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寧策主動請纓
小半個時辰後,寧策來到宮中,梁師成笑容可掬地把寧策接了進去,兩人一路前行,寧策暗自觀察方向,然後猜測對方應該是打算帶他去艮嶽。
梁師成一邊走,一邊含笑提醒寧策,“東平伯,你今日之事,做得可有些過分了。”
寧策聽了,心中一動,就勢問道:“還請梁公公明示。”
梁師成笑了笑,“東平伯,你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更是得到官家看重,將茂德帝姬許配給你,如此深厚的聖眷,你應謹言慎行,凡事為朝廷,為官家多多考慮。”
寧策裝糊塗,“梁公公見諒,本官並未覺得做錯了什麽事。”
梁師成歎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寧策,
跟隨在身旁的幾名小太監,知趣地退了下去,
梁師成低聲道:“李師師不過是個戲子,官家與其乃是逢場作戲,你去勾搭此人,官家並不生氣,”
寧策急忙分辯,“本官絕對沒有勾搭師師姑娘。”
梁師成露出一副會意的笑容,“咱家也相信東平伯不是這樣的人,你去李師師的花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你為何要破壞王黼相公的大計?”
這下寧策是真懵了,
心想周坤滋擾李師師,居然成了王黼的大計?
這個王黼,不研究軍國大事,改行研究如何欺淩一個可憐的年輕女子了麽?
眼看寧策一臉茫然,梁師成隻得繼續給他解釋,
“前番白溝河兵敗,乃是種師道殘忍好殺,挑釁遼軍,且又作戰不力導致,金國已經派遣使者前來,與我國約定,共擊遼國,
所以官家已經決定,二次北伐,迫在眉睫,時間大約是一個月後。”
寧策這才恍然,心想難怪自己會遇上劉光世,根據自己掌握的曆史資料,二次北伐的主將,可不就是劉光世的父親,劉延慶麽?
梁師成繼續說道:“原本不該咱家說,但咱家與東平伯一見如故,很是投緣,便提前跟你透露些消息,也沒什麽,
官家已經決定,二次北伐的主力,乃是西軍中的環慶軍,主帥依舊是童太尉,都統劉延慶,
至於東平伯,將會作為此次北伐的預備隊,隨時準備聽從調遣,率軍北上。”
寧策點了點頭,
明白了,
對方是主力,自己是替補。
梁師成這個人八麵玲瓏,誰都不得罪,北伐這事,他不說,稍後官家也會跟寧策提,提前說了,還能賣個人情。
於是寧策拱手道謝,“多謝梁公公提點,若不是梁公公,下官還不知道如此大事。”
梁師成嗬嗬一笑,擺了擺手,“區區小事,謝什麽謝,不過話又說回來,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劉延慶統率十萬大軍上陣,鎧甲兵器等自然是要給他配備齊全,除此之外,也要為他們配發十萬套全新的軍服,而那周坤,便是為朝廷提供軍服之人。”
“周坤好,色,提出的條件就是李師師,此事官家默許,你破壞王相公的計劃,若是此人惱羞成怒,延誤提供軍服,豈不是影響北伐大計?”
寧策哦了一聲,這才明白,他想了想,又有些不解,“區區布商而已,他若不幹,難道就沒有人能替代他麽?”
梁師成哎呀一聲,“我的東平伯啊,要是有替代人選,王相公能這麽緊張麽?並且隻有一月之期,時間太緊,若是能慢慢籌備,相爺又豈會把區區商賈,放在眼中?
咱家聽聞周坤給的價格,也很公道。”
寧策微微頷首,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
大軍一月後出征,但是軍服沒有著落,而周坤恰好能解決這個問題,所以王黼對他頗多容忍,估計這背後,也有周坤掌握的那些官員,在暗中謀劃。
寧策說道:“可是師師姑娘並不喜歡周坤。”
梁師成不以為然,“區區一個風塵女子,她不喜歡,又能如何?犧牲掉她,能解決軍服問題,王相公這是小代價,辦大事啊,
畢竟北伐為重。”
寧策默然不語,
梁師成以為自己說服了對方,於是又笑了笑,
“好了,事情關鍵咱家已經跟大人說了,咱們還是速速趕路,莫要讓官家久等。”
兩人花費了片刻功夫,終於爬上艮嶽,來到介亭之中。
寧策來到的時候,宋徽宗正在跟大臣們吟詩作對,
這也是宋徽宗喜歡的遊戲,君臣互相吟詩唱和,臣子寫那種歌功頌德的詩詞,凡事都挑好的寫,寫拍馬溜須的詩,也有些類似文人之間的切磋。
宋徽宗很喜歡搞這種詩詞唱和,而蔡京就是寫這種詩詞的高手,當初極受寵愛。
寧策耐著性子等在一旁,
聽了片刻功夫,
感覺眾人做的詩詞,水平還真的都不錯,包括宋徽宗所做的詩,群臣紛紛稱好,也不完全是馬屁成分,寫的確實有水平。
寧策含笑站在一旁,
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心想這個皇帝,做詩人,做藝術家是絕對合格,還很有成就,但做皇帝,可就不合格了。
他藝術造詣很深,但這又有什麽用呢?
一個廚子,看的是他能不能做好飯菜,而不是他長得漂不漂亮,
一個戲子,看得是她漂不漂亮,有沒有才華,而不是她做飯好不好吃,
一個皇帝,看得是他把國家治理的怎麽樣,而不是他文學水平高不高,
讓廚子去唱戲,讓戲子去做飯,讓藝術家來當皇帝,簡直是災難。
畢竟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宋徽宗顯然沒有這種覺悟,他現在沉浸在臣子們對他稱頌中,得意洋洋。
寧策耐心等待片刻,
吟詩唱和節目終於結束,宋徽宗意猶未盡地環顧眾人,然後他看到寧策,便招了招手。
寧策恭謹地走了過去。
目光迅速一掃,將皇帝周圍之人,大略看了一遍。
童貫沒在,不過北宋六賊中的三賊,都在此處,王黼,朱勔,梁師成,此外楊戩也在。
楊戩不動聲色地對寧策眨了眨眼,
寧策會意,
這是在告訴他,事情辦妥了。
官家今天心情不錯,但看到寧策後,臉色就有些陰沉。
官家問:“朕聽說你今日在花樓,與人爭風吃醋?”
寧策稟道:“臣沒有爭風吃醋,是有人滋擾師師姑娘,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官家很不高興地說道:“區區一個女子,人家若要,給他便是,我大宋數千萬百姓,好看的女子多如星辰,
你這麽一來,卻是誤了王黼的大事!”
王黼一臉假笑,“嗬嗬,也沒什麽,那個周坤是個好,色之徒,老夫也不勝其煩,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為了顧全大局,老夫隻得敷衍他兩句。”
宋徽宗讚許地點了點頭,“王卿家老成謀國,你受委屈了。”
隨即他臉色一變,“寧策,以後那個商人的事,你不要管!”
寧策聽了,心中既悲哀,又好笑。
心想堂堂皇帝,居然要靠犧牲一個弱女子,去成就國家大事,說出去豈不荒唐?
寧策想了想,便不卑不亢地說道:“臣以為,朝廷自有朝廷的體麵,如何能向區區商賈低頭?”
宋徽宗聽了,有些羞惱,但又無法反駁寧策說的話。
王黼說道:“北伐之事,茲事體大,老夫也是迫不得已。”
寧策心想,這真不愧是‘大送朝’啊,以前給遼國送歲幣,沒年幾十萬兩白銀,現在為了軍服,要送女人,將來金兵打過來,官家索性把自己,賓妃以及文武百官都送出去了。
真是既可憐,又可笑。
於是寧策說道:“區區商賈,敢不聽話,砍了便是。”
王黼頓時勃然色變,“這些賢明士紳,正是我大宋朝的基層柱石,沒有他們,哪來的稅收?”
寧策冷哼一聲,想了想,便說道:“十萬套軍服,算的了什麽?向商賈低頭,朝廷體麵何在!
臣不才,願替朝廷解決這個問題。”
寧策此言一出,頓時眾人都精神了起來,
心想王黼畢竟是宰相,他解決不了的問題,肯定是難題,否則也不能對那個商人如此回護。
朱勔第一個跳出來,麵色陰沉地對寧策說道:“君前無戲言,東平伯慎言。”
寧策笑了笑,“為了朝廷體麵,本官義不容辭。”
朱勔當即哈哈一笑,心想這軍服,就是個坑啊,沒想到你居然還主動往裏麵跳!
“東平伯勇氣可嘉,那我等便靜待佳音了。”
朱勔陰惻惻地說道。
王黼也鬆了一口氣,軍服的事,讓他有些焦頭爛額,寧策主動跳出來,要攬這個擔子,王黼很高興。
他堂堂宰相,卻要捏著鼻子去將就一個商賈,說實話,他也覺得有些膩味。
於是王黼又驚又喜地望向寧策,故意搖頭,“這……,這不妥吧?此事幹係重大,老夫可不敢隨意答應你。”
官家皺了皺眉,臉上不易察覺地,閃過一抹關切之色,
“寧策,你莫要逞強!”
寧策拱手說道:“臣所言,句句屬實,臣確有信心,解決此事。”
王黼默然不語,
官家猶豫不決,
這事聽起來就很棘手,寧策又是茂德帝姬的夫君,官家不太想讓他趟這趟渾水。
再說把李師師給出去,問題不就解決了,何必多此一舉?
但寧策現在主動請戰,官家卻也不好回絕他。
朱勔見狀,便上前說道:“東平伯的商才,舉世皆知,他既然有信心,官家不妨讓他一試。”
宋徽宗歎了口氣,皺眉望向寧策,
“君前無戲言,你確定要攬下此事?”
寧策重重點頭,
他又不是喜歡說大話的袁崇煥,沒有把握,豈會接下這燙手山芋?
明朝末年,袁崇煥跟崇禎皇帝誇下海口,說道五年平遼,結果崇禎放手任其施為,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權給勸,結果沒兩年,後金直接殺到了京城之下。
於是袁崇煥被處死。
但十萬套軍服,寧策覺得問題不大。因為根據手頭掌握的情報,就在前幾日,恰馬爾等人從印度運了大批棉花過來,正存放在樂安港。
宋徽宗還在猶豫,
寧策拱手說道:“不過臣也有個不情之請,這十萬套軍服,臣一定會如期交到朝廷手中,絕對保證質量,價格相比周坤,隻低不高,但臣手頭有棉花,卻缺乏工匠,聽聞將作監那邊,能人異士很多……”
宋徽宗擺了擺手,一臉的無所謂,
“區區工匠而已,不算什麽,你想要誰,自己去將作監挑!”
寧策心中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