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69：歸處⑦少年的夢
他們其實找到了德弗朗特和艾塔爾，亂世中這些保持冷靜、沒有加入火焰的狂歡的人們，原本是團聚了的。
被狂徒們抓走的瑟密拉，在生死關頭得到了弟弟與熟人們的幫助，逃過了死劫。
她激動於與德弗朗特和艾塔爾的重逢，並告訴了他們發生在大姐和錫姆身上的悲劇，以及普魯托的離開——德弗朗特和村人們一致認為他們不應該回到處刑架下等待旅人的歸來，“他一定是逃跑了”，他們都這麽認為。
在這樣的世界上，“信任”是很稀有的。
於是，瑟密拉聽從熟人們的安排，放下了普魯托托付給她的背包——事實上，從旅人將取出了某件事物的背包遞給她的那一刻起，瑟密拉就感覺這次分別便是訣別。
她跟著弟弟和艾塔爾，還有關照著她的村人們離開了。
他們在雪中找到了一處洞窟，便在那裏建立了臨時的庇護所，可一轉眼間許多個紅星閃耀之日過去了，食物漸漸告急，即便有火咒提升生活質量，他們也無法在缺少物資的這個洞窟中久居。
“姐姐，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在洞窟外的暴風雪終於停下的某一天，金發男孩似乎下定了決心，借著“暴風雪剛過外麵應該不會有人，是出去找食物的最好機會”為借口，與一同躲在洞窟中的村人們打了聲招呼後便匆匆離去。
他們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德弗朗特在心中對自己說，他們得主動去尋找希望，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推給此時生死未卜的外鄉人和不知去向的創世主。
…………
良久也沒有等到德弗朗特回來，縮在洞窟深處的瑟密拉幾次想要出去，卻都被村裏人攔下了。
外麵太大且又容易迷失方向，還過了那麽久，若是現在出去可能兩人都回不來——他們這麽說著。
見著瑟密拉十分著急的樣子，和她一起坐在洞窟深處的艾塔爾沒有聽從別的村人的警告，自告奮勇代替瑟密拉出去了。
外麵似乎有一些動靜，送艾塔爾離開的村人折返回來，趁著瑟密拉低頭走神地時候，對著其他人搖了搖頭，一臉凝重。
艾塔爾可以說是瑟密拉最為信任的可靠夥伴，可等了好久他也沒有回到洞窟中，這回沒人阻止得了心急如焚的瑟密拉，她掙脫村人的阻攔跑了出去，一眼就看見了倒在雪地裏早已停止呼吸了的男孩。
他們都是知道的，知道德弗朗特已經死了？
女孩愣在原地，目光移向腳邊，艾塔敏的腳印明顯在這有過停頓，他卻沒有馬上回來告訴自己，而是不知跑去了何處，腳印一路延伸消失在了遠方的天地交界處。
“被命運選中的少女啊——”
這時那個戴著綠麵具的黑袍人悄然而至，站在了她的後麵，向她伸出了一隻手，原本沒有表情的綠麵具上也逐漸變幻出了一張笑臉。
“願意和我簽訂契約麽？”
憤怒和憎恨，永遠是最能給心魔提供能量的兩種極端情緒。
“我願意。”
散發出白光的五芒星魔法陣刹那間於屋內幾人腳下爆發開來，它帶走了幾近崩潰的普魯托和作為施法者的索倫森。
“為什麽，為什麽瑟密拉也會……”
“我怎麽可能知道！現在這裏不宜久留，看到了麽？那個綠麵具——一切的罪魁禍首！”
感覺到身後的空氣牆重新成形，自知勉強施展出的強製轉移魔法並不能將兩人帶到安全的地方，又大抵是生命遭受威脅之時每個人都能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索倫森反手向前一劈，麵前的空間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透過它能夠看到其他地方的景象。
這就是……未來的黑暗之主的潛在天賦麽？
普魯托被同伴一把拎住衣領，然後穿過空間裂縫，抵達了先前寒毒蔓延的地方。
尖利的冰刺已經停止生長了，隻要不去碰，這塊地方就失去了危險性，同時寒毒也成為了能夠保護他們的最有力武器。
“我們接下來……是按照原先的計劃走麽？”
“我本來也沒有定什麽計劃。”
索倫森小心翼翼地整理起自己的黑袍，一番操作完畢後，他再從腳邊的冰麵上撿起一根沒有被寒毒汙染的樹枝，隨後向由寒毒凝聚而成的冰刺上砸去。
“嘖，還以為遇見熟人了，看來人類果然都……算了。”他格外小心地將砸下來的寒毒固定在手中的樹枝上，做成了一支不怎麽好看的武器，上下甩了甩覺得不趁手，又將其丟給了站在邊上、不知所措的普魯托。
“那個女孩變成敵人……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索倫森抓了抓越發淩亂的頭發，“不過，她旁邊的那兩個人，是在她的荼毒、不，‘報複’下幸存的村人嗎？”
“他們應該還是清醒的吧？”普魯托回想起縮在角落裏的那兩個麵色蒼白的村人，手指對捏，有些不確定地猜測道，“可能是被威脅了，索倫森，你有什麽辦法能把他們也一起轉移過來嗎？”
“不可能，那堵牆……我沒有辦法解除它。”索倫森倒是回絕的很幹脆，“而且你能不能稍微警戒一點啊，要是他們是一夥的就糟了……等等，我知道我們下一步該去哪裏了。”
“啊？”
索倫森拉緊身上的黑袍，抬起頭，看向慘白慘白的天空。
“冬之守護使，現在隻有她能……”
…………
赤紅的水晶石將所有儲存在體內的記憶片段一次性放出後，便掙脫開奧羅的手，飛向記憶空間的另一端。
（後麵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啊……要是能知道這五個紅星日期間發生的事情就更好了。）
奧羅看向懸浮在身周的水晶石們，通體火紅的那批早在他讀取記憶片段的過程中飛到了更遠的地方，而今呈現在視野中的，又成了那些本身無色透明、但散發出有顏色的光芒的水晶石們。
奧羅輕歎了一口氣，考慮片刻後，握住了象征德弗朗特記憶的金色水晶石。
金發的小男孩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內，莫名其妙地被宣告死亡，甭說瑟密拉因此心態崩壞，就連旁觀這一切的奧羅也感到他的死訊無比突兀。
而且，艾塔爾不是去找他了嗎？奧羅對這位以後可能成為異時空一員的銀發少年很感興趣，他希望能從德弗朗特的記憶裏，得到一些有關於艾塔爾的信息。
…………
【我做了一個夢。】
德弗朗特的水晶石不似其他人，它之中儲存的從來不是一段記憶，而是他的思想。
他做了一個夢——水晶石中傳出小男孩稚嫩的聲音，他這麽告訴瀏覽這段思緒的人：在夢中，他身處在一個奇跡的世界裏。
在那裏，沒有極端的氣候。
大陸四周被海洋環繞，雲層之上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天國存在。
他說，自己在夢中看到了他曾憧憬過的翠綠闊葉林，還有隻能在故事書裏看到的火焰樹枝，以及金光閃閃的小精靈、遨遊深海的人魚公主……
他說，他夢見有許多人和他站在一起，腳下的大地再也不會是被冰冷的雪原；抬頭眺望遠處，可以看到金碧輝煌的城堡；一扭頭，便是人來人往的熱鬧集市。
【姐姐站在我身邊緊握著我的手，大姐和錫姆站在我的另一側，滿麵笑容——就像他們離開前那樣，就像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那樣。】
【我聽見我咧開嘴笑了起來，我聽見了我的笑聲。】
【我還聽見了這笑聲中混雜著別的聲音，無法分辨，夢卻在這時戛然而止。】
（他夢到的是……未來的紫星大陸？亦或隻是小孩子的想象……）
（啊……）
【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一座宏偉的王城，裏麵充滿了歡聲笑語。】
【騎著掃帚的人從我頭上飛過，長著潔白翅膀的天國使者也若無旁人般的穿梭在人群中。】
【姐姐從後麵抱起了我，她的身後也生出了一對同天使一樣的白色羽翼，她帶著我飛上了天空，白雲之上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不宜人久留。】
【我看見通天台階上站著一個和大姐有著同樣發色的天使，他向下看著，臉上掛著令人舒心的燦爛笑容。】
等等……奧羅握緊水晶石，他感覺自己的思緒漸漸跟不上德弗朗特的敘事節奏——金發男孩第二個夢，已經完全和他生活的時代不相關了。
甚至，其中還出現了某些特定的存在，能讓奧羅立即聯想到某些故事、某些人物。
（和卡特同樣發色的天使？紫色頭發的天使……伊蘭諾爾？）
接下來從水晶石中傳出的聲音，更是讓他感到一陣陣頭疼。
【我看見通天台階下正一步步爬上台階的五個少年，他們抬頭看見了階梯之上的天使，紛紛鼓起勁來開始向上狂奔。】
【我還看見了這之後發生的事情，白衣天使突然變作了令人恐懼的魔鬼，他從背後殘破的羽翼中抽出一支骨劍，上麵沾染著奇怪顏色的鮮血，揮手向麵前的虛空斬去。】
【跑上台階的最後隻剩下了兩個女孩，她們遠遠地站在那裏，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天空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我看不清魔鬼臉上的表情，而夢也又一次結束了。】
這些是什麽？奧羅感到不解。
五個人……五個人？他能一下想到的是普魯托的五位同伴，可是再仔細一想，他在其他地方似乎也聽聞過五個人的組合。
那是在剛聽完伊蘭諾講述神聖天使的故事之後，他獨自研究過去的這件事時，曾在某些不入流的史籍上，讀到過當初汙染天空之翼的那群人的身份——
他記得，其中一人來自月光家族……
（嘶……頭疼。）
（伊蘭諾明明已經不在了，為什麽我還是會產生頭痛的感覺？白霧……我就在無意識之海內，所以它們不會彌漫上來。）
那些史籍中，記載到和神聖天使有過交流的普通人，來自當時還是環形山的“蛇族山脈”——也就是未來的蛇山腳下的小村莊裏（伊蘭諾也提到過這個事實），其中一人是月光家族的始祖，像是後世的月光.露娜等帶有“月光”家族名的人類，都是她的後代。
據說，她是世上第一個擁有變異屬性“月光”的人類。
至於另外的幾個人……其中有一個火毒雙重（變異）屬性的男孩、一個被男孩暗戀的女生，還有一個草葉屬性的小姑娘和一個後來與月光家族簽訂“生死契約”、所有子孫後代、靈魂轉世都必須為月光家族服務的“星光屬性”魔法師。
（德弗朗特在夢中看到的五個人和天使，會不會是這五個人和伊蘭諾爾呢？）
奧羅收斂起發散的思緒，繼續聆聽水晶石中傳出的聲音：
【又是一個夢。】
【我夢見雪原上開花了。】
【那是一朵紅色的花，挺立在茫茫雪原之中的那座雪山上，鮮紅的顏色與周圍的白色雪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絲毫感覺不到一點兒突兀之處。】
【那是這顆冰星上綻開的第一朵花，也是星球即將變暖、恢複常溫的象征，遠遠見到了它的我欣喜若狂，想著這朵花能使幸存的村人感到希望降臨。】
【於是我便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藏身的洞窟，為了能夠在它飽受暴風雪摧殘後倒下之前找到它、給姐姐帶來一個驚喜，從而攀上了那座雪山。】
（這是……德弗朗特死前經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