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22：敵對
（持續了三百多年的憤怒……那時候他與絕影說的倒是不錯，這種存在，即是不甘的亡靈，也是已死之人的執念。）
站在烈火之中，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熾熱，奧羅看著眼前的白發人，神色複雜。
“邢鈺為何而憤怒？”
“是因為許洛伊嗎？”
“他對你做了什麽？”他嚐試著去理解邢鈺對許洛伊所抱有的情感，“還是說，你隻是單純的看他不順眼？”
“啊，正是如此。”
紅眸的“憤怒”眯起雙眼，語氣中帶著少許的愉悅，似乎很高興麵前的女孩想到了這一點：
“過去的‘我’最討厭許洛伊了——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單純的、沒有理由的、討厭他。”
“我們明明是一樣的。”他說，語氣又低沉了下來，“有著相似的經曆、共同的目標，也同樣不被他人理解、為旁人所忌憚……最後卻得到了迥異的結局。”
“憑什麽呢？”
名為“邢鈺”的科學家，在科學院內享有著“白發惡魔”的惡名，受人懼怕，也遭人厭惡、甚至在死後連存在的價值都被否定；而許洛伊哪怕是成為了一介星球的叛徒、丟下尚未完成的研究背離了科學院，他的母星人們也舍不得將他從院中除名，他們仍崇拜、敬仰著他，把他當作一例絕對正麵的教材，向後世人宣揚他的事跡。
於是邢鈺憎惡起了命運的不公，亦妒忌著許洛伊的“好運”，卻也羨慕著他，和科學院的其他人一樣對他充滿了向往與憧憬——“‘我’的怒火因此而起。”“憤怒”對奧羅道，“因自己的無能，而後遷怒於許洛伊。”
“可你告訴我，幫我是為了幫助許洛伊。”奧羅腦海中思緒翻滾，愈發混亂。
“對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實際上封印了《黑魔法原典》的人也不是許洛伊吧，祁永也不是它的主人，而隻是它的持有者——《黑魔法原典》的主人，自始至終就一直是你，對嗎？”
“和我說是許洛伊封印的《黑魔法原典》，對你來說有何好處……還是說，有什麽特殊意義呢？”
“你又為什麽要給我看那段過去呢，為了告訴我過去的你有多瘋狂、又是如何折磨你的學生的嗎？或是以這種方式來向我展示你的‘痛苦’？”
“憤怒”沒有回答，他再次沉默了，這個為逃避問題而把過去的話題重新拉出、勾起了聽眾興趣的人根本沒打算對聽眾負責，最後隻是無聲地抬起手，將環繞在兩人周圍的火焰收回。
“邢先生……”
“是時候了，小金。”
白發的男人五指收攏，一把掐滅了手中的火種，周圍的黑暗也霎時間散去，恢複成茫茫的雪白一片。
“你很快就會知道全部的真相，至於現在——”
“拿著你想要知道的名字……”他伸出另一隻手，擺了擺，再朝著奧羅的方向輕輕一推——
“離開這裏吧。”
“什……”
雪白的空間驀然破碎，連帶著男人一起，而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奧羅則在驚愕中被扔回了那條漫長的文化走廊。
他於同樣是雪白的地磚上站定，愣了下神，隨後環顧四周——身邊依然不見林蝶麗和愛琳娜她們的身影，絕影也沒有——
“喂，小孩。”
“啊。”
聞聲轉頭，一眼便看見那戴著麵具的金發精靈正站在不遠處的拐角處，嘴角下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你想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見對麵的女孩回頭，絕影“嘖”了一聲，腳下開始有電光漫出，似是象征著他此刻的心情。
“走吧。”他揚了揚下巴，“我已經把最適合連通入口的位置告訴許林林了，雷卡他們也應該在那裏等我們了。”
“你是來找我的？”奧羅有些摸不準自己此時所處的是哪一段記憶，他本以為會直接離開小金的記憶空間，剛剛都已做好了將文件夾打開的準備了。
“那是冠標的工作。”絕影表示不屑，“我才不會特地出來找在自己家裏迷路的小孩。”
“啊……好吧。”
快步走至絕影身邊，奧羅想了想，又開口詢問：
“最適合連通入口的位置？”
“嗯，這畢竟是一顆缺少魔力的星球。”絕影瞥了奧羅一眼，出乎奧羅意料地給了他耐心的解釋。
“就算在紫星大陸上，也要挑選魔力充沛的地方放置界石。”他說，“而這顆星球上不存在魔力，有些時候就要靠玄學來補正了。”
“玄學？”
“這是我過去的一個熟人的說法……別當真。”金發的戰神扶了扶臉上的麵具，“那個‘最適合的位置’也是他找到的……哼，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不過是重提舊事罷了。”
“快走吧。”
他輕輕帶過了這一話題。
…………
可能是魔力不夠的緣故，絕影雖嘴上說著“時間緊迫”，但還是放棄了使用“轉移”魔法直接抵達目的地，隻是帶著奧羅、借用雷電的力量進行短距離的瞬移。
每穿過一扇會自動打開的大門，他都會在門前停上一兩秒鍾，似是在尋找、或是在等待著什麽。
也不知走了多少距離，在即將繞過一個拐角處時，絕影忽地停了下來，又上前一步，提起披風，將奧羅擋在了身後。
奧羅也知道對方那麽做的原因——在絕影停下前他就看見了，那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正前方的、有著紫黑色金屬外殼的機甲。
（NEO？）
（他還活著嗎？）
一陣嘈雜刺耳的機械電音以及金屬碰撞聲響起，那台機甲好像動了，不過有絕影擋在前邊、遮擋了視線，奧羅也不知其在做些什麽。
“你們——”而等到那些噪聲與電流聲稍漸平緩後，他突然感覺有人在他耳邊重重地呼了口氣，緊隨其後的是一個熟悉的人聲，“要去‘那邊’嗎？”
（不、不對，這個語氣是——）
（‘絕望’！）“邪鈺……？”
餘光下意識地往身後瞟去，後方卻空無一人，那台機甲還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隻是絕影受刺激了般後撤的反應告訴了奧羅，方才的一切絕非錯覺。
他聽見絕影低聲呢喃了一句，語氣中滿是困惑，似乎很奇怪為何“邢鈺”會出現在這裏，然後又看見這精靈王迅速調整情緒，鎮定了下來，重新走上前去，也抬高了聲音：
“呀，你是專門來送行的麽，邪鈺博士？”他說，“嗬，盡管剛才已經通過占卜知道‘會有一個因為執念太深而徘徊於此的亡靈’在這等我們了，但是真沒想到——居然是你。”
他再搖了搖頭：“在這麽一顆缺少魔力的星球上竟也能變成亡靈，哈啊，究竟是怎樣的執念啊，真是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呢。”
（喂，你在幹什麽啊！）奧羅瞪大眼睛，（還有，上個你看見邢鈺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反應吧？）
“亡靈——嗎？”
穿著NEO機甲的“絕望”又製造出了一係列噪音，而這次在電流聲稍緩後，緊接著的便是一聲和著機甲移動掀起的氣浪卷過走廊兩側牆壁時發出的巨響的爆鳴，再加上利刃劃過氣流的聲音。
“那麽——就讓我帶走她吧！”
（喂？！）
“區區亡靈？”
絕影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揮手擲出一片電光，於困住了襲來機甲同時轉身托起奧羅，下一個瞬間，二者已移至另一條走廊的盡頭、一扇緊閉的大門跟前。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過了好幾秒，那扇感應式大門似乎才感知到“有人來了”、在他們眼前緩緩打開。
“它、它是誰，絕影？”
坐在絕影的懷中穿過大門，奧羅模仿著小金驚魂未定的語氣，把一連串的問題拋給了絕影：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它，但是它為什麽要攻擊我們？是你惹它生氣了嗎？我們又為什麽要跑……你打不過它麽？”
“那個家夥盯上你了。”絕影選擇性地忽略了奧羅問話中他自以為無關緊要的幾句，邊走邊從空氣中摸出一張紙牌，瞅了一眼，又將其甩了回去。
“可是，為什麽？”這隻精靈王對自己的占卜結果很是不解，“你都不認識他，你與他之間毫無交集。”
（“邢鈺身前與小金並無交集”……）奧羅皺了皺眉，（“憤怒”是那麽說的，但是，他都說了那麽多假話了，這句話就一定是真的嗎？）
（他討厭許洛伊，他不是許洛伊的“朋友”，那還會避忌狄安娜與莫雷爾是許洛伊的“學生”、刻意不去接近他們嗎？
（雖然也有擔心許洛伊會報複、所以不去招惹任何與許洛伊有關事物的可能——可是他真的從沒有接觸過小金嗎？即使活著的時候真的不曾有過，死後也沒有？）
（‘絕望’……為什麽是“絕望”呢？“憤怒”去哪裏了？邢鈺死後，從他的“痛苦”中分裂出來的黑魔法造物不是隻剩下“憤怒”了嗎？）
（如果是被“絕望”盯上……他想要做什麽？）
“他的目的……他想做什麽呢？”
（他想要補完那道咒術？）奧羅回想起之前“絕望”對“憤怒”阻止他使用黑魔法的憤慨，忽然覺得茅塞頓開，卻又感覺這個猜測有些勉強。
（可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他想，（而且被他強製刻上黑魔法印記的是他的學生，又不是小金……）
（啊，他的學生逃走了，他就在其他人身上做了類似的實驗？）
（也是，那可是被同類稱作“惡魔”的人啊……）
“那家夥是一道執念。”絕影突然道，“在這顆星球上，也可以算作一道殘魂。”
“小孩，”他看向奧羅，“我不清楚雷卡他弟弟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靈魂並不完整，而殘缺的靈魂很容易互相吸引，畢竟，靈魂永遠是靈魂補完中最完美的素材。”
“所以，他隻是盯上了我的靈魂？”
“什麽叫‘隻是’？”絕影一挑眉毛，“你看起來完全不懂問題的嚴重性啊。”
奧羅眨了眨眼。
“算了。”精靈王歎了口氣，“我已經告知了雷卡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也就快與他們會合了。”
（魔音傳遞嗎？）奧羅移動視線，發現一枚纏繞著電光的水晶球悄然出現在了絕影身邊。
水晶球中所顯示的畫麵被一分為二，其中一塊上麵顯示的是正與許林林對話的紫星大陸戰神，以及圍在他們身邊的伊格斯、林蝶麗和愛琳娜；另一塊畫麵則被絕影用於實時監控“絕望”的動向。
身穿紫黑色機甲的亡靈還停留在原本的那條走廊中，乍一看並沒有追上來的跡象，不過他的下半身正在逐漸虛化，且不斷有黑氣從機甲的連接處冒出。
見此情形，奧羅不由想起了“絕望”從驚恐萬分的孩童影子中鑽出、又想要將小孩拖入黑暗的那副情景，心中一顫。
“偏偏是在這種星球上……麻煩。”
絕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稍加猶豫後便抬手劃開了自己的嘴唇，再用沾上了鮮血的手撫向空中的那枚水晶球：
“仁慈的命運之神提亞啊，請睜開您的眼睛，給予您迷茫的信徒引導吧！”
水晶球上的畫麵瞬間變得扭曲、模糊了起來，一枚泛著銀藍色光芒的魔法陣也在絕影的吟唱下於水晶球中浮現出來，且越變越清晰，光芒也愈發耀眼。
就像真的有神明的力量不遠千裏，跨過遙遠的星係、降臨到了信徒身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