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真相
寧策伸手一指楊厚,說道:“楊厚!本官已經知道了,人是你殺的,你如實招供了吧?”
楊厚眼神慌亂,一張黝黑的臉上,看上去還是那麽的忠厚善良,他連連擺手,“大人,真不是我殺的人啊。”
寧策冷哼一聲,“怎麽不是你殺的?這張新床,就是證據!”
楊誌,欒廷玉兩將當即上前,圍著那張床,左看看,右看看,甚至還動手按了兩下,但沒發現什麽線索。
寧策喚來武鬆,“你去房頂看看,有沒有最近被人動過的痕跡。”
聽聞此言,楊厚頓時便嚇得癱倒在地。
武鬆出了屋子,縱身一躍,便跳上了房頂,很快,他便有些激動地喊道:“大人,房頂這幾片瓦,近期有人動過。”
寧策喊了一聲,“揭開這幾片瓦!”
很快,眾人便發現屋頂出現一個小口,武鬆從上麵露出頭來。
楊誌有些疑惑地望著房頂,“這麽大的口子,人好像進不來吧?”
癱在地上的楊厚急忙說道:“正是如此,前幾日屋中漏水,小人便爬上房頂修複,這不是很正常麽?”
寧策冷笑一聲,“修複房頂麽?隻怕你正是借此殺了你父親!”
一旁的裏正急忙上前,疑惑問道:“大人是不是弄錯了?楊厚平時十分孝順,村裏百姓都是有目共睹,他怎會弑父?”
寧策便指著木床的四個角,說道:“你們仔細看看,那裏有什麽異常?”
楊誌急忙上前打量,很快便有所發現,“大人,這裏有個勒痕,像是新近才有的。”
寧策笑笑,便開始為眾人解釋,
“死者的死因,仵作檢查的沒錯,是餓死的。”
裏正疑惑道:“楊厚不是給留了炊餅和臘肉麽?小人之前看了,缸中米和水也是滿滿的,這麽說來,楊老爹是絕食而死?”
寧策搖頭,“不是絕食而死,而是被楊厚這個畜生,給活活餓死的!”
一旁的楊三靈機一動,急忙說道:“我知道了,是楊厚這個畜生,把我爹四肢綁住,讓他動彈不得,而後活活餓死,對不對?”
寧策搖頭,“不是的,被綁住的人,如何能在裏麵反鎖房門?”
裏正抬頭望向房頂的洞口,恍然大悟,“難道楊厚是從那裏下來的?”
楊誌搖頭,“洞口太小,楊厚鑽不進來。”
寧策看眾人在亂猜,便解釋說道:“楊厚的殺人手法,很巧妙,
是這樣的,根據本官猜測,他先是跟老爹辭行,然後又在夜間,偷偷返回,這時死者已經睡著了,
楊厚爬上房頂,用繩索勾住床的四個角,把床一點點地懸空吊起,最終吊在空中,方才離去。”
裏正老頭一頭霧水,“把床吊起來有什麽用啊?”
“因為楊老爹有恐高症!”寧策冷哼一聲,望向楊四,“楊四,你來說吧。”
楊四急忙說道:“我家老爹小時爬樹,差點摔斷一條腿,從此就怕高,一到高的地方,就渾身發抖,不敢動彈。”
寧策冷冷一笑,“正是如此,試想,楊老爹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身處高空之中,戰戰兢兢,周圍又無他人,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有恐高症,又不敢從床上跳下,就這樣,過了三四天後,居然活活餓死!”
裏正問道:“既然如此,那凶手也可能是其他人啊?”
寧策搖頭,指著那張床說道:“這張床就是罪證,若是本官所料不差,屋子裏原有的床,要麽又重又笨,要麽沒有抓手,無法吊起……”
這下楊三,楊四紛紛點頭,“老爺說的是,確是如此,原來屋中的床雖然破爛,卻是十分沉重,根本吊不動。”
案子至此,已真相大白。
楊三楊四以憤恨的目光,怒視楊厚。
裏正也是一臉惋惜和不敢置信之色,問道:“楊厚,你一向忠厚孝順,為何突然做出此等豬狗不如之事?莫非你另有苦衷在身?”
楊厚低著頭,默然不語,讓人無法看清他臉上神色。
寧策看著楊厚,目光中既有厭惡,也帶著一絲絲的憐憫。
隻見楊厚驟然抬頭,聲嘶力竭地吼道:“十年,十年了!我照顧他整整十年!但他是如何回報我的?
照顧老人的髒活累活,我都幹了,但他依舊對我保留戒心,更是親口曾對我說過,他死之後,家產要平分給我們三人!”
隨即,他猛地伸手,指著楊三,楊四,怒聲說道:“這兩人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平時也不來看望老爹,但老爹卻依舊偏愛他們,要分給他們家產!”
楊三聽了,頓時也是大怒,跳上前去,指著楊厚的鼻子罵道:“你已是他人之子,不是我們楊家的,分你三成,已經不少,你這個蛇蠍心腸之徒!”
寧策歎了一口氣,吩咐衙役將楊三,楊四帶下去,而後,寧策又屏退左右,隻留下楊厚在屋中。
寧策有些憐憫地看著他,說道:“楊厚,你一定很怨恨,楊戩收你為義子,卻什麽也沒有給你吧?”
楊厚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寧策轉過身去,臉色有些不忍,他的聲音,也有些感慨。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楊戩權傾朝野,身邊盡是阿諛奉承之人,他已經分辨不出,到底誰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而你一向忠厚老實,是純孝之人,楊戩其實對你寄予厚望。”
楊厚苦笑,“老爺就不要取笑小人了,小人一介平民,什麽才能也沒有,他看上小人作甚?
再說幹爹從來都沒管過小人,對小人不理不睬,又怎會寄予厚望?”
寧策緩緩搖頭,“不是這樣的,你想得不對,
所謂伴君如伴虎,楊公公雖然如今權勢滔天,但也不排除,有朝一日,他身敗名裂,甚至家產全部被朝廷查抄之事發生。”
寧策說的很肯定,因為他知道這是在曆史上發生過的事。
數年之後,宋徽宗讓位,宋欽宗登基,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雖然那時楊戩已死,但宋欽宗依舊追回了曾賜給楊戩的爵位,並派人查抄其家產。
楊戩能混成官家身邊的大奸臣,肯定不是無能之輩,也深知福禍相依的道理,所以便早早埋伏下後手。
“楊公公收你為義子,卻又對你不管不問,其實是在保護你,也是在考驗你,他對你很重視,否則也不會讓本官前來,偵破此案了。”
“本官可是堂堂東平伯,來偵破這麽一件殺人案,豈非殺雞用牛刀?”
“楊公公這一反常舉動,正說明他對你的重視!”
楊厚一臉的震驚和後悔之色,
“你是楊戩留下的退路,他將來肯定會暗中給你一批金銀珠寶,讓你衣食無憂,
而由於以往楊戩對你的忽視和疏遠,哪怕將來楊戩倒台,清算之日,官府之人也不會找到你家來,因為別人都以為你不是他的親信,
而你又是個純孝之人,有了一筆小財,日子能過得去,日夜煙火供奉,便能將楊戩的香火,傳下去,
這才是楊戩收你為義子,卻又對你不理不睬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