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9：捕夢網③第二場夢
“雲中界的童謠，莫非一直都是這般樸實無華、卻又細思恐極的？
??“露娜姐姐，你怎麽看呢？”
??白霧之中，奧羅的視野裏恍惚出現了一棵樹木，並不高大，還有些歪脖子。
??樹上坐著一位金發黑衣的少年，他正愜意地將頭枕在樹枝上，樹椏為席，綠蔭為被。
??“我又能怎麽看？”
??白色的霧氣又散去了一些，露出樹底下的人來。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身著軍裝的少女。
??二者的長相出奇一致，而他們的身份也早已被奧羅所知。
??金發黑衣的少年名為伊格斯，是三百多年前赫洛礦場以月光.露娜的麵容為模板製造的人造精靈，後來背離礦場加入了“水銀湖”組織。
??他還是偽極致屬性“電光”的精靈王，持有“電光聖石”作為靈魂印記。
??樹下的軍裝少女則是月光.露娜，赫洛礦場的棄子，後來憑借自身努力重新加入了礦場，在聯軍討伐礦場的戰役中為這個領域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在大部分史籍中，她被人們稱為“英雄”。
??哪怕她曾是敵人，也有很多人發自內心地敬佩著她。
??“小伊，再這麽偷懶，就又要錯過訓練了哦！”
??“好，好。露娜姐姐，你這麽心急，到時候又會輸得很慘咯。”
??伊格斯飛身下樹，降落在月光.露娜身邊，兩人的身高也基本無差，並肩走在一起，像是一對同卵的雙胞胎似的。
??旁觀這一幕的奧羅精神恍惚了片刻，忽然意識到他依舊是在捕夢網捕捉到的夢境當中，隻不過夢境切換了場景，也不打算將剛才的故事演下去了。
??奧羅用餘光瞥向身後，端著茶杯的黑影仍然站在那兒，沒有動作。
??奧羅的內心對夢境中的情節演繹充滿了困惑，前後兩件事似乎沒有任何關聯，更何況夢境中的伊格斯與他認識中的那個伊格斯性格並不相同，甚至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精靈。
??還有站在他身後的那道黑影、方才的那聲歎息……這究竟是夢境自帶的一部分，還是別的什麽情況？
??白霧不知不覺間已完全散去，奧羅眼中映現出了全新的場景布局——
??他所處的位置像是在茫茫沙漠中的一片即將消失的綠洲，黃沙與伸手可數的綠樹相互映襯；稍遠的地方躺著一處湖泊，並不清澈的水從湖泊周圍的房屋中排出，與湖水交融在一起。
??遠處，豎立著巍峨的建築群，每一座建築仿佛由水晶打造，反射著來自異時空虛影的光線。然而仔細一看，它們的表麵坑坑窪窪，像是建好之後被他人攀爬上去、將建材硬拆下來了一般。
??往另一個方向眺望，視野中出現了一幢建築風格與眾不同的建築物，像是一座神殿。
??“神殿”門前的立柱好似經受過狂風打磨或是戰火摧殘，在這個奇跡的世界上居然以一種殘缺的樣式兀立在那裏。
??視線越過神殿，投向更遙遠的地方——神殿背後的山脈在夢境中變得支離破散，它們的存在感逐漸淡去，露出所遮擋住的另一件偉物來：
??那是一艘艦艇，或者說，“方舟”。
??赫洛礦場的“方舟”——至少這個領域的住民們是這麽命名它的。
??三百多年前被雲中界與大陸聯軍合力摧毀的大型領域，居然在夢境中被還原並呈現了出來，包括細節——大到赫洛礦場滅亡後才被聯軍發現的造船基地，小到破損的立柱與歪脖子樹……
??盡管奧羅不能確定過去的赫洛礦場是否真是這般模樣，但夢境中展現給他的場景依舊令他感到無比真實。
??（下次，找機會去赫洛礦場看看吧？）
??收斂起關於下次旅行的遐想，取而代之的則是對“這場夢還能展現怎樣的故事”的好奇。
??“露娜姐姐，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伊格斯開口說道。
??“哦？你夢見了什麽？不會是有人拎著你的耳朵逼著你聽他朗誦雲中界的童謠吧？”
??“哈哈……也差不多。”金發黑衣的少年抬起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月光.露娜將雙手背在身後，說話間倒真有一種良師的風度，“你之前在樹上背誦的童謠，你對它有著怎樣的見解呢？”
??“它講述的是這顆星球創世主的故事。”伊格斯坦然答道，顯然這個答案在他內心存在已久，“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夢裏的人如是講述著，從他口中吐露出的是一篇令奧羅感到完全陌生的故事，從星球之外的世界開始，再到冰封的大陸回春結束。
??在夢中人之夢裏，這個世上曾經存在著一對兄弟，在宇宙的彼端幸福地度過了他們的前半生。
??後來，他們的家鄉毀滅了，所有的親人都在災難中喪生了，哥哥帶著弟弟倉皇逃走，最後莫名其妙地降臨在了一顆被冰雪覆蓋的星球上。
??那顆星球——也即紫星的前身。
??兄弟倆在冰天雪地中建立庇護所、開墾荒地、種植從已毀滅的家鄉帶出的植物種子……他們還收留了很多有相同遭遇的人，允許那些來自不同星球的逃難者在他們的庇護所附近建立起大大小小的村莊。
??文明由此發展。
??後來，一部分人忍受不了一直接受兄弟倆護佑的現實，決定從庇護所附近的村莊移走，前往星球的其他地方。
??他們希望能在這裏找到更加溫暖的住所，其餘的人雖然不理解第一批決定遷走的人的想法，但也認為開拓是重要的——他們中的一部分向兄弟倆辭行，毅然踏上征途。
??離開的人再沒能回來，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一則“大城市”的故事開始於仍然停留在庇護所周圍的人們間傳播。
??據說“大城市”中出現了火種；據說“大城市”是第一批遷走的人所創建的；據說“大城市”中可以生長高大的植物；據說“大城市”的周邊環繞著金燦燦的田地，裏麵盡是等待豐收的農作物……
??留守的人們沸騰了：他們受夠了一成不變的冰雪，他們向往光明與溫暖，而不是盯著天上黝黑的孔洞（異時空虛影）發愁。
??人們陸陸續續地都遷走了，他們寧願穿越茫茫雪地尋找傳說中的“大城市”，追尋著縹緲的、未必是真實的希望。
??再後來，兄弟倆的庇護所周圍隻剩下了一座村莊，裏麵生活的都是老人和孩子，都是沒有能力離開的人。他們的兒女、父母，早已隨著前麵幾批遷徙隊離開，路上太多險難與意外，他們不可能帶著累贅上路。
??有一天，村子裏出現了一位旅人。
??旅人的出現是這則童謠的起始點，也是這一場夢的轉折點——那人因為恐懼從村子中跑出，於冰川上意外拯救了陷入危情的哥哥，又在哥哥的介紹下接觸了弟弟……旅人的真情感動了內心與冰雪同化的兄弟倆，他被授予了兄弟倆研發出的神奇技巧，“魔法”。
??哥哥與弟弟委托旅人用魔法護送最後那座村莊前往“大城市”——原來他們早就用魔法確認過“大城市”的存在與否，同時庇護所內也早已經因為魔法而誕生了火種……曾經受他們庇護的人們終究與他們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也很難受到經曆星球毀滅、幸福破碎的兄弟倆的認同、將他們視作夥伴。
??即使“大城市”根本不比傳聞中的那般美好，那也是人們選擇的新的聚集之所。
??於是，旅人同意了這個委托，然而在他帶領村子裏的人上路前，風暴襲擊了這座庇護所。
??年邁的村長在出發前死去了，另外一些人則畏懼於自然的力量，下定決心要留在村莊、留在這個他們生活了許多時間的地方。
??最後願意隨旅人一同上路的，隻有村裏的五個孩子。
??“五個好朋友，相約在冰河——”
??他們於庇護所外的冰川上出發，帶著兄弟倆的祝福與這顆星球上此時還很少有人學習過的“魔法”，奔赴前人構築的“希望”。
??途中他們得到了雪地裏一位“魔女”的幫助，由此發展出了另一篇童謠，是一篇關於“冬之守護使”的故事。不過，這則故事既與伊格斯的“日有所思”無關，也與他的“夜有所夢”沒有聯係，便被放在一邊，不再提起。
??五個年齡不一的孩子和帶領他們的旅人，最終抵達了冰天雪地中另一處生命的聚集地，“大城市”。
??和傳聞中全然不同，這裏缺乏食物，長時間遭到風暴和自然災害的襲擊……沒有兄弟倆的幫助，這裏的人們活得十分艱難。
??在新人抵達的那天夜裏，城市中發生了暴動。
??“身後狂徒追，他們四處跑——”
??兩個最年長的孩子將無血緣關係的弟弟妹妹托付給旅人，自己則去引開不滿生存環境而暴走的狂人們。
??“二人手拉手，投入火中燒——”
??他們便是“大城市”中新的燃料，化身為光與熱供給最先建造出這座“新庇護所”的人們。
??孩子們和旅人這才知道，為何這座城市裏見不到曾經認識的、附近村莊的人們，亦或是他們的父母和老人的兒女。
??有些人死在了遷徙途中，有些人找到了“希望”，隻可惜……
??“三個好朋友，他們無路跑——”
??旅人帶著剩下三個孩子曆經千辛萬苦返回了出發點，求助於兩兄弟，誰知，在抵達“舊”庇護所的那天晚上，狂徒們也回到了這裏，包圍了這裏。
??哥哥匆匆帶著弟弟與弟弟看重的人們逃走，可周圍盡是冰天雪地，逃？他們又能去哪裏呢？
??後來又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童謠的背景故事裏並沒有詳細收錄，隻知道是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失去生命，旅人也在最後筋疲力竭而永遠地陷入沉睡。
??弟弟犧牲了自己，憑借魔法的力量融化了堅冰——這也是他後半生研究的最終成果，他成功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創世主”——創造了冰雪消融、綠植覆蓋的新世界，讓異時空虛影輻射出的光與熱能抵達地表，讓活下來的人們在大陸上自由建立家園、繁衍生息最後成為如今紫星大陸上多種多樣的種族。
??哥哥則因最後一個家人的死去而悲痛欲絕，化身為黑暗之主，一麵守護著星球不被外來者入侵、步入他們家鄉那樣的結局；一麵施下詛咒，一旦人們忘卻是誰獻出生命造就了這一切，這顆星球便會自我封閉、與外界斷聯……黑暗力量也蓄勢待發，隨時將黑暗之主的怒火展現給忘恩負義的人們看。
??“這則童謠，講述的是創世主的故事。”伊格斯說道，“沒有證據表明它一定是真的……很可能是後人根據紫星大陸的現狀，結合各種史料與傳說故事進行藝術再加工，編纂而成的。”
??“也難怪你會做夢。”月光.露娜將有些髒掉的袖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也沒說袖子是因何而髒的，也沒珍惜她的這身軍裝，隻是若有所思地接話道，“省略的情節太多，死得毫無價值的人也太多……不，也不能說是‘無價值’吧？作為薪柴，作為食物，或者作為發泄對象……”
??伊格斯還想說些什麽，這時，突然見得有個同樣軍裝打扮的人迎麵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月光長官！月光長官！”
??“直接匯報！”
??月光.露娜一改先前姐姐對待弟弟、良師對待學生的溫和態度，嚴肅地朝行事慌亂的人命令道。
??“是！長官，請趕緊登上方舟吧！”
??他這麽說著，一邊還往月光.露娜身後眺望。
??“聯軍、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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