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武城可不想和那宿卿儷搭上什麽關係,那宿卿儷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一不小心,就會惹來麻煩。煩的要命。
兩人來到柳岸湖邊,這是京城中最大的湖,湖水幹淨碧綠,湖中間是一處供人落腳的小巧樓閣,水裏有著許多遊魚蝦蟹,每天總有許多人在此遊玩。
柳岸湖邊還有著專門租船舫的商販。
聶武城上前和商販談了一番,然後租了一隻船舫。
“上去吧。”聶武城對邵渝道。
邵渝一步跨了上去,這船舫還挺大,裏麵有張長長的固定在此的實木矮桌,桌上點著淡熏香爐,兩邊是樺木座。舫內十分的精致。
兩處出口處掛著素色布簾,即不會憋悶不透光,旁的人也看不見船舫內的狀況。
船身還開了兩處可推拉的小木窗。
聶武城手持一把茶壺,掀簾進來,將茶壺放在矮桌上,“點心幹口,我和船家討了壺茶水來,他們說杯子在抽屜裏麵,我還找了個船夫來劃船,在外麵。”
坐在了樺木座上,聶武城打開了實木矮桌裏的一個小抽屜,拿出兩個白瓷杯出來。
邵渝將懷中的酥油紙包拿了出來,慢慢展開,露出了許多精致小巧,淡香怡人的點心來。
外麵的船夫搖起了船擼,伴著“咯吱咯吱”的聲音,船舫晃晃悠悠的動了起來。
聶武城打開了兩邊的木窗,陽光明媚,透進了船內,湖麵上波光瀲灩,泛著金色的碎浪。
天氣不冷不熱,溫暖舒適,微風陣陣,吹動著布簾。外麵是清脆悅耳的鳥鳴,還有船擼過水的聲音,船內十分幹淨,點著淡香熏爐,散著香氣。
聶武城撚起一塊點心吃下,甜而不膩,不留渣滓,很是可口,再呷口茶水。
聶武城隻覺得身心放鬆,筋骨都酥軟下來,懶懶的靠著。
多年的征戰沙場,浴血奮戰,他無時無刻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毫無鬆懈,不敢怠慢。
這種悠閑淡然的時光,他都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過。
所有人都在羨慕著聶武城的地位與光彩,卻不知這背後無盡的心酸與苦楚。
曾經打仗最懸,最慘的時候,聶武城的枕頭下都早已放著一封寫好的遺信。
他不怕死,若怕死,他就不會從軍,更不會當將軍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給家人留封信,也算是留個念想啊。
沒有人是無所不能的,沒有人能控製一切,沒有人能保證什麽,他隻能竭盡全力的去拚命,拚命護住現有的東西。
他是將軍,身上背負著整個南陵百姓的安危,他是兒子,身上背負著爹娘的期望,他是將領,身上背負著屬下的信任。
他身上背負著沉重的枷鎖,累的喘不過氣來。
可他從不能表現出一點軟弱的樣子,讓自己顯得不可靠,什麽苦痛都要藏在心裏,表現出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
曾經親眼看著自己身邊的戰友一個個死去,他卻不能掉一滴眼淚,他必須馬上振作,重新帶領將士征戰。
可是,他是人,不是神,他也是會哭會累,會笑會痛啊。
忽然一雙柔軟的手撫上了眉頭,輕輕的揉捏著。
聶武城抬眼望去,坐在對麵的邵渝一臉憂色,“將軍,不舒服嗎?看你樣子似乎有些累了。”
聶武城差點落下淚來,低下頭,強扯出一抹笑。累?他如何不累,他簡直累的恨不得死去。
“無事,無需擔心。”
“這怎麽是無事呢,將軍臉色如此蒼白,那邊有躺椅,快去休息一會,我來幫您揉一揉。”
“真的無事……”
邵渝打斷了他的話,第一次態度強硬道,“將軍您何苦強撐呢,休息一會,沒關係的,我來守著您。”
聶武城被邵渝半拖半拽的拉到了椅子上,躺了上去。
旁邊還有一塊薄被,邵渝把它蓋在了聶武城身上,輕輕給聶武城揉著頭,“將軍睡一會吧,我會在旁邊一直守著的,無事,您不用擔心。”
聶武城第一次被人強迫,有些失笑,又有些酸楚和幸福。輕咳一聲,微笑的看著邵渝,“那就麻煩邵公子多加照顧了。”
聶武城的笑容溫柔俊美,邵渝紅著臉,撇開了頭,“自,自然,將軍趕緊休息吧。”
聶武城的眉頭慢慢平整,沉沉睡去。邵渝一邊幫他揉著頭,一邊心滿意足的笑著。
與將軍這般親密,曾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將軍就在自己身邊睡著,邵渝隻覺欣喜若狂。一點疲意都沒有,手一直揉著,揉到酸痛不已都覺得幸福。
這樣過了許久,邵渝怔怔的看著聶武城如刀削般冷冽俊美的棱角,手不自覺的小心翼翼的撫著他的輪廓,臉輕埋聶武城散開的墨發間,貪婪的輕嗅著。
船夫在外麵繼續劃船,一點都看不見船內的情景。
邵渝俯下身,心如擂鼓,手心冒汗,極快的在聶武城唇角邊琢了一下。
然後通紅著臉縮了回來,趕緊灌了一口涼涼的茶水,以消去臉上滾燙的溫度。
將軍的……唇……
邵渝愣愣的用手指摸摸嘴唇,他……親了將軍?一想到這裏,羞臊的恨不得挖個坑埋了自己。
真,真是,太不要臉了!趁著將軍睡著親他……可是將軍的唇好軟啊……他有沒有用那唇吻過其他女子?肯定是有的吧,那麽多人喜歡將軍……
思及此,邵渝忽然有些生氣與嫉妒,手掌掐在一起。
不行!他還要親一下,憑什麽別人能親,他不能親!
邵渝又俯下身去,雙頰滾燙如火,又慢慢的將唇貼在聶武城的唇上。這一次沒有一觸即離,而是這樣靜靜貼了一會兒。
睡夢中的聶武城感覺唇上有些搔癢,自然的下意識的伸舌頭舔舐了一下。
這一切發生的突然了,邵渝來不及反應,唇就被聶武城舔了下。
第一反應是以為將軍醒了,趕忙抽回身,等了一會,將軍卻還在睡覺。邵渝鬆了口氣,然後激動的渾身發抖,剛才,剛才!將軍竟然舔了自己?!這,這怎麽,怎麽可能!
可唇上殘留的溫熱觸感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邵渝。
邵渝坐在樺木座上,笑的春光燦爛,眼睛眯在一起,癡癡傻傻的樣子。雙手緊握在一起,激動的不能自已。
靜靜坐了一會,邵渝好不容易才冷靜了下來。
回到了聶武城身邊,看著聶武城熟睡的安然的臉龐,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將軍這麽好,他從沒有底氣覺得將軍能屬於他,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陪伴他。
他能感覺出來將軍的孤獨與落寞,能感覺處他的疲累。將軍看起來很厲害,什麽事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他明白將軍需要有人疼愛他,不是親情,不是友情,是愛情。
他想放手一搏,可是究竟結局是怎樣呢?他會不會連陪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呢?
若是那般,那他願意這樣一直守著他,直到永遠。
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將軍與別人廝守終身,他心會裂開的,他會死的。
許多日夜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就是在掙紮著,究竟是放手一搏還是順其自然呢,他感到痛苦與悲傷。
他無法抉擇。
他俯身親吻了一下聶武城的眉心,呢喃道,“我愛你,永遠……”
可睡夢中的聶武城卻渾然不知這一切。
一個時辰之後,聶武城悠悠轉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是他這段時間第一次睡的這麽沉的一覺,平時都是淺眠的,一點聲音就醒了。
真是奇怪,聶武城想。
卻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全心全意信賴著邵渝的原因。
邵渝正端著茶杯發呆,發現聶武城醒了,趕忙過來扶他,“將軍,你怎麽醒了,不多睡一會嗎?”
聶武城意識仍有些朦朧,笑著捏了捏邵渝的鼻子,“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