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24：再遇
“雷影是怎麽找上你的？”
奧羅從他在一年前的發現中，挑選自認為能講述出來的部分，作為委托的答案告知給了情報商人，而後，他開始向對方打聽另一件事。
“說來話長。”
情報商人翻開資料冊，根據腦海中的印象，停在了某一頁上。
“那個時候，我原本是在調查雷卡的去向……很多精靈都認為他已經死了，而且，連他的弟弟也沒有跳出來反駁，說這是謠言。”
阿大告訴奧羅，他當時身負好幾個委托，而且它們都來自不同的委托人。
水銀湖的幸存者想找到他們的雷神大人，為此發起了“天價”的委托任務，而在戰爭臨近結束的混亂中，仍有成千上萬的魔法師搶著去掙這筆錢，阿大就是其中一員。
礦湖主人跳海，白袍人持反抗軍的推薦信找上門來，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找到主人的下落。
而在調查近一年來“世界之聲”的過程中，他從一些淵流屬性精靈口中，得知了前任精靈王的死訊，同時，這些關心沙華的精靈們也請求他能幫助他們找到事件的真相。
“我一路追蹤惡魔留下的‘足跡’，就是他的魔力氣息，最終來到了蛇山。”阿大說道，“到了那兒之後，我想著還能順便調查沙華的死因，就決定多待幾天……”
“沒想到，我在蛇山山腳留宿的第二天晚上，一個長著大齙牙的怪人出現在了我的臨時住所門口。”
“雖然他刻意壓製了身上的黑暗氣息，但我還是能察覺出來。”阿大瞄了一眼奧羅，見對方沒什麽反應，遂繼續說了下去，“這算我的一種‘特異功能’吧，伊雷團長，以後有需要的話你大可來找我，我會給你打折的。”
阿大的真實身份並不簡單，奧羅深諳這一事實，從他可以活三百多年而樣貌不改這一點上，就能判斷他不是尋常人類。
要麽是隱藏真實實力的神級以上魔法師，或是像蘭斯那樣的黑魔法大家；要麽，就是人與精靈的混血，亦或是三界（煉獄、大陸和雲中界）中任意兩界的混血，三界混血的可能性倒是不高，全世界都沒多少這樣的例子。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家夥是地獄使者或天上使者，可這兩類人都不會輕易離開煉獄或雲中界，甘願守候在大陸經營壓根沒人氣的報社，幹還需要合作夥伴、否則就拿不出情報的情報商人的活兒。
而在奧羅看來，能感知黑暗力量也絕非什麽“特異功能”，這極有可能與阿大的來曆——種族、血統、出生地等等因素有關。
“雷影說，他在與你第一次見麵時，就和你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
“他是約了，但我可沒答應啊。”阿大用手肘撐在桌麵上，一手托腮，一臉委屈地說著，“不過，那個時候，他的確告訴了我他的需求……”
“他想要找個有能力的、靠譜的人，潛入雷卡的生命空間、拯救雷卡。”
“所以，伊雷團長，我之前向他‘推薦’你，其實是因為我認可你的實力啊！”阿大兩眼放光，“成為戰神的救命恩人的，這可是普通人一輩子都換不來的榮譽，我呢，是沒力量享用這份榮譽的，但你、您可不一樣！”
奧羅冷笑一聲，揮手甩出一枚水晶球。
這正是之前從阿大手中奪走的攝影水晶球。
這會兒，它先是在招待桌上滾了幾周，然後逐漸減緩速度，最終在阿大眼前靜止不動。
“有些事情，你是解釋不清的。”奧羅邊說，邊從座椅上站起，接著在情報商人惶恐的注視下，轉身離開了事務所。
來到大街上後，奧羅並沒有直接展開時空裂縫、返回星之學院。
說實在的，直到現在他的思緒還有些紊亂，憑心而言，他在慶幸雷賓的到來趕走了雷影，可同時他卻在隱隱擔憂，總感覺有些事情即將發生，而自己也會被卷入其中。
現在他的處境，可和之前所有的時空旅行都不一樣，而他所扮演的身份，也和曾經的“奧羅”不同。
許伊雷對於這個時代舉足輕重。
（就算開啟真實視野看我自己，能看到的也隻有霧蒙蒙的一片。）
（現在唯一可參考的，就是迷失指數……可魔瓶除了在我和雷賓相處的時候時常匯報它的變化外，即便我在實驗室裏窩一個紅星日，期間也沒將L1放出去，它也沒有給予我任何相關的提示。）
“好煩。”此時的奧羅，莫名感覺自己的心態回到了剛開始旅行的那個時候，“好想盡快回去，回到……”
神靈輕風、惡之契約、小白蛇以及虹光等形象自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奧羅搖了搖頭，旋即察覺到了來自街上其他人的異樣眼神。
無色的火焰刹那間纏繞上他的全身，帶著他消失在了路人們或警戒、或厭惡、或恐懼的目光中。
（偏偏是許伊雷被眾人誤會的這個時候！）
黑炎散去，奧羅出現在了商業街的黑市中。
他實在不清楚正史中的許伊雷是如何重拾人們信任和好感的，也不清楚自己在這個時代該做些什麽……曾經牢記於心甚至引以為傲的那些曆史知識，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參考心中的大事年表，走一步看一步，把自己所經曆的現實“湊”成曆史中的那副模樣。
而此刻之所以選擇在黑市著陸，僅僅是因為他想到這邊還有個“熟人”，想去碰碰運氣、看看對方在不在。
假如沒能見到維樂思，他接下來的打算，就是直接去找伯恩——前不久奧特裏克通知過他，伯恩請他去血族領做客。
剛聽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立即聯想到的是“行刺蘭德”這件事，畢竟，他曾親自完成過這個委托。
可事後他轉念一想，許伊雷將“本人”和“冷血”這兩個身份分得十分清楚。
像小金她們，既受到了“伊雷團長的關照”，又經常得到冷血的幫助，而連她們這樣和許伊雷十分親近的人，都沒意識到他和冷血是同一人，更別提一個星之學院的校工了。
雖然，伯恩比較特殊，他是一位傳說級的魔法師，尋常的偽裝在他眼裏，大概就是形同虛設——然而，在許伊雷的記憶裏，他根本沒以冷血的身份與校工接觸過。
任一個魔法師有多大能耐，也沒辦法把未曾了解過的人物與另一個人聯係在一起。
伯恩至多隻是聽說許伊雷和冷血是搭檔，但能聯係冷血的方式不止“通過許伊雷”這一條，而且大多都更加便利。
何況，參照伯恩的性格，大概率真的隻是想和許伊雷聊他母親、也就是血族的“十長老”，迪雅塔的事情。
“維樂思的店……他經營的是‘驚奇物品商店’。”收斂起肆意發散的思緒，奧羅將注意力轉向剛剛製作出的立體地圖，“就算在黑市中，也是很偏僻的位置啊。”
“這種地方，又是一間像是賣奢侈品的商鋪，他真的能盈利嗎？”
黑市在戰後的複興速度很快，遠超於商業街，如今已完全看不出曾經曆過戰爭的痕跡了。
而以許伊雷的身份行走在黑市的街道上，對於奧羅而言，又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這裏不存在數百年後的尊重與馬首是瞻，有的隻是和外麵的商業街一樣的恐慌、排斥、戒心。
從許伊雷的記憶空間中，奧羅得知他其實算得上這條街的常客，許伊雷經常從黑市商人手中淘得各種稀有的金屬，或是繪製魔法陣和煉金的原材料。
有時候，他還能在這裏找到來自星外的商品，然後挑選有需要的東西，十分幹脆地買下來。
可現在，這些黑市店主們，紛紛回避了他的目光，不敢正眼看他這位以前的老主顧。
“唉，伊雷團長啊……”終於，當他狀似毫不在意地走過了幾間商鋪後，有人出聲了，“您也別為難我們啊，大家的處境都很艱難，戰後嘛，您也懂的。”
（我來的目的，本就不是找你們進行交易……）
奧羅就當沒看見，迅速穿過店與店之間的小道，在一眾黑市店主的注視下，直奔維樂思的商鋪而去。
然而，就在他已經能看見寫有“驚奇物品商店”字樣（奧羅沒想到店鋪的名字居然真的是這個）的牌匾時，周圍的空氣忽然間變得寒冷起來，原本雖然被甩在身後，但依然能聽清的、很不友好的交談聲，也一下子變輕了許多。
他的視野中，突兀地多出了一道身影。
對方戴著一頂裝飾有絨球的毛線帽，穿著符合當下季節、卻不符合現在室外溫度的厚實羽絨服，戴著線織口罩，全身都蒙得很嚴實、密不透風似的。
奧羅認識這個“人”。
“冬之守護使。”他沉聲道，“概念的共生體，季節的精靈，以及……”
“星球意識的化身。”他心念道。
“你為何會在這裏？”
對於這樣的存在，人們的話語中總是含有敬意。
奧羅也是一樣，但他不會像其他目睹這一幕的人那樣，流露出敬畏的神情，曾在數百萬年前，他就已經與對方見過一麵。
冬之守護使不說話，徑直朝他走來，每向前一步，周圍的氣溫似乎就會下降少許。
最終，她來到了奧羅眼前。
此時的奧羅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話語被阻塞在喉腔中，困乏感也逐漸湧入腦海、取代其他的思想。
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原本的自己，蒼白的霧氣配合漆黑的烈焰，一同從那具身體中衝出，撲向給予他生命威脅的自然之靈。
白發拂過他的臉龐，緊隨其後的是一股似曾相識而猛烈無比的氣勢，化形為氣浪朝著冬之守護使掀去。
“你……”憑借求生本能，奧羅勉強恢複了語言能力，而後，他發現自己仍然是許伊雷的模樣，但麵前的冬之守護使眼中卻透出了幾分笑意。
“我不希望你成為異時空的玩具。”毫無預兆的，她如是說道，“剛才，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如果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他們。”
“可你……”奧羅摸了摸自己臉頰，又硬又冰，抬手的過程也吃力無比，“其實已經動殺心了吧？”
“我感覺到了，他們對你沒有惡意。”冬之守護使從他身邊緩緩經過，同時也將寒冷的感覺一點點帶走，“假如剛才殺死這具軀體，反倒會真的害了你。”
“我不清楚你身上遭遇的事情。”她對上奧羅的目光，眼中滿含悲憫，“但是，我會時刻關注現在的你——並歡迎你來找我尋求幫助。”
“冬之守護使的小屋，將永遠為你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