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金沙灣賭場
周六早晨的縣城，要比往常冷清許多。去找秦軍的時候，我走的是步行街，沒有車輛，街道上的行人也很少。
我雙手插在口袋裏，緩緩的走著。經過山水公園時，我不自覺的頓住了，看了看公園裏鬱鬱蔥蔥的樹木，雙腳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公園裏有幾個老人在晨練，雖已鬢角泛白，但看上去卻紅光滿麵，精神抖擻。一群鳥兒停歇枝頭，雀躍的鳴叫著。草坪正綠，好似地毯，偶爾還能看到幾朵姹紫嫣紅的野花，雖不及溫室裏的名貴花卉那般嬌豔，但也別具一格。
我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走向公園深處，漸漸地，聽到的說話聲越來越明顯。追隨著聲音走過去，不久，我就看到幾個老頭圍著一張石桌子下象棋的畫麵。
事實上，我對象棋沒什麽研究，對別人對弈也沒太大的興趣。不過，看到那些老頭都看的津津有味，我忍不住想走過去湊湊熱鬧。
兩老頭對立而坐，兩邊站著五個老頭，其中一老頭穿著棗紅色唐裝，精神飽滿，負手而立。看他的麵容應該有六十多歲，眼中已出現了一絲渾濁之色，似笑非笑，淡淡的看著桌麵上的對壘。
人活到六十歲就能大概分為兩種類型，一種如枯木般萎靡不振，另一種則像勁竹盛氣淩人。而此刻身著唐裝的老頭，既不像枯木又不像勁竹，他身上的氣勢很隱晦，散發著一絲神秘，讓人禁不住猜測他的身份。
不久，兩人的對弈就結束了，我看了眼棋局，贏者一方所剩的棋子寥寥無幾，輸者一方卻兵足將廣。顯然，贏者是險勝，輸者隻輸半步而已。
這時，我對麵贏了棋局的老頭苦笑一下，隨即抬頭看著唐裝老頭，謙虛道：“唐老，我二人在你麵前獻醜了，嗬嗬。若不是那天跟你討教了幾盤棋，我或許還贏不了老李頭。”
坐在我這邊的老李頭笑道：“唐老，什麽時候你也賜教我幾招啊。”
被尊稱為唐老的老頭，擺擺手道：“你二位實在太謙虛了，君子對弈不在乎輸贏，以此為樂就好。”
旁邊一人道：“唐老，不瞞你說，我活了幾十年，你是第一個下棋讓我震撼的人。那天看了你下棋之後，我才知道，這世間竟然有人能還未走棋，就已經看到結束了，你確實是高人啊。唐老，就拿今天老李頭二人對弈來說，你覺得他二人的棋藝如何？”
唐老嗬嗬一笑：“老李頭下棋重點在防守，老劉則更偏於進攻。一味地進攻可能會導致很多棋子變成炮灰，但終有一顆棋能起到大作用。而一味的防守卻恰恰相反，縱然能破敵方千百次進攻，但終究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而這，也是最要命的事情，畢竟棋局如戰場，稍有疏忽就兵敗如山倒。
我給你們打個比方，不知道你們注意過沒有，但凡是有所作為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子勢不可擋的衝勁。也許他們會失敗很多次，但終有成功的時候。反觀一生碌碌無為的人，他們做事就相對保守得多了，前怕狼後怕虎，最終導致一輩子平庸。
真正的象棋大師，他們都融合了你二人的長處，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讓我在你二人中選擇，我可能會選擇老劉，因為必要的時候，他敢放手一搏。”
聽了唐老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思起來，過了半晌回過神，已經不見唐老的蹤跡。而後就是一道道敬佩唐老的聲音。
進攻，防守……衝勁，安逸……棋局，人生……
忽然間，我似乎也從唐老的那席話中明白了什麽，陰鬱的心情豁然開朗，仰起頭，一路微笑著朝秦軍的租房走去。
來到租房門外，我傾斜著上身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到裏麵秦軍的鼾聲，這才敲了敲房門。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被打開，是蔣婷。
看到是蔣婷開門，我不由一愣，這丫頭怎麽天天跟秦軍黃瑩混在一起，難道她不上班，成天瞎混？
蔣婷隻是將門開了條縫隙，然後眯著眼瞅瞅門外，看到是我，當下一喜，將門打開後噓聲道：“他們都還在睡覺呢，小聲點，進來吧。”
輕手輕腳的走進租房，果然，秦軍和黃瑩摟著睡得正香。蔣婷又躺在床上，側臥著，用左手支著腦袋看著我，問道：“陳陽，你咋來這麽早呀？對了，你身上的傷害疼嗎？”
我看了蔣婷一眼，她那種溫情的目光，讓我無力直視：“還好吧，不是很疼了。”
“不太疼就好，”蔣婷嬌聲嬌氣的說，“可是，我身上好疼啊。”
“你身上疼，怎麽了？”
“心疼你呀。”蔣婷媚眼如絲的看著我，加上這直白的話語，讓我更加尷尬了。見我不說話，她撇了撇嘴道：“切，我騙你的，我是大姨媽來了，昨晚有喝了酒，現在肚子疼。”
“……”我無力道：“那怎麽辦？這裏有熱水嗎，我給你倒杯熱水。”
“我靠，他這裏除了有兩架炮台，其它一無所有。我想喝豆漿，陳陽，你去外麵幫我買豆漿好不好？另外，我還想吃油條，再給我買兩根油條。”
昨晚親都親了，今天給她買豆漿油條又有什麽關係？看了看蔣婷，我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去。”
“我可沒錢哦。”蔣婷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我懶得搭理她，轉身就往出走。她在床上喃喃自語：“這小子蠻聽話的，不錯，有當男友的潛質。”聞言，我走得更快了。
買早餐時，我給秦軍和黃瑩也帶了一份。回到租房，蔣婷已經起床洗漱完畢了，看到她笑嘻嘻的坐在床沿上，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痛苦的神色，我忽然發現我被這丫頭給騙了，什麽大姨媽來了肚子疼，明顯是撒謊的。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吃過飯，我們閑著無事又來到山水公園。黃瑩和蔣婷找著漂亮的背景，忙著拍照。我和秦軍同行，他掏了包煙，取出一支遞給我。
其實，他是知道我不抽煙的，但此刻卻又給我煙，還有點我不接煙就不行的意思。我苦笑，隻能把香煙拿過來，接著，秦軍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打燃，我像模像樣的叼著煙點燃。吸了一口，不敢把煙霧吸入肺中就吐了。
“陳陽，你得學著抽煙才行。”秦軍笑了笑，自己也點燃一支，猛地吸了一口，然後噴出長長的煙霧柱。“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繼續上學？還是出門打工？”
我看了看秦軍的側臉，猶豫片刻，後道：“秦哥，我想見見龐老板，你能幫我引見嗎？”
“你找龐文龍幹嘛？”秦軍差點被一口煙給嗆到，扭著頭詫異的看著我，“臥槽，陳陽，你不會想到我們賭場做事吧！？”
“你覺得我行嗎？”
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我，然後秦軍搖頭撇嘴道：“我看難說。陳陽，我給你說句實話，我們賭場現在隻招收賬的，說白了也就是長得壯還敢拚命的，你這瘦不拉幾的模樣，龐老板能看得上嘛。而且，幹我們這行太危險了，我勸你還是別往火坑裏跳。”
被秦軍一口否定，我沒覺得失落。畢竟我長得確實很瘦，又沒力氣，更重要的是我打架不行，這三點集於一體，根本就不適合當打手。可是，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學校得罪了冷天華和江明，社會上冒犯了夜宴老板杜強，再加上張麻子步步緊逼，我現在還能怎麽做？
如果此刻我再不放手一搏，那麽我的處境將會變得更加糟糕。
想到這，我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停下腳，直愣愣的看著秦軍，嚴肅的說：“秦哥，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想見見龐老板。至於他看不看得上我，那就看我的運氣了。你也知道，社會上沒我認識的人，現在隻有找你幫忙。”
看到我一本正經的樣子，秦軍忽然蹙起了眉頭，連續抽了幾口煙，雙眼一亮：“好吧，陳陽，今晚我就帶你去見龐老板。可我話說在前頭，我隻能讓他見你，至於能不能成功，我可幫不了你半點忙。”
我嗬嗬一笑：“行。”
秦軍所在的賭場叫金沙灣賭場，是我們縣三大賭場之一。府邸在城郊，表麵上看是一家茶樓，但實質上卻經營著黃賭毒。賭場設在地下室二樓，分了三塊區域，分別是擲骰子押大小、紮金花、四川麻將。
天色剛暗，和黃瑩蔣婷分開後，秦軍就帶著我徑直朝金沙灣而去。途中，他給我講他所知道的，關於金沙灣和龐文龍的一切消息。
龐文龍，四十來歲，以前跟著一個叫張大軍的道上大佬在混。後來張大軍犯了事，龐文龍就替他進去蹲了幾年。刑滿釋放後，龐文龍在道上的地位越來越高，傳言說，他現在就是張大軍的左膀右臂，橫行縣城，實力相當雄厚。
而金沙灣賭場，就是龐文龍一人經營的。
我邊走邊聽秦軍講這些事情，很快，我倆就來到了金沙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