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入戲太深
看到蘇斷那暗淡了半年的眼神忽然間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光彩，王晨的表情第一次發生了變化，像是驚奇卻又帶著不可置信和不滿，似乎因為沒能把他的心思全都猜透而感到挫敗。
蘇斷的臉上還是帶著笑，笑得如沐春風，但是內心的歇斯底裏卻真的讓他想把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給掐死。他應該是要感謝王晨的，因為她幫自己找到了蘇紫，甚至用這樣惡毒的伎倆讓他們重逢都是蘇斷應該感謝她的地方，因為那可以把他的那一份顧忌給消除掉，甚至連原本不知道該怎樣通往結局的路都找到了方向。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恨王晨，她的那份玩弄人心的惡毒還是讓蘇斷害怕和惡心，當一個人完全去掉了自己的道德，居然能黑暗到這個地步。他甚至在慶幸，自己在王晨的身邊呆了這麽久沒被殺掉或是剁掉手腳也真是個奇跡了。
兩人都收斂了笑容，蘇斷淡淡地道，“我們的契約到此為止了，我找到了蘇紫，那麽當你仆人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這就是他們兩人的協定，說起來本該是蘇斷占了大便宜，但是這大半年以來，他盡職盡責，甚至許多肮髒的令人作嘔的任務他都完美地處理了，至少在內心裏，蘇斷並不覺得自己還虧欠這個人販子什麽。
王晨冷冷地笑了笑，“你要帶她走？你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點兒？”
蘇斷冷眼盯著她幾秒，“那你想如何？你要毀約嗎？”
“不，當然不會。隻是你有錢替她贖身嗎？她可是我買下來的，現在是我的人了。”
蘇斷的眼神驀地變得淩厲，看著王晨好像要把她穿透了一般，但是這對於她而言根本沒有什麽威懾的作用，甚至讓王晨恢複了之前的笑容。
沒錯，就是這個反應。我就是想看到這個惱羞成怒的樣子。這樣才是正確的。
“你要多少？”
王晨笑了笑，她本想說一個天文數字看看蘇斷那絕望而憤怒的表情，但是忽然想到這個看起來這麽硬氣的男人最看重自己的尊嚴，更惡毒的辦法便立即在心中生長了起來。
“我不要錢。你想帶她走，可以。很簡單。隻要在我麵前跪下，一邊學著狗叫一邊從這裏爬出去，再繞這街道一圈，就可以了。”
“你！”
“嗬嗬。不願意的話可就沒辦法咯。”
蘇斷攥緊了拳頭，指甲刺進了肉裏麵，鑽心的痛楚和屈辱感讓他清醒了一點。他忽然鬆開了拳頭，臉上的表情也鬆了下來，他不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心理了嗎？那還有什麽可氣的呢？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那個平日裏驕傲的頭顱就在這個惡毒的女人麵前低了下來，蘇斷的聲音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但是在看到王晨氣急敗壞的表情時他感覺自己又贏了。
王晨終究沒有讓他真的像狗一樣爬出去，阻止他的時候狠狠地在他的臉上扇了幾巴掌，但是離開的時候，蘇斷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
蘇紫還在那個房間等著他，蘇斷回去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說。可她還是如四年前一般敏銳，捕捉到了他臉上那一道淡淡地淤青，隻是心疼卻沒有多問，因為她知道發生了的事情對蘇斷意味著什麽。
蘇斷溫柔地撫摸著蘇紫的臉，這份真實感讓他幾乎要落下淚來了。
“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蘇紫微微一顫，眼淚在這一瞬止不住了。
她在穿衣服的時候，蘇斷的手忽然觸碰到了床上的一陣濕潤，再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床單上的一抹嫣紅。
他心頭劇烈地跳動起來，失聲問道，“阿紫。你是……”
回過頭看到他目光所及之處，蘇紫的臉頰微微一紅，又轉了回去。沒有回答，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蘇斷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神堅定，“阿紫，我們成親吧。我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就這樣過一輩子好不好？”
“嗯……”
他真的應該感謝王晨，不是用一種帶著恨和憤怒的心情，而是感激。但是這份感激升起來之後，他卻再沒有見過王晨了。
出城的馬車上，蘇斷的眼神一直看向了後麵那高高的城牆，蘇紫笑著問道，“舍不得嗎？”
蘇斷搖頭。他沒什麽舍不得的，隻是有點遺憾，到最後也還是沒有看清楚王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為什麽要幫自己，又要讓自己恨上她呢？
五年後……
微雨的濕潤天氣，紮著小辮子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興奮地拿著網兜往池塘的方向跑去，光著小腳在青石板的路上，似乎渾然不覺那一份冰涼。
小男孩邊跑著邊回頭奶聲奶氣地道，“爹爹，快點。魚都要跑完了。”
男人跟在後麵，嘴上應著，可腳步還是不緊不慢的，邊看著池塘邊的風景，邊注意那兩個小孩是否會摔倒。
又是一年春風拂柳，他卻變得更滄桑了。
蘇斷正感慨的時候，前麵哎呀一聲，男孩果然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揉著眼睛眼看著就要哭了。
“哎呀，你看看你，讓你走慢點……”
蘇斷正要上前，小男孩卻已經被扶了起來，一把淡青色的紙傘映入眼簾。
“不哭不哭。姐姐給你糖吃。”
那紙傘的主人一襲素衣，纖細的手像是變魔術一般晃出了幾顆糖果，小孩子看得都呆了。
蘇斷正要上前道謝，那人卻隻是摸了摸小男孩兒的頭，便再度打著傘離開了，蘇斷走過去的時候，她已經走遠了，連臉都沒有看清。
蘇斷輕輕掐了掐小男孩的臉，“都不知道謝謝人家。”
小男孩揉了揉臉，“爹爹，那個大姐姐好漂亮，就像娘親一樣漂亮。”
“是嗎？”
蘇斷的眼神順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看去，正是那傘主人回頭的時候，那熟悉的淚光的眼神一如五年前他們訣別時一般，蘇斷卻是再也忘不掉了。
“政府都說她死了，怎麽找？而且找到她你又要怎麽樣呢？為什麽要找？”
“因為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可能她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你硬要找她說不定還會打擾她呢？”
“嗯……但是我總要確認她過得好不好吧，不然我不安心。”
那眼神裏得溫柔卻讓人沉默，王晨第一次見到他這般眼神的時候，就知道了結果。
“騙人，你明明就……”
“嗯？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你新的任務來了。”
炊煙升起的人家，蘇斷一手牽著小女孩，小男孩兒騎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處那靠在門外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們回來了。”
遠處河對岸的那素衣紙傘，漸漸的越走越遠了……
思緒隨著鋼琴的聲音流轉，蘇斷的眼神卻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悲傷裏，透過屏幕看到他的雙眸，楚笑笑的心卻像是被緊緊地揪住了。
蘇瑾抓住蘇續的手，紅著眼問道，“老哥怎麽了？他是不是太緊張了？”
蘇續搖了搖頭，“他狀態很好。”
這份足以感染別人的哀傷，讓鋼琴的聲音更添了一份感染力，低回婉轉而又悠長動人。
“小池塘清露踏漣漪，一圈一圈泛起。那眷戀依舊被微風凋零。”
“翻閱相濡以沫的夢，長不過天地間，每一篇，如青澀般浮現。”
蘇斷的聲音不似嘴裏發出來，卻更像是用眼神流露出來的一般，憂傷得讓人幾乎忘記了呼吸。淚腺稍發達的人此刻眼眶已經紅了。
場內，除了蘇斷的和伴奏的聲音之外，便再沒有了別的聲響，網絡的直播上甚至練彈幕都顯得極為稀少。
“落雨聲滴答滴滴，回蕩著輕聲細語，猶如你唯美歎息，那麽動聽。”
“城外濕呀瀝瀝，滿地的呢喃細語，我發現身邊的你，默然回避……”
“絕唱一段芊芊，愛無非看誰成繭。和你對弈輸贏都回不去，一曲輕描淡寫勾勒盡是我的呼吸。山窮水絕處回眸一便你……”
曲中，蘇斷的雙頰卻流下了兩道淚水，手指在鋼琴上微微顫抖。
到底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難道讓他經曆這樣的大起大落，坎坷痛苦就是曆練的意義所在嗎？
這個係統到底打算做什麽？
場內的第一聲哭泣，接著是大片抽泣的聲音，蘇斷的歌聲到底蘊含了多少悲傷？甚至感染到了其他的人。
“康輝，我喜歡你！”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在彈幕裏麵刷起了告白，那幾個淡紅色的字在這空空如也的屏幕上分外顯眼。
“跟我在一起吧。回來吧。求求你。”
“陳曉曉，我恨你！”
“沈欣新，嫁給我吧。”
“盧青青，我喜歡你！”
……
接著是滿屏的告白，把整個屏幕都給遮蓋住了，這一份共鳴是蘇斷帶來的，場中歇斯底裏的呐喊聲久久未能平靜。太大的震動甚至讓主辦方都感到頭疼了，比賽怎麽繼續下去？
升降台緩緩落下，蘇斷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預備區，缺悲傷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