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殘缺的完整
健全的人有幾個標準，其一是身體性的健全，另一個是心理上的健全。身體殘缺的人被稱為殘疾人，心理殘缺的人被稱為精神病。前者能得到社會救助，後者隻能去精神病院。
??兩者全占的人該去哪兒？
??——————————————————————————
??我叫李丁，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名字普通，長相普通，家室普通，成績普通，考上的大學普通，找到的工作一樣很普通。就和天朝絕大多數人一樣，一邊上班一邊還房貸，等到老了之後帶帶孫子或孫女，該死的時候兩腿一蹬。
??按照常理來說，這應該就是我的一生才對。哪怕末世來臨，我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或掙紮求生、或者連求生的機會都沒有。泯然與眾人矣，說的大概就是我。
??可現在呢？
??我是惡魔，因絕望而將要毀滅世界的惡魔。
??想在我死前聽我講個故事嗎？
??——————————————————————————
??還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成績不好也不壞，在班裏能排到中遊，偶爾考兩次前二十就算不錯的那種。對於一個典型的文科生來說，數學是個大難題。反正我數學永遠差了語文一百分，上下浮動率不超過3分。
??那時候一直幫我補習數學的，就是我未來的妻子。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小時候家裏是鄰居，後來搬去樓房依然是鄰居。怎麽說好呢，在我看來她長得很漂亮，雖然別人都說一般。性格好，數學好，對我也好。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總感覺一切都很水到渠成的樣子。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我知道，以她的成績肯定不會和我一樣隻上個二本，一本重點才是她的歸宿。但是她吐著舌頭和我說：“考砸啦，也不想複讀。”
??這麽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誰會不喜歡呢？
??大學是個色彩很鮮豔的地方，可對我來說卻和高中差不多一樣平淡。每天上課，下課，逃課，吃飯，和室友玩遊戲，出去喝酒，晚上熄燈後談天說地，四年幾乎是轉瞬即逝。畢業那天和室友們喝個酩酊大醉，然後變成QQ上那看一會兒才能想起的名字。
??與我不同，她很活躍。進了學生會，大三那年當上學生會主席。成績依然和以前一樣優秀，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交際圈比我這個隻限於室友的人廣闊得多，每天走在路上都能看到有人和她打招呼。
??這麽忙的她應該不會有時間再理我了吧？恰恰相反。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和我呆在一起，有時候甚至會推掉些似乎挺重要的應酬陪我去學校湖邊聊天。
??每次當我問她“這樣不要緊嗎？”的時候，她總是會回答“沒關係，我感覺你更重要一些。再說我不叫你出來你肯定又要貓在屋子裏玩遊戲了，這可是為你的身體著想。”
??她是我大學……不，人生中唯一的顏色。
??可是，喜歡她的卻不止我一個。
??我知道，我很清楚的知道，那個人也喜歡你。我不明白，他長得那麽帥，家裏又那麽有錢，為什麽偏偏喜歡你？追她的女孩那麽多，其中不乏被人稱為“女神”的家夥，為什麽他偏偏隻喜歡你！
??我害怕他會把你搶走。
??他比我對你溫柔，比我更知道你在想什麽。他不會像我那樣悶葫蘆，你說幾十句話我的回答卻仍然隻有那個“嗯”。他能給你更多，比跟我在一起更多的快樂。
??別人總說我和你不配，你和他才是一對。室友們有時候會看到你們走在街上，回來後就拍著我的肩膀說“失戀別在意”。聽他們說，你在笑著。
??我失戀了嗎？
??我們，真的戀愛過嗎？
??我不懂。
??那段時間我有意地避著你，因為我覺得如果真心愛你，就應該讓你更幸福。我知道，這麽說與主流小說完全不符，“凡是我看中的全都要不擇手段拿到手，不拿到手的就是孬種”。
??可我依然這麽想，你的幸福比我的更重要。哪怕沒有你，我的未來也會像所有普通人那樣度過，默默地找個工作，默默地娶一個妻，默默地生一個子，默默地送走老人，默默地有了第三代，默默地被人送走。即使有你也一樣，這一切都不會有什麽變化。
??如果沒有我的人生能更開心，我希望沒有我。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變化，找我的時間比以前更多。我讓室友們說我去了圖書館，她就到圖書館去找。怎麽可能找得到呢，因為我在外麵的網吧發呆。
??我的選擇是對的嗎？
??應該……
??是對的吧。
??這世上最了解我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她。一間間網吧找過去，終於還是把我給找到了。那天雖然是晚上但沒下雨，她也沒像小說或電影裏那樣淋得落湯雞似地。我依然覺得很心疼，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就是這樣，不管什麽時候都像個悶葫蘆。
??我還記得，她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哭過。那天很冷，我想把衣服脫下來給她，可我最終還是沒動。我想，要斷就該下定決心。我不能給的幸福，我無法製造的快樂，也許他可以。
??那時，是她自己從我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強硬地主動勾起我的手。
??明明就不喜歡牽手，為什麽要勉強自己呢？
??“知道什麽是幸福嗎？”
??我不知該怎麽回答，隻能幹巴巴地說：“你幸福我才幸福。”這裏說的帥氣一點會不會更好？唉，可惜都說出口了，想改也改不掉。
??“我也一樣。”
??她趴在我胸口：“知道嗎，你疏遠我的時候我有多傷心。從小到大我身邊一直有你，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會怎麽樣？你想過嗎？”
??我也一樣啊。在我身邊的一直都是你，沒有你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也許可以，但那個我絕對不是真的我。
??“……我隻是想讓你更幸福。”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幸福。我不想管你以後會怎麽樣，哪怕去要飯我也陪著你一起。有你在的地方就能被稱為家，沒有你的地方給個別墅也隻是空屋子。你就是我的幸福，懂不懂？”
??……真的麽。
??“笨蛋，我們畢業就結婚吧。”
??“……啥？”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畢業後就結婚。家裏麵肯定不會反對，你呢？”
??反對的才是白癡！
??她看我一個勁點頭的樣子，擔心地說：“別再點了，小心扭到脖子。哼，讓女方對男方求婚的，你還真是，真是……懶得說你。”
??“嘿嘿。”除了傻笑，我做不出別的表情。
??畢業的時間並不遠，似乎隻是第二天的事情。我們兩個如約結婚，來的都是些親戚，朋友很少。我們那時是去外地上的大學，而高中同學也有很多沒辦法趕回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問她：“你會離開我嗎？”
??“笨蛋，怎麽會呢。”
??我們相擁而眠，也許做了同一個好夢也說不定。
??這次，愛情戰勝自我。
??————————————————————————
??結婚後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呢？
??讓我給你們說說。
??我和她在外麵都有工作，她是公務員，我是業務員……沒辦法，我真心找不到什麽好工作。懷孕之後她便不再上班，專心在家安胎。房貸、車貸、生孩子的錢、孩子以後的奶粉錢、上學錢……全都要我一個人支撐。
??有時候也會覺得累，可回家後看到她就能消除一切疲勞。
??生孩子那天我比她還急，弄得護士差點把我也抓進病房。他們不怕生孩子有問題，倒怕孩子還沒生下來爹就先進去了。事實上我就是在瞎操心，孩子是個女孩兒，我感覺她長大後一定會和老婆一樣。
??慢慢的，時間一天天過去。孩子在長大，我們在變老。等到女兒能滿地跑著氣我們的時候，家裏的老人已經相繼離去，全家隻剩我們三口。工作的壓力讓我兩鬢斑白，看起來不像孩子的父親，倒更像爺爺。
??她呢？
??因為操勞家事，看起來隻比我好一點。曾經光滑的皮膚變得粗糙了，白嫩的手上也生出老繭，眼角爬上了絲絲皺紋。
??有時候她會跟我打趣，說她這人老珠黃的樣子看起來一定比不上以前，問我會不會出軌。我就反問說你說呢。她說絕對不會，我沒出軌那個資本，再說誰會看上一個老頭子。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爭吵。有可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今天的衣服沒洗幹淨啊，孩子的作業誰快去看啊，電視劇裏自己喜歡的演員原來是反派啊……也有可能是些“大事”，比如為什麽不給上司送禮啊，或者油價又漲了啊……林林總總，任何事都有可能引起爭吵。
??但我們都很克製。吵是吵，哪對夫妻沒吵過？吵架隨意，動手不行，更不能說離婚之類的話。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進入婚姻階段的愛情是什麽。
??是責任。
??隻渴望激情而不想負一點責任的人自然說那是“墳墓”，可我和她的關係卻從未變過。愛情本就是為責任而生，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轟轟烈烈？想想看過的那些八點檔電視劇，總是演一些海枯石爛啊至死不渝啊之類的愛情。他們也不想想，等真的結婚之後要麵對的不是外人的阻撓，而是茶米油鹽醬醋茶。習慣了激情的人麵對這些平淡的瑣事時會怎麽選擇呢？
??很幸運，我們成功地將那些都擊敗了。
??這次，愛情戰勝時間。
??——————————————————————————————————
??2012年12月，我們依然在為還房貸和車貸而努力。現在過得不算太好，至少也不算太壞不是麽。女兒想要的東西還能買給她，老婆還能買點新衣服，這已經足夠幸福。然而誰都沒想到，一夜之間就換了個世界。街上到處都是慘叫和哀嚎，野獸的嘶吼充斥著耳朵。
??我們的女兒變成了怪物，就在我們眼前。毛發鑽出皮膚，指甲化為利爪，不過一分鍾不到的功夫就變得極為陌生。她嚎叫著撲向我們，而我們隻知道發呆。也許是還殘留著一些什麽，女兒在劃破我們的衣服後突然衝出窗外，幾個縱越後消失在樓群之中。
??我們哭泣，但那毫無作用。日子還得繼續過，我們還得活下去。逃出城的時候沒帶多少食物，僅有的那點也被人搶走。饑餓折磨著我們，寒冷包圍著我們。
??也許，我們的下場就是這樣。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我不是沒想過出去找食物，但那些怪物的嗅覺和聽覺無比靈敏，再加上數量多的可怕，想要食物就要冒險衝進它們的包圍圈。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這不是九死一生，這是送死。
??能找到的禦寒衣物也不多，因為鄉村裏也有怪物。倒是有能力者組織過反攻，可他們隻是把普通人當成炮灰而已。好不容易攻下一座鄉村，他們卻帶上食物和衣物跑了，臨走前還放了把火。
??後來我才明白是怎麽回事，那鄉村裏有個正在蛻變的血脈覺醒者。他們自知不是對手，幹脆想著放把火算了。能燒死最好，燒不死也和他們無關。
??至於我們這些普通人……誰會在意。
??那天，她已經餓的奄奄一息，很快就會死去。我想著，若是她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就陪她一起走吧。黃泉路上好歹還是夫妻二人，不會顯得太孤單，沒準兒下輩子還能做夫妻。
??我沒想到，她竟然因此而能力覺醒。那是個很奇怪的能力，不僅讓她可以再也不用進食喝水，還恢複了青春。以前我們是老夫老妻，現在她看起來卻像我女兒似地。
??她不再為生存擔心，我卻不行。我要吃，要喝，要穿，不然就死。她跟我說自己是能力者，外出找食物的工作應該交給她。我養了這個家十幾年，現在輪到她養我了。
??我想陪她一起去，可這老破的身體不答應。和平年代沒當成小白臉，沒想到末日竟然有這個機會。
??就這樣，兩個月慢慢過去。
??她外出尋找食物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還空手而歸。她說那些變異者在逐漸增強，自己的能力已經很難避開他們。我安慰她說不要緊，出去找食物還不如留在家裏陪陪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我命不久矣。
??這樣也好，不會再成為她的拖累。
??隻要能和她在一起，在短暫的時間都是快樂的，她也一定是這麽想的吧？
??一定是的，她從未變過，愛情能戰勝所有！
??直到那天，她帶著一個男人回來。
??那是一個路過的能力者，想要帶她一起走。他身邊已經有很多女人，都是心甘情願跟著他的人。對方很強大，連血脈覺醒者都不是對手，這也是他能聚起這麽多女人的原因。
??她跟我說：“我要跟他走。”
??“為什麽？”
??“你不知道，那些變異者到底變得有多厲害。為了你我好幾次差點死掉，我不想死。”
??很簡單的回答，不是嗎？
??“那你還回來幹什麽！”
??“他，他有潔癖。別人用過的東西，他都要讓對方付出一點‘代價’。反正你都要死了，就當是我這段時間為你做的事的回報吧。”她臉上閃過一絲掙紮，拎著小刀走向我。
??鮮血飛濺，男人的象征被一刀割去。
??這次，愛情輸給生存。
??————————————————————————————————
??說實話，我該謝謝她。如果不是她，我的能力“葵花亂舞”就不會覺醒，血脈也不會覺醒。
??那天，我將他們所有人全部肢解。哈，一個小小的類別最上級，還想跟惡魔打麽？不自量力的家夥。至於她……我把她的皮扒了，一直“穿”在身上。她是我的老婆呢，這樣以後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我是個神經病嗎？
??不不不，絕對不是，因為神經病才不會說自己是神經病。
??我隻是個惡魔，因絕望而要毀滅世界的惡魔。(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