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18：零⑥前進與後退
主題公園外，東海小隊的成員們混跡於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中，一個個伸長脖子、或是努力提升魔力信號的質量，好讓自己的水晶球能直播樂園中正在進行的事情。
在女孩們的記憶中，她們的長官通過水晶球向她們下達了緊急撤離的命令，雷蒙先生也憑借魔音傳遞向全樂園轉述了來自赫洛礦場的通告，用“臨時檢修”做借口、讓還滯留在主題樂園內的遊客盡早離開。
不過，在隊長窮小伍毫不吝惜魔力地使用轉移魔法送她們快速離開樂園後，她們並沒有直接返回礦場或回學院上課，而是和別的循著動靜湊過來的人一起，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人造精靈“伊”和零之人偶師的對峙上，好奇本能離開的通緝犯為何最終沒走。
至於其他還留在主題樂園中的人——
能跑出來的現在都已經跑出來了，仍然留在裏麵的普通遊客也隻能自認倒黴，誰讓他們沒理睬赫洛礦場的警告呢？
況且，主題樂園中的戰況，確實引人擔憂，讓人一時間顧不得其餘的“瑣事”。
“我記得今天不是陰天。”明明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辛蝰還是用一種刻意壓低過的、陰沉語氣說道。
“零之人偶師的實力，和礦場的人造精靈，能夠一比麽？”
月光.露娜的整張臉幾乎都要貼在黑曜石水晶球上了，這時候，她就要對這種不好好做屏幕的水晶球深感鬱悶——漆黑漆黑的一片，誰能分得清裏麵的人物哪個是哪個？放大了看對焦又會出錯，投影功能也不適合在此場合之下使用。
最後還是狄安娜召喚出了一枚“校園監控水晶球”，一看就是從麥格學院裏麵順的、薅雷蒙校長的毛拿來的那種，雖然水晶球中顯示出的畫麵是黑白的，但總歸要比全黑的好。
“那可是礦場的最高科技，那可是擁有電光聖石的最強精靈。”芙洛拉喃喃，“零之人偶師輸定了。”
“我看未必。”穹武伸手想掏那枚水晶球，但被月光.露娜擋下了。
無奈，他隻能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沒有爭搶水晶球的意思，對主題樂園內激烈的戰局也不是很感興趣、且還是很希望礦場方勝利的。
可他對芙洛拉判斷的否定，卻讓在場的每位小隊成員都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赫洛礦場的那位“伊大人”，是礦場整個“人造精靈”計劃中製造的最成功的作品，雖說是人為製造，卻似乎擁有作為正常生物的情感，不似機械那樣死板，可以靈活運用自身的能力……伊的實力當然不容小覷，關於這一點，東海小隊裏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而零之人偶師呢？
正常情況下的零之人偶師風格無人琢磨得透，實力在幸存者們的誇大下隻能靠後來聽說者的腦補來猜；而非常態下的他，也就是那個之前把學院魔法等級考試攪得一塌糊塗的黑色不知名的“影子”——即此時出麵與赫洛礦場士兵對峙的殺/人/魔“黑化版本”，他的力量，東海小隊的他們可都是親眼見證過的。
“那個時候，零也遇到了生命威脅……影的存在，是為了保護零嗎？”穹武心中有了猜測。
影的實力絕不低於現在的伊所展示出的水平，而且相對於伊來說，影還多出了一絲狂妄，和一種與伊神明視角不同的、對人類的不屑。
一旦伊和影打起來，暫且先不說誰輸誰贏，以及能不能將零之人偶師抓回去換取懸賞金……
“他們一定會把整個主題樂園都拆掉吧？”芙洛拉扭過頭，望向她的好友辛蝰。
“反正，”辛蝰咬了咬嘴唇，“總歸是要拆的。”
“赫洛礦場的人先動手了！”
一直在關注水晶球中人物動向的狄安娜驚呼道。
…………
主題樂園內部。
“為了赫洛礦場的榮譽，衝啊！”
一個礦場小兵大聲喊著口號，帶頭衝向“變色”了的“零之人偶師”。
雖然他嘴上說的是“為了榮譽”，實則是個傻子也能想清楚，這麽做隻會引起對方的激烈反抗、還有我方的混亂——縱使是為了那筆豐厚的懸賞金，想送命也不應該用這種玩法。
但士兵們仿佛著了魔似的，喊著虛無的口號，用著極其詭異的姿勢一個個跟上了帶領者的腳步。
天空之上，影雙手負於身後，頭微微低垂著，一動不動，紫色的眼瞳凝視著下方的人群。祁洛不在他的身邊，看來最後被魔法轉移走的隻有其一人。
是他在戲耍在場的人類，還有那隻為人類所驕傲的人造精靈——
“趁現在！”
在礦場士兵們集體衝向零之人偶師的那個瞬間，奧羅感知到了新生的魔力信號與魔力，而幾乎在同一時刻，他迅速做出反應伸手向前，一枚五芒星魔法陣瞬間通過盜取他人的魔力成功凝形。
“離開這裏，普魯托。”他輕手輕腳地將同伴往魔法陣中推。
不知道正史中為找人而回到主題樂園的普魯托又經曆了什麽，但是，他在這樣的環境下多待一秒，生命就會多受一份威脅……他又必須活到一年之後，去參加那場有戰神洛特參與的拍賣會。
“別想跑，零之人偶師的同夥，以為躲在那裏我們就發現不了嗎？”仍處在混亂狀態中的一員小兵此刻卻突然回頭，抬手指天，“魔法-封閉信……”
“嘁——”
分明已經施展了比較貼切遊樂園員工能力的“隱匿存在感”魔法，但是，或許是之前這裏的魔力過於薄弱的緣故，礦場士兵們依舊察覺到了二者的存在，出於先入為主的考慮、也不排除有零之人偶師暗中的精神操縱，他們被認作了殺/人/魔的幫凶。
奧羅的手一抖，魔法陣險些破碎。
（魔力——魔法體係就是這點，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士兵的喊聲還激得普魯托連忙咬破手指鞏固他們的防禦魔法——以血作為媒介，這種方式在黑魔法師和不屬於紫星大陸的星外來客們之間十分常見。
（以血作為施展各種能力的媒介……自從獲得魔法天賦後，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那麽做過了。）
隻是二人並沒有遭到攻擊，站在半空中的影微勾手指，那位違反了操控者意誌、擅自行動的人偶，就為他多餘的行徑付出了代價：
士兵終是沒能念完施展魔法的咒語，舉起的手重重垂下，他動作僵硬地將頭轉回正對影的方向，瞪著雙眼，緊盯著影絲毫未動的臉孔。
他耳邊響起了對方的笑聲，眼眶中則流出了漆黑的血淚。
臨死之時，被人偶師拋棄了的人偶忽然清醒過來：他在做什麽呢？他在看什麽呢？他為什麽在往前趕？他想做的事情分明是……
啊，眼前的零之人偶師並未開口，那麽，笑聲來自於誰——
“為什麽地麵怎麽在下沉？”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身體中好像缺少了什麽東西，緊隨其後的則是灼燒感與劇烈的疼痛。
世界在晃動，他勉強抬起胳膊，想要通過掐手的方式判斷自己是否仍舊清醒，結果卻驚悚的發現：
不是地麵在往下沉，而是自己在往上飄！自己的手壓根就觸碰不到自己！而且，不是缺少了什麽，是自己的靈魂已經和軀殼徹底分開了！
脫離了軀體的靈魂暴露在大氣魔力之下，受到了電光聖石力量的淨化，已經開始“溶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
靈魂發出了無聲的參加。
這一切，都被及時開啟“幽冥之眼”的奧羅收入眼底。
他抹去嘴邊的血跡，想象著代入那位小兵的視角、靈魂被迫分離又以靈體身份承受聖石力量的感受，忽地，他的思緒被身旁普魯托身體劇烈發顫的現象打斷。
“喂，你沒事……”
注視著普魯托充滿恐懼的雙眼，奧羅突然意識到，這家夥可能擁有和斯賓塞類似的體質。
普魯托看到了方才靈魂被抽離軀體的那一幕。
而在其他看不見靈魂的人眼中，他們所見的僅有一個人、自己的同伴、戰友不明原因突然去世的景象罷了。
未知總是能夠帶來恐懼，赫洛礦場的士兵們見到這般情景，不禁想起了流傳在礦場內部的某一傳說，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隻有最開始往前衝的那一批仍在“堅持”。
“嘻……”
影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已經陷入一片驚慌之中的赫洛礦場人，最終，一絲嘲笑之意從他的眼神中透出。
他抬起了一隻手，原來還氣勢洶洶的赫洛礦場士兵們瞬間就似一盤散沙，試圖進攻的人們也如夢初醒般大叫著後退，除了依舊鎮靜的伊之外，都急急忙忙地想要盡快離開這座主題樂園。
（從一開始他們便是借伊格斯的威風站在這裏，剛才衝上去的士兵，不過是受影操控人偶，而他們全不自知罷了。）
消極的想法於每位士兵腦海中奔湧而出，在這場退意狂潮中，“有兩位可能是零之人偶師‘同夥’的可疑人士還在他們附近”一事，早已被他們忽視或遺忘。
影很快就對折磨礦場的士兵失去了興趣，於是，紫瞳一轉，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伊身上：
“‘伊’啊……是神明的意思呢。”
“赫洛礦場的神明嗎？嗬嗬，你們的神明能否給予你們救贖呢？”
他的說話風格與原本的“零之人偶師”有很大區別，更接近祁洛的語氣，就好像使用縫在原本零之人偶師臉上的那張嘴說話的人就是他一般，不知是受祁洛影響後刻意模仿，或者……這就是與零相反的、“影子”的性格。
與伊對視著，影揮了揮手，想要逃跑的士兵們立刻都動彈不得。
“赫洛礦場的‘伊大人’啊，你可聽見了？你的子民們正發出懇求——”
人們的影子聚集在一起，漆黑的線自影的指縫間穿出，匯入他身下的影子中，然後擴散出去，成為了影子們的牢籠，也困住了它們的本體。
“他們想讓你陪著他們，”影歪了歪頭，嘴角上揚，“一起死呢。”
“伊大人，救救我們啊！”產生怯意的士兵們紛紛向伊發出求救聲，他們已分不清這究竟是受人引導而喊出的，還是自己真正的心聲。
電光聖石的光輝稍有黯淡。
不過，趕在人造精靈做出可能的猶豫行為之前，一道指令從他腰間的通訊器中發出。
“伊，準許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