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漢奸
老上單於聽中行說建議退兵，心中就是一動，又拿眼去看其他匈奴貴族。匈奴是部落聯盟製，單於隻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罷了。單於下麵又有左賢王、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都尉；左右當戶等官職。
這些貴族們自己有自己的部落，負責自己所轄牧地內的一切軍政事務。他們在名義上臣服單於，每年要給單於上貢納稅，然後服從單於的戰爭征召號令。草原上環境惡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箴言在這裏表現得淋漓盡致。大漠上強者吞並弱者的事情時有發生。哪怕是單於，也得時刻警惕著，提防自己的位置出現強大的競爭者來。之前大家在草原上因為氣候的原因，不得不在入冬後進入漢境。燒殺搶掠胡搞一通之後，大家都在漢境吃得滿嘴流油。現在要退兵，他們會同意嗎？
果然，立馬就有人站了出來。右賢王出列言道：“單於，漢兵孱弱，且又少馬，如何是我匈奴勇士之敵？漢人不來便罷，若來，我願為單於拒之。”漢境物產豐富，不像大漠之上，這個季節除了風雪、枯草，就什麽也沒有了。寒冷的北風呼嘯，能把人臉上刮出一道道血痕來。又哪裏有現在這樣舒服。在大帳裏燒著炭火，烤著羊肉，旁邊有漢人的美酒，還有抓來的白嫩水靈的漢女，隨時可以助興。若不是漢境山川河穀眾多，不好放牧，右賢王都恨不得建議單於向南用兵，把漢朝給打下來算了。
右賢王，在匈奴內部，地位僅次於單於和左賢王。匈奴以左為尊，左賢王一般是下一任單於的繼任者。右賢王一般則是單於的兄弟、叔伯。所以右賢王的意見，份量還是很重的。而且他的話，也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匈奴貴族的心聲。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草原上，尊貴如他們，號令一下，萬軍雲集。可過的又是怎樣的日子？現在在漢朝的地盤上一待，這才知道，什麽叫享受啊。看看自己現在屁股下坐著的椅子，聽說這是漢人因為嫌他們坐著不舒服而特意研究出來的新鮮玩意。娘的，這些漢人還真是會享受，不過這所謂的椅子，坐著還真他娘的舒服。屁股一坐，腰往後一靠，雙手往扶手上一搭，嘖嘖，這感覺，太爽了。
就更不用說他們搶來的那些其他物什了。就連漢朝的婦人，也比大漠上成天日曬風吹雨淋的匈奴婦人不知道要強到哪裏去了。中行說雖然讓單於不要去喜愛漢朝的衣服食物。但這本來就不是一個等級的東西。人在看到了美好的事物是總是心生向往的。先進的文明對於落後的文明來說，也是擁有著無窮的吸引力的。
貴族們可以強令自己的部眾們不要沉迷於漢人的東西，但他們又怎麽可能舍得放棄呢？人這一輩子，不斷的在奮鬥，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嗎？漢人的東西能夠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服、更豐富多姿。那為什麽要對它們說不？
現在草原上天氣劇變，牛羊人口損失無數，他們無奈之下，隻好跟隨單於一起到漢朝來搶劫，以此彌補自己部落的損失。漢朝果然是富饒之地，現在他們抓了滿手的財寶，仍然貪心不足。突然之間就說要退兵，誰也舍不得。
右賢王這一開口，就有許多貴族一起出聲附和。有些人是真心不想走，有些人完全是為了反對中行說。這個沒卵子的閹人自從到了草原上，單於就對他信寵有加，中行說每有進言，單於便多加采納。要不是中行說是個殘破之人，搞不好單於就要給他封個王或者是侯了。
漢匈兩國摩擦不斷，這統戰工作也是非常重視。在中行說之前，還有韓王韓信（不是興漢三傑的韓信）、燕王盧綰等漢家重臣投奔匈奴，皆得到了重用。盧綰就被冒頓單於封為東胡王。至於在匈奴爭權奪利而兵敗的匈奴貴族，也時常投奔漢朝。他們在漢朝也得到了比較好的待遇（侯爵）。
中行說比盧綰和韓王信又不同，他們之前都是一方諸侯，投奔過來的時候也有著自己的兵馬部曲。自然會得到匈奴人的另眼看待。中行說算什麽？一介奴仆，漢朝公主的陪嫁品，連卵蛋都沒有的閹人。這樣的人，也能得到單於的寵信，日漸親厚，這樣的待遇，如何讓匈奴人不眼紅不嫉妒？
現在漢軍還沒見蹤影呢，中行說就勸單於撤兵。這是要讓匈奴勇士們望風而逃嗎？一個大帽子立馬就扣在了中行說的頭上。反對的人一多，聲音一大，就連中立派們也動搖起來。而一些畏懼漢軍的，撈了一把就想跑的，也不太好意思開口了。這不戰而逃，好像、似乎、仿佛、也許不太適合匈奴健兒啊！
中行說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連連冷笑不已。一群蠢貨，漢朝之前那是沒認真。現在長安的禁軍都出來了，車騎萬乘，大將無數。那些人都是跟著劉邦征奪天下的，一個個殺人如麻，雙手血腥，你們不趕緊跑，還想著要和漢軍較量下。這豈不是搞笑？
中行說到了草原之後，雖然徹底的投入了匈奴人的懷抱，全心全意的為匈奴人民服務。但他骨子裏，還是以漢人自居，向來是看不起這些滿身腥膻味的匈奴人的。他這一切，不過是想要報複漢朝罷了。所以說，同誌們呐，小心眼的人千萬不要得罪。不然真的容易壞事啊。中行說臨行時的口出狂言上至天子下至吏民，無一人當真。隻以為是句氣話，誰曾想就惹出這麽個大禍患來？
匈奴人一個個大呼小喝的，都是請留下來要與漢軍決一死戰的。漢軍來了，他們不幹上一陣就跑，以後吹牛也沒點東西吹啊。另外要是漢軍在後麵追趕，他們搶了許多的財物壓根就走不快，遲早也要被漢軍給追上。還不如早做準備。反正是要打，晚打不如早打。
老上單於心中其實也是偏向打一仗的。他想用一場勝利來告訴漢人皇帝，不要反抗，老老實實的等著我們來搶、等著我們一茬一茬的來割莊稼就行了。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於是，老上單於又拿眼去看中行說。中行說心想，就憑你們這幫子粗貨也想和漢軍打陣地戰？行，不讓你們吃點苦頭，你們是不知道厲害。等你們知道厲害了，也就知道乃公我是多麽的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