掐得近乎窒息兩腳沒命得朝他身上亂踢,像是踢到了他的命根哀嚎一聲手無力地鬆開,我跑過去把妹妹摟在懷裏,那女人聲嘶力竭地衝我們吼:快跑啊!我拽著妹妹在雪地裏拚命得跑,一邊跑一邊哭一邊笑,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嗎?直到我們跑得再也跑不動為止,坐到一棵大樹下,沒命得喘息,命運把我們兄妹倆逼得走投無路。
妹妹說肚餓我才想起我們兩天沒有吃東西了,看到對門一戶人家大敞著門,裏麵的竹椅上放著一大碗麵有荷包蛋熱騰騰的冒著熱氣,饑餓驅使我們一步步接近它。像是餓虎撲食一樣大口大口得吞咽,屋裏走出一個年紀跟妹妹相仿的小女孩顯是被我們的樣子嚇到了
“你們是誰?”
“我們餓”
妹妹眼淚汪汪得說
“龍龍,在跟誰說話”
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沒有啊,沒有人吖”
聽到那女孩慌亂得跟她媽媽解釋,我戒備的心消除了大半。小女孩示意讓我們不出聲她回到屋裏出來的時候手裏端著一大碗雞蛋麵燙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耳朵上各別著雙筷子,她帶我們出了門在那棵大樹下把麵放下
“夠不夠,不夠我再回家偷碗”
笑得很燦爛的樣子,我跟妹妹受盡白眼受盡屈辱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從沒有給我們帶了半點問暖,倒是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讓我心裏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叫溫馨吧,那是我一輩子僅有的一次。
“哥,你怎麽哭了”
妹妹停下手中的筷子問,我埋著頭不說話。那女孩果真回家又偷了碗出來,我吃得好飽好飽。
“龍龍,桌上麵條怎麽一碗都沒了,你弄哪去了?”
聽見屋裏的叫喊聲,那女孩跟著我們一起跑了,等看到沒人追來,我們才放心得停下。
臨走的時候她把手套留給妹妹,我執意不肯要,她卻把手套套在妹妹手上說:
天很冷,帶上手套心裏才會暖和呀。
看到那副印著卡通兔的棉手套,妹妹滿心歡喜說“好暖和,真得好暖和”,我心裏酸楚楚得望著那個女孩離開,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連她的樣子也漸漸記不得了。卻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她給過我們的溫暖,正是那溫暖讓我的流氓生涯還不至於徹底泯滅人性喪盡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