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18：君主②群魔與永焰
原生惡魔們往往以世間最純粹的詞匯來稱呼自己。
??像是魔幻，還有魔幻的妹妹，在三百多年前成為麥格王國國王雷歐.蘇吉爾之妻的地獄使者——身為原生惡魔的她原本沒有名字，但到了上界後，她喜歡聽別人以“夢幻”來稱呼自己。
??而此時此刻逗留在盡頭雕像前，盡情討論某些瀆職、大不敬之詞的一男一女兩個地獄使者，一個自命名為“青鬆”，另一個樂意聽別人叫自己“木棉”——他們是這一屆的新人，剛剛頂替兩位壽終正寢的老前輩上任。
??“依我看，永焰先生說得沒錯，現今的地獄使者之首昏庸無度，把我們與現世的鏈接切斷，我們又獲得了什麽好處？”
??“青鬆大哥的想法素來是正確的。”女性外表的惡魔奉承同伴道，“可是首領一直執迷不悟，就連永焰先生也無法說服他，我們這些小輩又能做到什麽呢？”
??“不是‘能做到什麽’，而是‘該怎麽做’。”名為輕鬆的惡魔狠瞪同伴一眼，說道。
??相較於形似人類的木棉，他的外表更龐大且恐怖，完全是大陸上人們口耳相傳的那種惡魔形象。
??“啊，那我們該怎麽做呢？”
??“首領不允許我們做的事情，永焰先生可是允許的！”青鬆回答道，突然間，他好似有些心虛地回頭瞅了一眼盡頭的雕像，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青鬆大哥，怎麽了？”
??女性惡魔木棉話音才剛落下，熾熱的烈火便從她的同伴嘴、手掌、腋下竄出，沿著四周的過道呼嘯而去。
??“噓，山石草木都是長耳朵的。”青鬆說道，“萬事還需謹慎。”
??“青鬆大哥真是聰慧。”木棉立即鼓掌稱讚。
??不過，任這兩位地獄使者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想到，祖輩的靈魂一直棲居於盡頭的雕像之中，他的視野包攬下了整座煉獄，而在他麵前說悄悄話則會是全煉獄最不明智的行為。
??正當一個惡魔對他的謀劃泛泛而談，另一個惡魔一心隻顧著討好同伴時，被隔絕在世界之外的奧羅悄然來到了他們身邊。
??然後，無言地伸出雙手，穿過二者的頭顱——至少從惡魔的外表上來看，那應該是他們的頭。
??“來吧，魔瓶。”他低吟道，“為我開拓視野吧！”
??刹那間，無數信息湧入他的大腦，同時他也能感覺到信息流從自己的指縫中穿出，並於他的身後交匯——發生在過去、現在甚至是未來的事情以數據的形式將他包裹在內，任他讀取卻也令他身陷困境。
??他的思緒逐漸發散，視野也愈發模糊……
??…………
??“‘概念’是什麽？”
??惡魔青鬆手捧一本翻開的書，正津津有味地閱讀其中的內容。
??書本來自上界，一直用魔法進行維護，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
??“概念是什麽？”惡魔喃喃自語，“是一種反映事物本質屬性的思維形式？不、不不，上界的人們為它賦予了神秘學上的意義，使它成為了與原意完全不同的另一樣事物。”
??“時間的概念從人們腦海中抹除，人們便遺忘了過去他們自己對時間的定義，忘記了他們為時間製定的單位與符號……一個概念被從世界上刪除了，它就等於從未於這個世界上存在過——隻限定於現在與未來，並不會追及過去。
??“可是，又該怎麽定義‘過去’‘現在’和‘未來’？這幾個詞匯同樣有相應的概念進行反映……假如這些概念消失了，我們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突然，他放下書——他的目光被遠處的光芒吸引住了。
??煉獄裏從來不存在像那樣的光，充斥著光明、聖潔的力量；煉獄裏隻有火光，以及各類熒光生物發散出的或弱或強的光線。
??光芒的存在感愈來愈強，最終形成一道光柱，仿佛上下貫穿了整個地下世界。
??“發生了什麽？”青鬆隨手拉過一個從身邊跑過去的小家夥，也不管人家可能是他的前輩。
??“通往上界的門開了！”外形嬌小的地獄使者衝他吼道，“有人從上麵下來了！”
??青鬆一愣，那小鬼則趁機擺脫了他，朝著光柱的方向衝去。
??來自大陸的客人不是別人——他自稱“永焰”。
??“永焰”是誰？生活在大陸上的其他種族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擁有這個名字的生命，但他們卻一定聽說過“永焰改革”。
??學界以主導者的名字來命名這場大事件，“永焰”正是當今雲中界唯一的主人，雲中界的君主，令下界所有生靈敬畏、使地下世界的魑魅魍魎們聞風喪膽的大人物。
??青鬆看到了這位崇高、卓越、令人欽佩、讓人恐懼的存在，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而在他的周圍，幾乎所有地獄使者的舉動都與他如出一轍。
??永焰的頭發如煉獄的烈火一樣紅，他的服飾也是紅色的，猶如浴血一般，又好像是剛從血池中爬出的怨毒靈魂，根本不似雲中界的來者。
??但是，他卻有一對明媚的、閃耀的、引人矚目的金色眼睛。
??“……金色的眼眸象征著什麽？”
??“好美。”自以為看膩也使用膩了紅色火焰的青鬆由衷地說道，身為原生惡魔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一顆能夠感悟到世界之美的心。
??將君主的形象收入眼底的那一刻，一種向往便由心而發，於他的腦海中醞釀成形——盡管青鬆的外表興許會使上界的生命感到恐懼，但他期盼著自己能獲得前往上界的機會。
??上界生靈們獨有的美感，無論在地下世界、在煉獄中守候多少年月，他們也是不可能再見、乃至擁有的。
??永焰是來拜訪地獄使者之首的。
??在所有同伴因為畏懼而沉默的時候，青鬆主動站了出來，表示自己願意帶路，他因此受到了其他同伴的矚目。
??向他投來的目光中蘊含著複雜的情緒，有的同伴敬佩他的勇敢；有的擔憂他性命不保；有的則是輕蔑、認為他在不應該低頭的存在麵前表現出地獄使者們的弱勢，令地獄使者丟了臉麵。
??當然，還有一些地獄使者選擇跟上他們——畢竟，誰都會對兩位掌權者之間的會談產生興趣。
??…………
??“！”
??奧羅猛地清醒過來，青鬆與木棉仍舊在他眼前滔滔不絕地講著某些無營養的內容，他周身那些數據流並沒有散去，依舊在竭盡全力地衝刷他的思維，企圖讓他落敗。
??“一件事情結束了……之後便是沒有價值的過渡事件。”奧羅有些艱難地控製住自己的思想，在心靈與精神中建立起屏障，以防止他直接喪失意識。
??“我還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正向外逃竄的某縷信息流，轉瞬間，巨大的衝擊再度光臨他的腦海——
??…………
??當今的地獄使者之首，是一位出色的女性，也被稱為“煉獄的女主人”。
??相較於生來就是惡魔的其他地獄使者們，這位首領要更加特殊——她的種族並非“原生惡魔”，而是另一類長生種，“精靈”。
??學界中有少數人認為隻有原生惡魔才有資格成為地獄使者，這樣的想法卻是錯誤的，而且還有很多反例去證明——像是麥格王國王女的亡魂、戰敗而死的將領、優秀的占卜師的殘念等等，這些人類的靈魂來到地下世界後，因為本身資質的出眾而直接被選作了地獄使者。
??“永焰？二十餘年未見，你是越來越精神了。”
??煉獄的女主人，名為“曼珠沙華”的超能屬性精靈半坐半躺在一堆漆黑的亂石之上，兩道明顯的淚痕掛在她的臉頰上，隱隱約約泛著血色。
??她麾下的小輩們很少會對她臉上古怪的痕跡提出疑問，精靈嘛，可能生來就帶著一些奇怪的印記。
??自曼珠沙華來到煉獄的第一天起，那兩道淚痕就十分醒目地待在她的臉龐上了，百年下來，未曾有過變化。
??“告訴我你的目的。”精靈的性子很直，從來不愛拐彎抹角、陰陽怪氣地說話，也不喜歡聽別人打啞謎。
??“當然是想請你開放群魔禁地，允許上界的生靈自由進出地下世界以及……煉獄。”如火鑄造的君主如是說道，“讓一切重歸正軌。”
??曼珠沙華仿佛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仰起頭，身體一顫一顫的，嘴巴也張得很大——可是，卻沒有發出任何笑聲。
??無聲地笑了一會兒後，她又恢複先前那般慵懶的態度，斜著眼睛注視底下的雲中君君主：
??“他們可都同意了？”
??永焰抬手拂過身前的空氣，刹那間，許多閃爍著金色光輝的文字從空氣中析了出來，然後迅速排列組合。
??最後，它們變作一張由魔力編織而成的契約，飄落進永焰的手中。
??“地下王國的各位君主都已經同意了我的提案。”他說，“雖說曆時多年，但他們終究沒有負我。”
??“嗬嗬。”
??女主人冷笑兩聲，清脆的嗓音卻讓在場的地獄使者以及雲中界貴客都心頭一顫。
??“我可能就要讓你失望了。”曼珠沙華坐正身子，但沒等片刻，她又重新癱回亂石之上，“我拒絕你的提案，永焰。”
??“煉獄永遠不可能對上界開放，也永遠不可能歡迎你的到來。”
??“那可真是遺憾。”永焰不慍不怒，狀似隨意地攤開手讓那張契約自然消散，轉過身居然準備就這樣離開了。
??“站住！”
??亂石堆上的女主人突然抬高嗓音。
??見永焰真的止住腳步，她又對陪對方過來的幾個小輩吩咐說道：“你們先離開這裏，回到崗位上去。”
??名為青鬆的惡魔膽子是真的很大——他假意離去，實際上卻是迅速換了個方向從亂石堆後麵靠了回來，絲毫沒考慮過亂石堆上神通廣大的二者其實能輕易地察覺有人偷聽——隻聽見他們的首領話語中透出怒意，尖著嗓子對來客說：
??“永焰，嗬，永焰，你以為自己當真配得上這個名字？二十多年過去了，你留下的爛攤子，我還在這裏替你守候呢！”
??女主人的嗓音又尖又細，青鬆隻能聽出大概的發音。
??況且他們使用的語言對於他這樣的原生惡魔來說過於陌生，那是屬於上界的語言，根本不是他們學習過且一直使用的地下世界通用語。
??漆黑的亂石堆突兀地震顫起來，原生惡魔瞪大雙眼——他清楚地看見那層黑色的物質一層一層地從石頭表麵被剝離下來，同時許多仿佛來自遙遠之處、又仿佛來自眼前的嘯聲在他耳畔炸響開來。
??黝黑的表殼被褪去了，底下的森森白骨暴露出來。
??人類的、精靈的、魔獸的……各個種族的骸骨被收攬到了煉獄之中，變成地獄使者之首二十多年來的座椅，她一刻不離地守候在它們身旁，安撫那些附著於骨骸上、因無法解脫而痛苦不已的亡魂。
??“你那對金色的眼眸可真漂亮，看到你的第一眼一定會被它們吸引過去。”曼珠沙華幽幽的聲音自骸骨堆後響起，當然，這些話青鬆仍然是聽不懂的，“人們漸漸忘了你原本的模樣。”
??“知曉你秘密的人們也在這百年間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她歎氣道，“他們之中有人對這片大陸失望，所以奔赴外界，探索宇宙；有人是壽命到了，來我這裏報到來了……你可見過那兩位大魔法師？據說他們依然徘徊在紫星大陸上。”
??“你想對我說什麽，曼珠沙華？”金色眼眸的擁有者語氣中帶著笑意，有些輕快地拋出他的問題。
??“在變化到來前，他們都信賴著你，所以將你推上了那個王座。”曼珠沙華的語氣卻很嚴肅，“永焰……我真不想用這個名字稱呼你。”
??“請你務必記住，別做過於出格的事情。”煉獄的女主人是在警告麵前的客人，“手握那些秘密的人仍舊行走在這個世上，一旦他們決定將它們揭露出來——”
??“你將失去你現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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