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21：君主⑤此永焰非彼永焰
很顯然，永焰是能感知到他的——隻是看不見他在哪裏罷了。
??“魔幻先生。”這位雲中界的君主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就像是在與人正常交流一樣，“許久未見，我又來拜訪您了。”
??說著，他朝奧羅所在的位置摸了過去，不過卻是徑直穿過奧羅的額頭，碰到了雕像表麵。
??“我感覺您就在這裏……但您並不打算見我，是嗎？
??“因為我帶您的小輩們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十年之後他們回來，注定會在煉獄深處經受烈火烤炙，通過考驗即成為曼珠沙華的繼承者，若是未能承受住……那便是魂飛魄散，無力踏入輪回。”
??“現身吧，魔幻先生，拜托了。”君主抵在雕像上的手緩慢握拳，“‘太陽’熄滅之後，您不是接待了陷入迷茫的我嗎？這次為何不願見我呢？”
??此時此刻，被一拳穿過額頭的奧羅也有些茫然。
??他小心翼翼地從永焰的胳膊上穿過，移動到雕像旁的空地上。
??（太陽熄滅……是機械之都的事情？）
??機械之都被黑暗吞噬的事情成了“永焰改革”的導火索，自那之後這位君主性格大變，曼珠沙華身下的森森白骨、各個領域對外封閉等事的發生都可以歸因於這場改革。
??隻是沒人知道，這位君主居然在改革前與“逝世百年”的地獄使者見了一麵。
??不過話說回來，奧羅聽眼前這位雲中界君主說話，隻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對方的話語中混雜著一種詭異的“溫情”，像是刻意在用一種令人惡心的腔調說著令人反胃的尊敬話語。
??“奧羅，小心點。”耳畔突然響起神靈輕風的魔音傳遞，“別貿然露麵——”
??“我已經完全掌握了雲中界的聖潔力量。”永焰突然說道，“相信它對你的後輩而言是涉及生命的威脅。”
??迷失指數上升23個百分點。
??聖潔力量對於下界的每一個生命體都是致命的，若是受到了它們的淨化，靈魂的轉生能力也將被消耗殆盡。
??“好啊，他居然開始威脅了？”神靈輕風又遞了句話給他的搭檔。
??奧羅用餘光瞥了眼身後，發現神靈輕風身上已經綻開朵朵小白花，明顯是怒上心頭，想要揍人了。
??“魔力的波動……您果然在這裏。”
??永焰一邊說話，一邊慢慢朝奧羅與神靈輕風所在的位置走去，忽然間，他腳下一滯。
??低頭看過去，他發現自己的身下已布滿潔白的不知名小花，青翠的藤蔓纏繞住他的鞋子與小腿，同時還有無傷大體的雷霆從花蕊中放出。
??“嗬，別過憂，別露怯。”雲中界君主掩嘴輕笑，隨意一抬腿，輕輕鬆鬆便擺脫了植物們的束縛，“這可是上次見麵時，魔幻先生您告誡我的。”
??“此次前來煉獄，隻是想看看您過得還好麽……其餘的不過是順路的閑事，何時來做都沒有問題。”
??他攤開手，露出兩枚不同顏色的、如同種子般的事物。
??“種子”上刻著地下世界通用的文字，奧羅很容易就辨別出來了，一個寫著“青鬆”，另一個則是“木棉”。
??是那兩個地獄使者的自稱。
??“他們就交給您了。”
??明明是不具有魔法禁製的地域，永焰卻沒有使用魔法，而是畢恭畢敬地躬下身子，將兩枚“種子”輕輕放置在雕像的底座上。
??但當他重新站直身體，環顧四周時，原先滿是愜意的麵龐開始浮現出疑慮的神情，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原因很簡單——蒼白的霧氣代替了腳下的白花，將周圍的煉獄遮蓋得嚴嚴實實，一點火光、血影都瞧不見了。
??“呼，我就想啊，白花不似魔幻先生會施展的技巧。”永焰抬起手，一團赤紅的火焰自他的手心中凝聚，“從我被它們糾纏上的那刻起，就已經身陷你的領域了吧？”
??“是這樣嗎，伊蘭諾？”
??…………
??“領域魔法-無意識之海”可謂神技，奧羅心想。
??雖然有個“80級以下使用必遭反噬”的條件限製，但畢竟這個魔法的主動權不在自己，而在盤踞在自己靈魂上的“銀發惡魔”的掌握中。
??“邀請任意想結交的客人，與之共度美好的下午茶時光”——這樣的魔法簡介蘊含了多種多樣的可能性，比如邀請心靈空間中的“另一個自我”，或是將平日難以接觸的大人物強拉進來——更別提“邀請”這個詞匯的含義能夠由施法者自行理解、規定。
??“無意識之海”雖說表麵上是給二者或二者以上的生命體開辟了一個類似“聊天空間/平台”的地方，但它同時還是個領域魔法，具備和其他領域魔法相同的“特權”。
??像是施法者也即領域主人的免傷、戰力加成，還有對踏入領域者在一定程度上的操控能力。
??“客人”離開後，身為領域主人的施法者還能決定是否保留他們在領域內的記憶。當然，不能奢望更嚴重的意誌、心靈或精神上的傷害，若要達成類似的效果，需要更霸道的領域魔法及更高的魔法等級。
??除了一頭銀發外都由黑影組成的伊蘭諾還是像前幾次那樣，悠然端著一杯熱茶，坐在手工製成的木椅上。
??在他身旁的圓桌後，赤紅的身影毫不客氣地拉開另一把木椅坐下，一隻沏滿熱水的杯子隨著他的入席而出現在圓桌之上。
??領域裏的奧羅依舊使用著魔幻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伊蘭諾的特意安排，還是魔瓶的權限高於領域的主人，或是其他什麽原因。
??“喲。”身陷領域的永焰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舉起手向奧羅打起了招呼，“魔幻先生，您也在這裏啊？”
??“快坐下吧。”他說。
??奧羅猶豫著來到圓桌邊上，一把椅子旋即出現在他身後，他也就順勢坐下，手裏還多出了一隻盛有熱茶的杯子。
??“我蘇醒的那年見到了魔幻先生，原本以為他已經死去，卻不料他仍然活躍，且一直關注那些小輩的動向，時而出手幫助，該懲罰的時候也不曾心軟。”永焰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抬起頭來時，杯中那枚花瓣沾在了他的唇邊，“如今我第二次來到煉獄，想不到居然又見到一位故人……而且同樣是原以為已經逝去，不會重逢的故人。”
??“伊蘭諾，你怎麽總是陰魂不散呢？”
??奧羅在旁邊默默聽著，一口水被強行咽下，總算是沒因為驚愕而噴出來。
??“我的死亡……還有那孩子的死亡，你可都錯過了哦。”被針對的黑影如是回複道。
??雖然看不見黑影的神情，但奧羅敢說他臉上一定掛著充滿挑釁感的笑容。
??（話說……“那孩子”指的是誰？）
??奧羅瞟了一眼伊蘭諾，對方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側過臉輕輕呼出一口氣，圓桌表麵瞬間結了一層冰霜。
??（啊，是“冰”啊。）
??那個同樣被前世的靈魂纏上，痛苦不堪又自我了斷失敗，最終選擇獻祭己身複活“人心之魔”的血族年輕人。
??他的結局是敗給了伊蘭諾，而選擇相信這一切的奧羅決心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等等，錯過？何談“錯過”？這一任的雲中君君主是經曆了“末日冰封”事件後上位的，他應當是親曆者才對。）
??“和你聊這些真沒意思。”永焰卻是不打算將當前的話題繼續下去，扭頭望向奧羅，“魔幻先生，您一定還在困惑吧？”
??他的手指輕敲桌麵，之前在領域外出現過的兩枚“種子”忽然間落在了桌子上，被他一手掌蓋住，而後他再翻過手將它們展示給圓桌邊上的另兩位看。
??“大陸上有人類發現了‘異動空間’的入口。”他開門見山，上來就直接開始解釋，沒有絲毫鋪墊，“兩個魔法天賦極低的普通人類……他們把它當作一個儲存贓物的倉庫，和一個危急時刻的庇護所。”
??“他們帶著一個孩子，一起遊走在大陸上做一些缺德的事情。”
??“哈哈。”伊蘭諾突然發出一陣幹巴巴的笑聲，打斷了永焰的陳述，“就像曾經的赫洛礦場那樣，哈。”
??“是啊，就像礦場那樣。”永焰抬手捋下唇邊的花瓣，輕歎一口氣繼續道，“以盜竊、搶劫為生。”
??“那個小孩……智力存在問題嗎？”奧羅對整件事的經過大致上心中有數，但有些事情還需確認，“你讓那兩個小輩和他的父母進行了交換？”
??“那就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了，魔幻先生。”永焰微笑道，“不過，也沒有過去太久。”
??“那兩個人類很照顧他們的孩子，我在天上看著，都會被他們真摯的情感感動。”
??然而永焰在說這話時，全然不似他麵對魔幻時那般露出笑臉。
??“有一天，他們去看了一場話劇。”
??“長篇大論多沒意思啊。”伊蘭諾再次插嘴道，話語中帶著明顯的笑意，“不如直接從他們是如何作了大死，然後家毀人亡講起？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很喜歡悲劇的——不但喜歡欣賞，還期盼著自己能親手製造一場悲劇。”
??“嘖。”
??雲中界的君主仿佛很拿“銀發惡魔”沒轍，他依然沒有發怒的跡象，隻是轉過身完全不去看圓桌對麵的黑影，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魔幻”的身上：
??“話劇的主人公在冒險途中獲得了一盞能實現願望的燈具……您隻需記得是它讓那孩子萌生了對‘許願’的執念。
??“天真的孩童分不清話劇和現實，他以為向‘燈’許願，就能讓自己的願望成真。於是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向來疼愛他的父母，但那兩個人類在第一次聽到孩子的要求時，產生了誤解。”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如同奧羅了解和猜測的那樣——被偷走的劇本因為古老而足夠珍貴，小偷夫妻帶著孩子和贓物躲進異動空間。
??時間長了，外麵的風聲卻未散去，他們便希望這件事沒有發生——希望他們沒有偷走《神燈傳奇》的劇本，也沒有因此被迫躲進異動空間。
??然後，他們的願望被天上人聽到，於是一個會幹更多缺德事的家夥帶著倆地獄使者找上門來，不由分說“滿足倆人的願望”，刪去了有關《神燈傳奇》的概念引發更大的混亂，還把兩個小偷送去了煉獄。
??“他一直是這樣。”伊蘭諾歎息道，“嫌事情還不夠大。”
??“以前，人們還把我同你類比呢，伊蘭諾。”永焰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不對，豈有‘爸爸像兒子’的道理？應該是人們拿你同我作比。”
??伊蘭諾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將赤紅的人影“踢下了線”，蒼茫的白霧中又隻剩下了奧羅與他兩人。
??“就這樣讓他回到現實，不會出事吧？”
??“我不會讓他記得這裏發生的事情的，即使他有再高明的技巧也無用。”伊蘭諾答道，“怎麽，是不是還有疑惑未解？”
??“我知道離開領域後下一步該怎麽做……但是，你建議我來到這裏的主要目的不正是為了接觸他麽？和劇本、小偷家族、紙雕燈什麽的都沒關係吧。”
??“他到底是什麽人……不，東西？”奧羅眉頭緊皺，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好幾種猜測，又被他一一劃去。
??永焰的話裏話外，以及他與伊蘭諾之間聽似隨意的聊天，好像都在坦誠地向他們聲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和真正的雲中君君主“永焰”並非同一存在。
??聽見奧羅的話，有著一頭銀發的黑影看似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輕佻的口吻問道：
??“你覺得呢，奧羅？”
??“我隻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應該與赫洛礦場有關。”
??倘若他判斷錯了，這個永焰真是雲中君君主“永焰”，那也同樣與赫洛礦場有關——赫洛礦場的人造精靈嘛，和伊格斯長相一模一樣就足以證明這點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