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凶險的雁州
韓得平從金鑾殿外的百層白玉月台往下走的時候,隻覺腿軟,幸好有孝正扶著他,就這,十月底的天下,頭上的汗珠就跟豆粒似的往下掉。
下了長長的月台,他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隻覺壓抑和惶恐。
光光蹙眉,有些擔心的小聲詢問:“爹,你怎麽樣了?”
韓得平捂了捂胸口,心慌無比,不過麵對兒女的擔憂他勉強道:“爹沒事,你們放心。”
他腳下漂浮,孝正身體瘦弱,有些吃力於撐起他的身子,幸好被竇大人給架了一把胳膊。
隻是到了永巷,眾人抬眼就見內鄉侯站在路口,他雙手叉腰,眼神陰鷙的正盯著他們。
不少跟在韓家後麵行走的朝臣們見了,紛紛往旁邊躲閃。
光光隻覺眉心一跳,這個於震可是個狠角色,她可沒忘記那年自家在土象山遇到的襲擊。
於震瞪著韓得平和孝正,雙目仿佛能夠噴火,他無比的憤怒,見人到了近前,他陰測測的道:“韓進士,今日可真是要恭喜你。”
孝正冷了臉,他對著內鄉侯作揖:“不知下官喜從何來?”
於震盯著少年堅毅的臉,笑的雙肩抖動:“你少年及第登科,頭一任就是雁州五品知府,你可知,我大盛就是所有的文狀元也都是絕無此待遇的。”
孝正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他眸底有著隱忍:“那也應該是多謝陛下賞識,抬愛。”
於震的臉突然從晴轉陰,他一臉的陰雲密布:“你是該謝謝陛下對你如此重用,那雁州可是個好去處啊!”
光光眉峰動了動,她從內鄉侯的語氣中聽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來,難道那個雁州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或者說去那裏做官很危險?
於震把目光移向了光光,他上下打量麵前的小姑娘,胸中有著熊熊怒火,卻也隻能是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然後冷哼了一聲一甩袍袖就走了。
這家夥如此做派,顯然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說不準他在回家的路上已經在琢磨著如何報複回來了,光光不無擔心的想。
一行人回到了竇府,韓得平抹了把臉上的虛汗,他對竇辛稟說道:“哎呀,竇大哥,要是我天天都去上這如此打機鋒的朝會,我估摸著我都得少活多少年。”
林氏和竇夫人就趕忙詢問今日去宮中所發生之事。
孝正就一五一十的把所發生的細節跟她們描述了一遍。
林氏聽的是心驚肉跳的,一直聽到小閨女拒絕入皇室寶冊,臉都沒有了血色。
孝正看著妹妹道:“我說光兒,你今日實在是太冒險了,怎麽能夠如此膽大,要是陛下降你的罪,你可知我們全家可就要一塊死在皇宮了!”
光光沉默,她也是在賭,賭啟宗雖然嗜殺殘暴,卻並不是沒有頭腦之人,本來今天這個事情就是韓家受了委屈,他要是再拿韓家開刀,如何能夠堵得上這天下悠悠眾口?
不過她也被今日這事嚇得不輕,她捂著還在撲通撲通直跳得胸口,隻覺得每次進京來都是那麽的驚心動魄,如果可以,有生之年她都不想再踏足這裏。
竇辛稟思索了下,說道:“今日這事可真是險,也多虧了宗師兄肯為韓侄女說話。”
光光神色動了動:“伯伯,那位宗大人是什麽來頭?”
竇辛稟嗬嗬一笑:“他是我恩師的長子,如今是禮部首台尚書。”
光光垂下了眸子,那日在紅葉山上,她曾經目睹過這位宗大人與盛卿安在一起,就是不知,這鎮北王與宗家有多深的聯係。
而且,光光有些不好的預感,從今日朝堂,皇帝與盛卿安的關係來看,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自家如今攪和到這一切當中,不知吉凶禍福後事如何?
林氏這時想起來一個問題:“這個雁州是不是離咱們淮陽府很遠啊?我怎麽聽人家說,它在極北之地?”
竇辛稟點頭:“不錯,這江北的雁州緊鄰邊關同台關,雖然天氣較淮陽府來說寒冷一些,不過雁州可是非常富庶繁華的,尤其是赤鐵礦豐富。
像淮陽府隻有四十一個縣,而雁州卻有八十六座縣城,它是我們大盛朝土地最廣袤的一個府城。”
光光詫異無比:“按照伯伯這麽一說,這個雁州知府似乎是個肥缺啊?”
那內鄉侯為什麽要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呢?光光想了一下,似乎經常聽到雁州這兩個字,那個假扮唐銘、唐煜的盛靖川不就是說是來自江北雁州嗎?
既然雁州地大富庶,那去那個地方做官可比其他貧瘠偏僻的地方好太多了。
這麽一想,皇帝對待自家哥哥還是不錯的。
竇辛稟的麵色卻沉了下來,他歎道:“那是個肥缺,卻也是個要缺,險缺,一般人可做不得那雁州的知府,就是我,也是不敢去的。我聽聞前三任知府通判都是死的奇形怪狀的,不是死在任上,就是死在了去上任的路上。”
孝正皺眉,他有些不明白為何同樣是大盛的官員,唯獨那雁州做不得。
“老師,這是為何?”
竇辛稟若有所思道:“具體的情況我也知道的不多,那雁州的形式複雜,那邊的赤鐵礦多,山高皇帝遠的,又是靠近邊關,你們想想,那私販能少得了?不僅僅有官商勾結,還有一些幫派組織,武林豪客的影子。所以那個地方的一府之長是不好做的。”
古代的鹽鐵一般都是官買官賣的管控的,即允許私人開采,不允許任何人售賣,民采——官收——官賣,律法製度是這樣的,可是到了底層真正實施是很困難的。
尤其是采鹽鐵是要交很高昂的賦稅的,而他們開采出來的東西被官府強買的情況下,得到了利潤其實是非常有限的。所以有很多人就會鋌而走險,私自販賣鹽鐵,這中間的差價簡直就是想象不到的暴利。
而韓得平和林氏可是被竇辛稟所形容的凶險給嚇得白了臉,林氏緊張的道:“咋滴?這去做官怎麽聽著那麽嚇人啊?那咱們不能換個地方嗎?”
光光蹙緊了黛眉:“爹娘,這是皇帝親口禦點的地方,哪裏是說換地方就能換地方的。”
竇辛稟看著垂頭不語的孝正,笑了笑,他意味深長的道:“旁人做不得,我相信孝正是能夠勝任的,你們放心,我回頭會請兩個能幹的師爺陪同凜誌去任上的,你們家就做好保護他的人身安全的工作就萬事大吉了。
這雁州連續三任九年沒有收上來什麽鐵稅,如果凜誌能夠大有作為,可就能夠震驚朝野,同時也能得到陛下的賞識。”
光光的眼底有著深深的厭惡,這個啟宗雖然表麵沒有為難自家,可是還是暗搓搓的給自家兄長下了套子,孝正不過才十六歲的少年,初入官場,什麽都不懂,治理政事更是沒有任何經驗可言,他卻故意給孝正欽點到雁州去做官,其心可誅啊!
難道他身為一國之君,會不知道雁州的情況嗎?顯然是不可能,那他就是故意來膈應或者禍害自己家的唄!
她轉了轉眼睛,思考了下,也似乎明白了一點竇大人的意思,就衝著老爹老娘使眼色,讓他們勿要再擔心。
眾人又商量了下關於劉家姑娘的事情,竇辛稟道:“你家得罪了內鄉侯,隻怕那劉大人是不會再同意跟你們韓家做親的了。”
韓得平想想也是,今日那內鄉侯都恨不得吃了他們的模樣,那劉大人是詹士府少詹士,太子身邊的近臣,那內鄉侯的兒子和太子可是連襟,這婚事都不用他們再想其他法子,估摸著都是不能成的。
林氏就道:“不能成就不成,咱們家也不稀罕攀龍附鳳的。”
竇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妹妹這話家裏說一說就罷了,出去莫要胡言。”
這皇家的事情,尋常人是說不得的。
果然,到了第二天,保媒的張學士夫人就來了竇家,委婉的表達了劉家說是高攀不上韓家的意思,韓家一家人不僅沒有惱怒,反而都是鬆了一口氣,就那個劉姑娘的模樣,配孝正還真是有夠委屈的。
不過受到韓家帶累,竇大人在朝中的人緣也是一落千丈,門可羅雀起來,除了宗家一些少數的清流還願意跟他們走動,那些勳貴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既然孝正的婚事告吹,一家人就準備回淮陽府,隻是如何回去卻成了問題,因為他們可不會忘記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內鄉侯,即使他暫時不會動手,他們離京遠了,肯定會遇到截殺的。
韓得平召來了毛子:“這唐煜回去了?怎麽也不打個招呼?”
毛子帶了不少人手來的,唐煜更是女婿請來特意保護閨女的,不過這人說走就走了,讓他心中好生不悅。
毛子皺起了粗黑的濃眉,他也是一臉的疑惑,他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二爺,您放心,這次我們人多,比上次進京多了一倍還多,都是好手,我相信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他們來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各種因素,所以才會多加人手,抽調的都是唐家那邊派來的有武藝傍身的人。
韓得平放心不少,跟竇大人說了一係列的安排,一家人就準備返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