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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返鄉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安寧又舒服。三兄弟在一起,每日就是鍛煉身體、下棋、讀書。當然,也少不了被李尚訓斥。因為李廣弄出個五子棋來,不但把李蔡、李宣帶入坑,就是自家的老爹李尚也掉坑裏了。輸不起的李尚理所當然的要罵兒子不務正業,罵侄子玩物喪誌了。


  時間看似很慢,其實很快。不知不覺間,又過去了一個月。這時,已經是五月底了。天氣開始變得很熱。李蔡、李宣兄弟倆也該回狄道了。


  五月初五的時候,後世過慣了端午節的李廣,沒有看到賽龍舟,也沒能吃到甜粽子。這個時代的這個日子,被大家視為惡月惡日。因為這個日子,最接近夏至,在中午時分,太陽在天空的位置最高,陽光毒辣,氣溫猛升。尤其是南方,到這個時候就開始氣候潮濕,因而細菌、蚊蠅孳生,疫病開端盛行,五毒俱出,戾氣大氣。致病、死亡者因之猛増。所以被視作惡日。


  在這個日子生下的孩子,會被視作不祥。有人覺得會克父克母。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戰國四君子之一的孟嚐君,就是因為五月五日出生的,所以他爹不想養活他。不是孟嚐君的生母偷偷養大他。哪裏有後來名留青史的孟嚐君。而舍不得拋棄親生骨肉的,也會將孩子寄養在外麵,或者給他取個鎮惡的名字。比如曆史上的東晉大將王鎮惡,金大俠裏的柯鎮惡……


  五月初五不但沒龍舟,沒粽子。還得防瘟、避疫和祛毒。哪怕是到了後世變成了全民娛樂的節日。在很多地方,尤其是農村,還是會采艾葉回來,給孩子洗澡,並掛艾枝於門口。現在則是用佩蘭來沐浴。因五月五日蓄蘭以沐浴,所以後來也有文獻稱端午節為浴蘭節。李廣三兄弟,在這日,就都被逮住,用準備好的佩蘭在大桶中泡了一個澡。


  李廣很想說這麽好的日子,能不能不要這麽嚴肅。但看著全家上下都認認真真的在忙碌,心中忽然就是一歎,得了,入鄉隨俗吧。


  月底,李蔡與李宣要回家了。李廣活蹦亂跳的沒事。他們在這裏也玩得很開心,但他們也想父母了。所以就向李尚辭行。李廣聽了,心中頗為不舍。便向父親道:“父親,我欲送阿弟二人回狄道。”


  李尚聽了,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自當如此,你陪他倆回去,順便也去拜見下你的叔父。”隻有李廣的母親,一臉擔憂。在她的心中,似乎不管李廣多大了,仍然還是那個小孩子。


  李蔡與李宣聽了,也是喜形於色。同齡人向來是喜歡在一起的。李廣是他們的兄長,比起別人來,更是親近幾分。李廣願意隨他們回去,他們自然是歡迎之至。


  啟程的時候,三人的馬匹上,馱了不少禮物。李尚不管這些事,是李廣的母親準備的。兒子去探親,她自然要安排好。隻看得李蔡與李宣一臉尷尬。當初他們可是兩手空空就來了。


  李廣看不下去了:“娘,你再拿,我們馬都不能騎了。”這才止住李廣母親的動作。三人辭別了李尚與李夫人,便翻身上馬,準備出城。

  走出府門好遠,快出這條街的時候,李廣無意間回首,卻見母親仍在府門口,引頸相望。頓時鼻子一酸,眼圈一熱。又不敢再看。隻好揮舞馬鞭,一夾馬腹,就促馬竄了出去。


  直到城外許久,這種離愁才慢慢被衝淡。


  從成紀到狄道,哪怕是騎馬,也得要走好幾天。不過沒關係,沿途住店就好了。這會和秦朝一樣,投店也是需要用身份證的。要是沒有身份證,那你就慘了。搞不好就會被視作黑戶“收容遣送”。不是去戍邊就是去修陵,下場慘得很。


  這個時代的身份證,喚作驗傳。驗上麵會注明你的籍貫身份等信息,傳則是官府出具的證明。這樣組合起來的話,非常方便查核一個人的身份。你要是被人懷疑偽造身份,分分鍾就能揪出你來。百姓們五戶一伍,十戶一什,十什一裏,裏上麵又有亭,亭上麵又有鄉,然後才是縣。伍主、什主、裏正、亭長、鄉有秩、三老、遊徼等構成了漢王朝穩定有效的底層組織。所以真的造假而被懷疑的話,到下麵去一查,立馬就會顯露原形了。


  今上十二年三月,也就是去年的時候,天子廢除了進出關要用傳的製度。因為他覺得這個製度不好,不利於百姓的商業行動。


  不得不說,當今天子,真的是位非常有作為的天子。最起碼在對待百姓這一方麵,真的是極好的。自登基以來,就不停的下詔書,勸田桑,減田租。並身體力行的作出了表率。


  如果說今上剛登基的時候,下詔關心鰥、寡、孤、獨、窮困之人,並賜帛糧給年滿八十、九十以上老人是施恩百姓,收買人心的話。


  那麽在今上二年春,有詔曰:“夫農,天下之本也,其開籍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民謫作縣官及貸種食未入、入未備者,皆赦之。”


  二年九月又有詔曰:“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七年冬十月,又有詔命下達,讓諸侯王等不要隨意征發百姓,損耗民力。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征捕。


  在去年下詔書除關無用傳後,又接著下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於今,而野不加辟。歲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


  在今年春二月又有詔書曰:“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皇後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


  這就真真正正是十數年如一日的重視農桑,愛護百姓了。


  在今年四月,今上又下詔,除秘祝。啥是秘祝?就是私底下悄悄的祈祭,不能讓別人知道。

  秘祝主要是幹什麽的呢。就是天下有什麽災異現象,則由皇室的秘祝官來主持儀式,將這些不好的東西,都轉移到百官或者百姓身上去。讓這些不好的東西不要危害到天子、皇室和江山。其實這就是一種原始的神秘巫學,跟詛咒轉移似的。


  看看當今天子是怎麽說的:“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因為秘祝會移過於下,而天子覺得一切應該由自己承擔,所以秘祝不可取。


  所以這些年來,百姓每念天子,必稱聖明。這就是人心所向的力量。話說回來,雖然廢除了進出關無用傳的製度,但並不代表著普通百姓住店就不需要證件了。進出關免檢,可以不用排長隊,也有利於商品的流通。但百姓行走遠方,投店住舍的時候,該查的一樣不能少。


  李廣三兄弟投店後,出示了身份證件,又找舍人要了個單獨的房間。或許是因為有著三匹馬,舍人對李廣三兄弟,那是客氣得很。對比起同時進來投店的普通百姓來說,態度差別非常大。


  李廣見了,心中就暗道,這趨炎附勢,不管到哪裏,都是存在的。誰說古人就一定淳樸了。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進了屋,這是一個比較幹淨的房間,房間裏沒有別人,這一點李廣很滿意。他是知道,這客舍,是有大通鋪的,一個房間擠上十來人,那也是常有的事。


  放下包裹後,李廣又喚來舍人:“且去弄些上好吃食來。”


  舍人稍稍彎著腰,笑道:“小郎君,舍中有酒,可要來上一壺?”


  李宣眼珠子就是一亮。李廣搖了搖頭,這個時代的酒並不好喝,賣相還不好看,渾濁得很。他壓根就不想嚐試。再說了,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安全。身後還有兩個弟弟呢。酒還是不要了:“不用酒,好生伺候我們的馬匹。”


  舍人應下,便退出了房中,不一會,舍人提了食盒進來,李廣把窗推開,一陣風就吹了進來。吹散了這房中煩悶。


  他們在這裏吃飯的時候,旁邊房間中,清晰的傳來了一個童兒的聲音:“娘,我想吃肉。”


  過了會,一個細細的女聲響起:“三郎乖,再過幾日,到地方了我們就可以吃肉了。”


  “不要,我現在就要吃!”


  “唉!”一聲輕歎,悄然響起。


  然後過了一會,隔壁就傳來了童兒的哭聲,熊孩子挨打了。李廣、李蔡和李宣這一頓飯,吃得好不尷尬。聽著隔壁的鬧騰聲,匆匆扒完了碗中的飯菜。總覺得氣氛好怪。


  一夜無事,第二日李廣也沒看到隔壁的住客。他們取了馬匹,開始繼續趕路。行到一個叫雀山的地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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