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7:冰魔⑤冰塊人
“話說回來,你相信‘靈魂顏色學說’中那句‘紫色的靈魂一旦遭到毀滅,世界也會隨之崩解’理論嗎?”
前往破敗神殿的途中,伊蘭諾時不時回頭望向飄浮在身後的神靈輕風,試圖用不同的話題吸引對方的注意、緩解因沉默而產生的無聊。
輕風山的生機就像龍焰公主通過“真實夢境”告知神靈輕風的那般有所恢複,不過,處在山頂的建築設施們似乎未能跟著山腳下的人和物一起複蘇,這座位於山頂的神殿也仍然未被這裏的住民們想起。
石頭雕成的立柱經過數百年風霜洗禮而橫倒在神殿大門前,阻攔住遊客們進入其中的腳步。
時隔幾百年,這座山上的魔法禁製早已不如遺忘,二者很輕鬆便穿過路障,走進神殿。
這個時候,神靈輕風才用一聲簡單的“啊?”,表達自己對伊蘭諾問題的不解。
“唉……”身披冰雪的人類停下前進的腳步,轉過身麵對神靈輕風,“我曾經認識一位魔法師,他能將自己的靈魂分裂為不同顏色的幾份。”
“後來,他用紫色的那份去與一顆星球同歸於盡。”
“成功了嗎?”神靈輕風心不在焉地問道。
“幾乎快成功了。”伊蘭諾回答說。
“為什麽要提到這個?你之前扯的那些無聊話題不也能順著聊下去嗎?”
神靈輕風將目光投向人類腳下——一路走來,所有被他踏足過的地方都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伊蘭諾卻像是一點也沒注意這些情況似的,抬手拂去凝結在頭發上的冰晶,帶著笑意回答神靈輕風的提問道:
“我現在的行為,應該還是在為之後的舉止做鋪墊吧。”
“倘若這一次能重新與冰……我的那位異時空朋友聯絡上,”他不再站立原地,開始繼續向神殿深處出發,“當今後遇到有紫色靈魂的敵人時,憑他的能力就能幫上你們的忙了。”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紫色靈魂的生命?”神靈輕風失笑反問道。
在“靈魂顏色學說”中,紫色的靈魂可與“罪無可恕者”擁有的紅色靈魂不同——它並非由後天犯下眾多惡事後變作,而是先天如此。
有著紫色靈魂的人從誕生起,就注定背負上毀滅的命運——無論是毀滅一個人、一個事物,還是一座王國、一顆星球。
也是因為這種抽象的概述,所以大部分人都會對這一學說嗤之以鼻。
“那就要看你們的運氣咯。”伊蘭諾攤了攤手,沒有正麵回應神靈輕風的話語。
…………
安德裏走出宮殿的時候,往王座的上方瞅了一眼。
他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無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發現了什麽。
隨後,他也什麽都沒有表達,直接離開了宮殿。
奧羅敢確定自己用黑魔法完美掩藏住了身形,也沒有明目張膽地在空中隨意一坐就開始看戲——他在宮殿天花板上找了個十分隱蔽的地方,配合黑魔法,即便是“心魔格蘭”,也全無發覺他的可能。
然而,經曆了安德裏將軍的目光一掃,原本百分百的信心驟降數個百分點,讓他不得不擔憂起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
目送安德裏消失在視野中,又確認這座宮殿裏沒什麽好調查的後,奧羅決定返回居民區,去確認“心魔”的影響。
(異時空的成員無論本意如何,他們總會給所處的世界帶來災難。)
所以,不管心魔格蘭是恰好路過,還是真的是他讓思想覺醒的人們走偏了方向……他終究不可能是無辜的。
“國王陛下想要抓宣傳止戰理念的人。”
“啊,我知道他們,那都是一群又瘋又傻的偏執狂,居然想改變我們這樣的世界……”
“那些人經常資助一些孩子,也經常在某個地區那邊逛悠。”
和奧羅一起離開宮殿的,還有矮胖國王手下的一群士兵。
奧羅跟著那群人來到鬧市區,這裏集市很少,卻設置了許多發放物資補助的攤子,攤子周圍都是纏著繃帶、斷手斷腳的傷者。
他們深受長年累月的戰爭的荼毒,不過,他們似乎並不打算站在呼籲和平的人那一邊。
這興許並非是因為他們的思想沒能“覺醒”,沒能認識到戰爭隻會給他們帶來災難、戰爭的受益者唯有統治者——可能,他們是認識到了“和平”的希望是何等渺茫,也可能他們早已麻木、絕望,不打算做出任何改變,也不希望這個世界有任何改變。
奧羅在一間簡易鋪子的棚頂上,再次看見了心魔格蘭。
他還是一副悠閑愜意的模樣,翹著腿,旁聽著底下的人們發表各自的觀點,時不時掩麵發出一串笑聲。
而隨著他待在那裏的時間越來越久,底下的人們也越發激動。
有人的言論遭到駁斥,他便認為自己受到了委屈,居然在人群中啼哭起來。
有人看不過罵哭別人的那個人,嘴裏就開始飆髒話,甚至伸手指著被罵之人的鼻尖,身體不斷在“向前傾”和“向後倒”兩個動作間擺動,同時還口水四濺。
於是就出現看不慣這個看不慣其他人的人,這次那人可是真的上手了——一拳打歪了罵人者的鼻子,也點燃了周圍所有參與爭辯者的怒火。
“哇哦。”惡之契約聽了半天這群人的話,雖然搞不懂一開始簡單的矛盾為何激化成這樣,但他看人類打架看得很開心,“主人,你看那個士兵,剛才還一副‘我很厲害’的樣子,現在門牙都被人打掉了!”
“他們之前不是想問出那批人類小鬼的住址麽?鬧出這麽大動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想反抗國王的命令,用這種方式通知反叛者逃跑。”
惡之契約素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全然不管他之前還分了那群孩子的一份食物。
奧羅沒有搭理他,而是緊盯著格蘭的一舉一動。
(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坐在那裏……就能影響到底下人類的情緒嗎?)
也正是因為心魔格蘭什麽都沒有做,所以當他離開後,原先纏鬥在一起的人們漸漸分開,個個一頭霧水,但冷靜之餘卻又越想越氣,紛紛怒視起國王派來的士兵們。
盡管他們不再打架,心中卻還是有一股氣想撒在士兵們身上:
“滾出這裏!”
“滾回國王身邊去!”
“有事就自己去調查,別浪費我們的時間!”
“主人,我們要回地下室嗎?”沒架可看了,惡之契約的興致也就低迷下來了,“我們是不是該給他們報個信,讓他們在被抓前趕緊跑路?”
“沒這個必要。”奧羅搖搖頭。
他們現在正處在過去的時空中,這顆星球也早已因冰魔的誕生而毀滅。
通知孩子們逃走,不過是往茫茫大海中扔入一塊小石子般的行為,不會對這個世界的結局造成絲毫影響。
他離開了鬧市區,繼續追尋格蘭的足跡、感受異時空成員的力量。
…………
看上去不似好人的中年大臣、身患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醫護人員、曾經在戰場上失去雙腿的年輕男人……還有已經出發到處遊說、宣傳“和平”的孩子們,最終都被關進了狹小的籠子中。
他們不會在意一個新人的消失——每天都會有新人加入,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失去蹤跡——這群思想得到革新的人們,擠在小小的空間中,哀歎周圍人的執迷不悟,訴斥統治者的殘暴無道。
奧羅坐在又高又窄的籠子頂上,將他所見到的情景記錄於筆記本上,算作以後的創作素材。
為一句話點上句點後,奧羅緩緩抬起頭來,望向天邊——天空之上,懸停著一道灰黑色的身影。
這個世界的光源作為他的背景徐徐下落,仿佛一旦它到了地平線以下,這顆星球的末日便會到臨。
奧羅收回目光,他自知這樣的想象並無依據。
突然間,籠子中的人都不再發出聲響,緊接著,奧羅聽見一陣平緩的腳步聲。
噠,噠,噠。
來者走得很慢,但他的每一步,都像在將刺骨的寒意注入傾聽者的身心。
是安德裏。
隨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安德裏將軍的身後響起,一群士兵隨即出現在奧羅的視野中。
他們越過自己的將領,直奔牢籠跟前。
然後,這群人打開籠子的門,從中一個一個將成年人拽出來、拉到門外的空地上,猶如對待牲畜一般將他們捆紮起來。
安德裏默默注視著士兵們的舉動,從他們超過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繼續往前走了。
而在士兵們拉著人再次路過他時,將軍這才開口,用的仍然是毫無起伏的語氣:
“他們要被帶去哪裏?”
“去刑場,將軍。”一個士兵答道,“這些人惹怒了國王,國王不想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被捆綁起來的人們發出嗚咽的聲音。
然而將軍並沒有對這股悲傷做出回應,他沒再說任何話,也沒做任何動作,隻是站在原地,漠視士兵們拖著人從他的身邊經過。
“你會後悔的,安德裏將軍!”突然有人尖聲喊道,“你不過是國王的工具,當你為他擊敗所有敵人後,你也會和我們一樣死去!”
“不,你會死得比我們還要慘,還要沒有價值!”
士兵們連忙撤下那人的袖子,將其塞進他的嘴裏製止他繼續發聲,然後把他拖走。
安德裏仍然沉默著,直到背後的腳步聲與拖行聲都消失,他才重新開始向前走。
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