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84：舊日①五人組
蛇山腳下，一個少年正在挑水。
他頭上頂著一團赤紅如火焰的亂發，衣服上打了許多補丁，鞋子也是破破爛爛的、露出他的腳趾頭來。
在他生活的這個村落，周圍的成年人們連“還原”或是“修複”類魔法都不會施展，更有甚者，都不具備成為魔法師的天賦。
自信能成長為傑出魔法師的人，一過成年禮便匆匆離開這個地方，久而久之，留在這裏的就隻剩些無能之輩，依靠蛇山上蛇族教團的施舍過活。
後來，蛇山上發生了一場能源危機，蛇族人自己都生活艱難，便不再顧及他們這座偏僻的小村落、任他們自生自滅了。
不過，這一代村裏出了幾個有能耐且有良心的年輕人，他們聯合從外麵來的“天使”，一起拯救了他們的這個小世界，由此成為了村中同齡人眼裏的英雄。
但英雄們在拯救世界過後便沒了活可做，很快，他們就要麵臨選擇——橫在他們麵前的，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離開村落、到外麵的世界尋找生計；二，留下來，荒蕪度日、坐吃等死。
“賽西，今天輪到你來打水了嗎？”
守在井邊的老婆婆向往常一樣，朝幫大人們做事的少年打招呼道。
“你的同伴，還沒有回來嗎？”老人坐在井沿上，瞅著這個魔法天賦並不出色、前不久才剛晉升基礎級的年輕人，幽幽講出了她在心中醞釀已久的猜測，“她們不會……不會再回來了吧？”
這是應該的，村裏的長輩們都這麽認為。
他們沒有理由責怪年輕人們的選擇，外麵的天地如此廣闊，有天賦的年輕人是該出去闖闖，而且，最好也別再跟他們這個鄉下地方扯上關係。
“有了你們找回來的那份能源，最近新出生的那幾個嬰兒，竟全部都檢測出了魔法天賦，村裏的農作物長勢也更喜人了。”老婆婆說，“你們已讓這裏改頭換麵，是時候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婆婆。”賽西拎起水桶，無奈笑道，“我的魔力還很弱小，出去一兩天還好，要是時間長了，我怕不是會丟命的。”
他的魔力還不足以幫他取水，他也沒學會讓水桶和其他工具飄浮起來的省力魔法，和那些一起拯救蛇山的同伴們比起來，他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老婆婆伸手揪出他的破衣服，不讓他離開：
“月兒她們一走，你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與其幫家裏人幹這種其他人也能做的活，不如用點心思在研習魔法上。
“隻有變得更強，像你這樣沒有出身的人，才能達成自己的夙願，或是保護自己心愛的事物。”
“知道啦，婆婆。”少年敷衍著說道，“你這話，我都聽了不知道多少遍，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那你還不趕緊去做！”老婆婆鬆開手，然後從井台上跳下來，追著紅發少年打。
賽西趕忙拎著水桶跑遠了。
回到住所中，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將打來的水倒入水罐，可隨後，他便動也不動，目視前方，目光卻沒有焦點。
隻一會兒的功夫，他就鬆開了手，未擰緊蓋子的水罐掉在地上，裏麵的水都潑灑出來了。
然而，下一刻，罐子和水從地麵上飄浮起來，宛如時間倒流般，水重新匯入了水罐。
床上的紅發少年低垂著頭，慢慢抬起手伸向前方，握住了恢複原狀的水罐。
“抱歉。”一團火焰從他的掌心冒出，轉瞬間吞沒了那隻水罐，“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的事情。”黑炎惡魔的身影在小屋的窗框中勾勒成形，而後，他從窗戶裏跨出，降落在地麵上。
“這個形象……就是過去的你嗎？”他上下打量麵前的紅發矮個少年，“十一、二歲的樣子，你沒有下定決心嗎？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那可不行。”賽西撓了撓腦後，麵帶笑容說道，“至少，這個時候的我，是這麽認為的。”
少年是這座村落某一代村長的孩子，但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因為蛇山的能源危機，他的父母卷走了村裏的資源、投奔去了外麵的世界。
從小到大，他都懷著對周圍人的愧疚感在這個地方生活，所以，他會義無反顧地幫助這附近的人——小到幫人打水，大到解救全領域的能源危機。
在天上使者的幫助下，他們成為了這個地方的“英雄”，可是，出於對家庭背景的考慮，他覺得自己被束縛在了這裏，因而斷然拒絕了夥伴們的邀請，選擇繼續留在村中。
“小時候的你，可真是有夠天真的啊。”
“凡人皆有這樣的時期。”性格大變的少年摸著頭發大笑起來，“我想留在這個地方為我的父母贖罪，可是啊，這裏質樸的民眾，卻巴不得把我趕出這兒。”
“那麽，你的決定是？”黑炎惡魔飄浮到賽西身旁，空著的手小幅度地探向他的身軀。
“當同伴遇上困難的時候，即使知道自己十分弱小，這時候的我仍會選擇鼎力相助。”
“走吧，我們的創世主。”他握住黑炎惡魔伸過來的手，絲毫不對蔓延到自己身體上的黑色火焰表露怯色，“帶我離開蛇山腳下的小天地，去往外麵的世界！”
“嗬嗬……”時與空的裂縫在少年抓住惡魔的手時，便在他們身後綻放開來，“這種事情，其實，你自己也是能做到的吧？”
下一個瞬間，被赤焰包裹著的水罐掉落在小屋的地板上，火焰逐漸熄滅，屋內則失去了二者的蹤影。
…………
這裏是——2361年的紫星大陸。
對於奧羅生活的那個時代而言，這是五百多年前的過去；而哪怕是以許伊雷等人活躍的那個年代為參照，這裏也已是一百五十年前的“近代”。
“你的那些同伴們呢？他們沒和你一起行動嗎？”
“眼睛可不能隻盯著一個地方。”時空旅行者讓紅發的少年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二者之間有漆黑的火炎流淌而過，乍一看，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黑色披肩。
“我們能在這個時空停留的時間不長，但這裏會發生很多事情，所以，我讓他們充當我的眼睛，代我去感受這片舊日的大陸了。”
“說是如此，”坐在惡魔肩膀上的少年咯咯笑了起來，“其實，他們是知道了你我的關係，因此被嚇跑了吧？”
“你我之間有什麽關係？”底下的人冷笑一聲，“不要小看我的夥伴們，即便來的人是冰魔，他們也不會露怯的。”
“火魔、賽西！”說著，他直接喊出了肩上少年的真實身份。
“別這樣。”賽西笑著說，“你可是我們的創世主啊，隻要我曾是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一員，我對你……‘你們’的敬意就永遠不會改變。”
“這次許洛伊他們不在，我好不容易感應到時空的變化，再借助異時空的力量，終於與你見麵……嘻嘻，就讓我們好好展開一段冒險吧。”
“說這種話的時候，我建議你下去說！”
“哎！哎！等等，我看到她們了。”賽西勉強穩定住身體，好讓自己不被底下的人甩落，“往下降落吧，你的夥伴們興許也在城裏等你呢。”
奧羅白了他一眼，操控住黑魔法的具象化，讓二者緩緩朝下方落去。
“下麵是？”
“過去的麥格王國，我想。”賽西用不確定的口吻答道，“底下應該是商業街，我們曾和伊蘭諾爾到過那裏。”
“伊蘭諾爾……”奧羅和賽西都清楚這位“神聖天使”的結局，因而在賽西提到這個存在時，二者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直到奧羅帶著紅發少年著陸，受這個時代商業街的氛圍鼓舞，賽西才重新振作起精神，繼續為他的臨時同伴指引道路。
“她們在那裏！”賽西伸手指向路邊的一家麵店，“你之前向我介紹了你的夥伴，這次，輪到我來給你介紹我的朋友了！”
“快過去吧。”他一把抓住奧羅的手，催促說道。
“等一下，那家麵店——”奧羅話未說完，就被對方突然增大的力氣拉到了店鋪跟前。
(這個店麵……有點眼熟啊。)
奧羅回憶起自己在探險塔“王者之路”中的經曆，他曾在一段“思念”中，看見過與眼前這家麵店幾乎一模一樣的店鋪，隻不過，它比起麵前這一座要多了許多歲月流逝的痕跡。
還沒等他多想，賽西就又拉了他一把，將他直接拽進了店裏。
偌大的店麵中，擺放了相較於“思念”中那家店更多的桌椅，客人也遠比那家店的要多得多。
在眾多吃麵的人中，原本飛在空中的賽西能一眼就透過窗戶看到想找的人，這也許是說明這位異時空成員有著很好的眼力，也許，是表明了他與朋友們的情感之真摯。
“看到那個金頭發的女孩了嗎？她比這個時候的我要大幾歲……”賽西掰著指頭對奧羅說，“我應該喚她一聲‘姐姐’。”
“講正題。”奧羅揉了揉方才被對方抓住的地方，隻覺生疼。
“她就是月兒。”賽西絲毫沒在意同伴的冷淡，樂嗬嗬地說著，“這個時代的‘月光家族’家主，也是一位世界罕見的月光屬性魔法師……不，應該說，她是‘第一位’。”
“坐在她對麵，看起來很嚴肅的黑發女生，名為辛德瑞拉，是一位變異屬性‘星光’屬性的魔法師，也是我們中實力最強的……啊，當然是這個時代的‘我們’。”
“實力最強……”奧羅壓低聲音，疑惑問道，“這個時空的你們，平均魔法等級是多少？”
“這個嘛……”賽西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對現在的我來說，都很糟糕。”
“小辛是高深級，月兒卡在瓶頸那裏，我，你是知道的，連修複類的魔法都沒學會。”
“小辛旁邊的那個女孩，名叫蘿拉，她的實力一直在進階級和高深級中徘徊不定，聽伊蘭諾爾說，這似乎與她的靈魂顏色有關。”
“靈魂顏色什麽時候和魔力修習扯上關係了？”奧羅對此表示質疑，不過，他話並沒有說滿，給自己留了些許餘地，“罷了，靈魂本就是困擾後世學者們已久的難題，最基礎的‘靈魂顏色學說’，半年前我還對它將信將疑呢。”
“還有一個……”在介紹到最後一個人時，賽西突然別過頭去，不再直視麵店中的那群朋友。
這樣的舉動，引來了奧羅困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