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90：舊日⑦夙願
想要完成大叔的夙願。
—
祭壇地下，是黑魔法師的秘密堡壘。
常人很難觸發地上的機關，啟動被隱蔽起來的魔法陣抵達這裏。
另一方麵，即便有人僥幸來到地下，也絕不可能安然無恙地通過魔法禁製，以及到處都是的陷阱。
這裏是儲藏黑魔法師與相依為命的“親人”間寶貴記憶的舊日堡壘，也是他在長時間的忙碌、操勞過後唯一的安歇之所。
每每解決完天上地下的麻煩，他就會回到這裏，迎來短暫的休閑時刻。
“哈哈哈哈！那些蠢貨！明明都是曆經修行的魔法師，卻連這麽簡單的魔法都看不透……所以，他們才會被局限在單一的思維之中，在追求無意義的夢想的道路上終無所成。”
黑暗的至深之處，彼時還未揚名大陸，卻莫名在雲中界與地下王國中都有一定名望的黑魔法師——蘭斯，正麵朝“虛無”，大笑著自言自語。
假使他的身邊有其他人在，此刻肯定會用異樣的目光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心想：他是不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精神不正常了？
但倘若他們將目光投向蘭斯所凝望的黑暗——便會發現，那裏實際上並非“虛無”，用磅礴的魔力隱藏起來的空間中，堆砌著眾多生物的殘骸。
誰也不知道它們逝去了多長時間，魔力將這些遺體保存得很好，幾乎沒有腐爛的跡象，堆放在最上麵的殘缺軀體中，還有殷紅的液體汩汩流下。
這裏是他的實驗室，是他的“造夢之地”。
被廢棄的殘肢邊上，擺放著很多形狀怪異且各不相同的巨大器皿，裏麵盛放有顏色不一的液體，有的清澈，有的卻格外渾濁。
液體之中，似乎有什麽物體在小幅度地上下浮動，但它們都被周圍大氣中彌漫的黑暗力量掩藏了起來，根本無法通過肉眼看清晰。
在那片黑暗中的其他地方，則擺放滿了或厚或薄、或新或舊的書籍，每本書中都夾著標注關鍵頁數用的紙張或是書簽，堆在最上麵的那幾本還用上了標記類的魔法。
那些殘骸並非來自外界的普通生靈，而是長年累月下來，被雷家人斬殺在祭壇上的“惡魔之子”們的遺骸。
這些孩子對於雷家人而言，是不應該誕生的存在。
他們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會威脅到平原上其他居民的生計，還會降低雷家在其他領域心目中的風評、很可能讓他們無故遭到周圍領域的敵視。
更為要緊的是，他們體內蘊含的黑暗之力隨時會爆發，將紫星大陸卷入危難之中。
盡管他們什麽惡事都沒有犯過，但他們一生下來就是“錯誤”的，直到“惡魔之子”的傳聞永遠消失在平原之外、直到黑暗之主的影響徹底遠離紫星大陸，他們才可能獲得存活的機會。
“真是愚昧的生靈……反正你們生下來就是為了死，那就在完全腐爛之前，作為我的實驗素材，幫我實現……‘夙願’！”
大氣中的黑暗力量仿佛也受到黑魔法師這番話的感召，逐漸變得暴躁起來，存放黑暗之中的器皿與書堆皆因為它們而開始左右晃動、稍稍失去平衡。
水聲自一具容器中猛地響起，緊接著，容器壁被從內向外打破，一道扭曲的身影從液體中踏出，伸長手臂，顫顫巍巍地朝蘭斯走來。
空氣中黑暗力量的濃度增加，就連沒有生命的物體，似乎也變得不安起來了。
“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東西。”
黑魔法師一甩衣袖，已掙紮到他腳邊的恐怖生物頓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維持他活動的靈魂力量也在刹那間脫離了這具軀殼，重新變作大氣黑暗力量的一部分。
“噢噢噢噢噢噢！——”
更多的器皿受到了從內部開始的打擊，外表上瞬間爬滿了裂紋，隨後便接連不斷地迸裂開來，無數水花四濺，液體流動到地上，慢慢浸入黑暗之中。
至今為止黑魔法師所創造的可笑成品，竟同一時間“複蘇”過來，從被黑暗隱藏的空間中緩步挪出，朝他們的造物主索求真正的靈魂。
“地獄使者的技術，也不能助我達成夙願嗎？”
蘭斯的語氣聽上去很是失望。
“枉我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下次回到這裏，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
轉瞬間，擴散在空氣當中的黑暗力量盡數湧入黑魔法師體內，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不適的模樣。
而沒了黑暗力量支持，附著在扭曲軀殼內的靈魂力量也在霎時間四散開來，有的原地消散、作為大氣魔力的補充，還有的重新與地上的液體融合，使它們呈現出互異的色彩。
“喧鬧”過後的地下堡壘深處空間中，一地的狼藉。
蘭斯站在這片淩亂場地的中心，抬手打了個響指，碎裂的器皿便開始自行修複，隨後，他釋放出黑暗力量，操縱大氣中的魔力、送地上的殘骸去它們應去的地方。
“唉……”他朝黑暗中一招手，一本書立即飛入他的掌中，“果然，憑我自己努力，是永遠都做不到像……那樣的麽？”
“我已經得罪了地獄使者，就差得罪煉獄中的那位老祖宗了，結果，他們的技術根本派不上用場！”
“哈哈……”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書籍翻到先前最後閱覽到的地方，“既然去不了地下王國，那幹脆就去赴那個老頭的邀約吧。”
“他的野心，還算對我胃口。”
說著，他輕輕將手掌覆蓋在書頁上，頃刻間，黑暗力量腐蝕了上麵的文字與插圖，讓整一麵書頁都變成了黑色。
做完這一切後，他將書本合上，隨手丟向黑暗中離他最近的那個書堆。
而隨著他的這一動作，書封上的標題暴露出來，是一個很簡單的詞匯，意為：
“煉獄”。
接著，他便打算離開這個地下堡壘，去往下一個他準備投奔的地方。
突然間，黑魔法師似乎是感應到了某種力量，忽地停下動作，扭頭看向身後的“虛無”。
被黑暗力量隱藏起來的對麵空間中，仿佛還有活著的生物在不斷“蠕動”。
大約是注意到了什麽，蘭斯向那個地方走去。
但他隻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自我嘲笑道：
“今天不是該來客人的時候。”
“還有好幾年呢——離下一次血祭。”他喃喃自語道，“真希望下回他們動作能慢一些，好讓我確認那些精靈是否為我要找的存在。”
他不再關注黑暗深處的動靜，轉過身，朝設置在這個空間中的地下堡壘出口走去。
一直以來，他都堅持在做的，便是實現收留自己、撫養自己成人的“某個存在”的畢生心願，對方因為絕望而放棄了未來，但他不同。
他繼承了對方的力量，擁有了漫長而無止境的壽命，他還可以一直鑽研下去。
最終，他會創造出最完美、最貼近對方心之所向的作品，從而拯救對方的心靈。
“等著我吧。”蘭斯在離開這座安歇之所前，再度立下誓言，“我會成功的，我會實現你的夙願。”
“等著我！”
—
黑魔法師離開之後，一直沒敢現身的兩位不速之客，這才互相推搡著從黑暗之中冒了出來。
“你應該是他的‘老前輩’，而且和他有共同語言啊，雷賓！”
神靈輕風一邊衝他此行的同伴喊著，一邊盡力避免自己的力量對周邊的環境產生影響。
按照雷賓的說法，隻要這麽做，這個時空的其他人就發現不了他們。
方才肯定是他在哪裏疏忽了，所以讓黑魔法師感知到了他們的存在，幸好，對方由於各種他並不知曉的原因，沒有在意這件事。
“我沒在怕他。”雷賓小聲嘟囔道，“隻是，剛才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種古怪的情緒。”
就像是在嫉妒眼前的黑魔法師，妒忌對方能與自己的造物主共同生活那麽長時間——來到堡壘深處的這個空間後，他們第一時間翻閱起這裏堆得到處都是的書籍，自然得知了蘭斯與索倫森的關係。
“黑暗之主賦予了我們力量和宿命。”雷賓將一直拿在手上的書放回書堆最上方，“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開始在世間漫遊，一切都還很早，他仍抱有信念。”
“我，一直都想讓自己變成完美的‘惡魔’，如此一來，便能讓他心滿意足，不再追憶已逝的親人。”
“剛才那個黑魔法師也是如此。”雷賓述說出他自己的見解，“他企圖創造出一個完美的生物，就像黑暗之主創造的‘人心之魔’那樣。”
“這麽做，是想讓索倫森安息嗎？”神靈輕風問的很直接。
“創世主是不會死的。”雷賓先是搖頭，而後答非所問，“他們違背了異時空的規矩，遭到了‘永生’的懲罰……除非他們贖清罪過，否則將永生不滅。”
“但索倫蒂諾死了。”神靈輕風反駁，“還有‘蒼藍’——伊萊爾，他是璀璨金星的創世主，‘死’了兩回了。”
“我們的主承擔了他兄弟的罪責。”雷賓沉聲答道，“索倫爾那以他的生命構築了這顆星球的未來，活下來的唯有索倫森，所以，永生的詛咒便降臨在了他的頭上。”
“至於你口中的另一些創世主，他們大概擁有自己的故事，所以才會走到那樣的命運吧。”雷賓停頓了一瞬，接著補充道，“其實，在異時空管理的這片星空中，仍然背負詛咒的生靈已經不多了。”
“一旦他們創造的這顆星球融入異時空的秩序，他們的罪孽也就贖完了，他們的生命很快便走到了盡頭。”
“我也不認識其他的創世主。”神靈輕風嘀咕道。
“話說回來，你努力讓黑暗籠罩世界、試圖毀滅這顆星球現在的文明的目的——既然不是為了讓自己的造物主安息，那又是為了什麽呢？”
神靈輕風問出了從認識雷賓起，就一直在腦海中醞釀的問題，而實際上，通過短暫的接觸，認識到雷賓部分性格的他，也能猜出對方會給出怎樣的回複。
“為了讓他承認我。”對方如是答道。
“同時，也是想要響應某則傳言。”他隨即補上了一句，“將這顆星球獻給他，他就能幫做出這件事的生命實現一個願望。”
就算是冷酷殘忍的上古惡魔，在一錯再錯的同時，也懷有一顆返回舊日的妄想之心。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