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過年。這會過年,並不是後來的正月,而是十月。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一年四季,冬天是在春天前麵的。冬、春、夏、秋,這才是一年四季的正確排列方法。
十月初一(大年初一)這天,成紀街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今天是大日子,一年的最後一天,所以今天也就順理成章的放了假,包括官府也是一樣。
大家紛紛出門,穿著新衣,然後到市場裏製辦年貨。雞鴨、鮮魚,乃至羌人們的新鮮羊肉。在這一天,哪怕是再窮的人家,也會豪爽大方一回。丈夫們會給家裏的婆娘扯上幾尺新布,買上一支發簪,婦人們會給自家的孩子們縫製新衣,買些零嘴吃食。至於富人們,就更不用說了,一車車的貨物,流水般的運了進來,除了分發禮品外還會發些賞錢。以慶祝這一年的不易,以犒賞這一年的辛勞,以期望來年的豐收順利。
成紀縣並不大,東邊是縣衙所在和官員、地主們的聚居地,西邊則是普通居民區和集市所在。相比起西邊的熱鬧,東邊無疑就冷清許多。
李家門外,李尚正笑吟吟的在妻子的陪伴下,指揮著兒子李廣給門口換桃符。這會過年沒爆竹,也沒對聯。
兩塊新鮮的桃木板,刻了神荼、鬱壘的字樣。這兩大神仙,來曆不凡,《山海經》裏就已經有記載了。世居桃都山,專門捉鬼驅邪。人們之前是插桃支,後來幹脆就用桃木板刻二神之名諱,祈求以保家宅平安。
李廣站在椅子上,回頭大喊道:“父親,我要是掛低了,你就喊升官;我要是掛高了,你就喊發財啊!”
然後李廣就聽到了李尚的聲音不停,升官升官,發財發財……把李廣折騰得滿頭大汗這才騰的一下跳了下來,接過下人手裏的布帕擦了擦汗,心道還好老爹沒喊既不升官也不發財,不然那就真的不好玩了。
李廣掛好了門神,又看著街道四周忙碌的人們,拍了拍手,心道,不管是在哪裏,過年就是過年啊。心中感到了一絲落寞的同時,又有一絲欣慰。過年,本來就應該是一家團聚的日子,雖然前世的家自己回不去了,但這裏還有自己的親人呐。想到這裏,李廣就向父母看了過去。
大部分人在家裏與家人一起歡度佳節,同樣也有不少人,為了生活、家庭奔波在外。這個現象,不管是二千年後,還是二千年前,都很正常。
役卒要繼續他們的服役,行商要繼續他們的生意。這並不會以過年而有所更改。而到了這個日子,成紀縣中的食肆和其他商鋪的貨物,明顯也開始漲價了。一年到頭,也就今天是個消費的大日子,不狠狠宰上一刀,怎麽對得起一年的忙碌呢。
李廣一家三口,安安靜靜的在家吃了午餐。自李廣來到西漢之後,不但立了小功,得了微名,他的一舉一動,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這個時代。
比如吃飯。以前他們家是一人一案的分餐製。大家一個占據一個小食案,隔得老遠各吃各的。現在則不同了,李廣搞了個大餐桌,大家還是分餐,但坐在椅子上吃飯,要比跪坐著吃飯舒服多了。而一家人距離也更近,自然會有更多的精力和舒適的心情,來享用食物。
母親的廚藝,說實話並不如何高明。技能點估計也就是在熟了能吃的新手階段。至於賣相,那就更不用說了。上好的羊肉羹,被弄得黏黏糊糊。看上去就讓人沒甚食欲。還好沒有那種腥膻味。
李廣也沒挑剔,有肉吃還講究什麽呀。他以前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隻是在那個年代,調味品是如此之多,一份十幾塊的盒飯,也可以做得香氣四溢,現在做個對比,難免就顯出了差距來。還好這幾個月來他已經習慣了。他也很感激上天對他的恩寵,最起碼李家日子還不錯。城內城外,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們,多了去了。李廣甚至看到過那些光著身子在農田裏勞作的農人。
一些百姓家裏,一年四季,衣服也就那麽一兩件,要是經常穿,穿壞了怎麽辦?沒辦法經常換洗,那些汗味啊什麽的,可是會讓衣服迅速變質的。而且,讓衣服盡量保持完整,那麽死去的時候,自己也能穿著體麵的衣服下葬了。
百姓真苦、百姓真難。這就是李廣到了這個時代以後,除了野心勃勃要往上爬外,對這個時代所獲得的另一個真實印象。
而百姓的貧困,與他那個年代的農村,又是多麽的相似。他小時候,也經常沒衣服穿,穿的不是父親的,就是表哥表姐的。夏天打赤腳上學,初中穿的最好的褲子,是表姐的牛仔褲,因為有女性標識,而被不少同學笑話……
桌上的食物和後世動不動就是一大桌比起來,顯得有些少。不過品類也很全了,雞、羊、牛,還有湯汁。桌上也有酒,平時李尚不允許李廣飲酒,今天過年他特許了。李尚看著英武壯實的兒子,心中無限感慨。兒子真的長大了。
李廣舉著酒杯,向父母敬酒:“父親、母親,孩兒祝你們健康長壽。”
酒水入喉,味道寡淡如啤酒。不過有酒味就算不錯了,還能要求什麽呢。李尚與夫人一臉笑容,欣然的接受了兒子的祝福,也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互相說了些吉祥話。飯桌上,李廣母親就開口說道:“我兒,你馬上就十七歲了,也是該成家的時候了。前陣子你姨母有信來,言她有一侄女秀外慧中,可為我兒良配。我與你父親商量過了,此事可行。不知我兒意下如何?”
李廣眉頭稍皺,這就要成家了?他知道,他這個年齡,確實是可以成婚了。畢竟好多男子十五歲就結婚生子了。他馬上都要十七歲了。而且婚姻之事,還是要父母作主,若換作獨裁作風的父母,直接給你定了,你也無話可說。現在父母和自己商量,自己也要尊重他們的想法。
於是李廣就笑道:“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是父親、母親拿主意的好。隻是不知道那家女子多大年紀了?”
李母笑吟吟的說道:“趙家的二女,過完今天就是十四歲了。”
李廣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也有些目瞪口呆。過完今天十四歲,也就是說現在是十三歲,而秦漢算虛歲,那這女孩周歲才十二歲,過完今天也才進入十三歲……
十三歲自己在幹啥?上初一還是初二來著?不行,堅決不能幹!和幼女那啥這是犯罪,咱不能當禽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