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執靈②奧羅的文字
果不其然，“九長老”當場就發飆了。
??它是真正的九長老在相信伯恩和懷疑伯恩之間偏向“懷疑”一麵的產物，在伯恩親自向他證明了“墜崖失蹤與食人鬱金香有關”後，理智的天平迅速倒向一側，所有的怨念與質疑盡數爆發開來。
??而記憶到了這裏便戛然而止。
??奧羅瞬間回到了布滿紫色水晶的記憶空間中，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結論，不過還需要等出去以後找伯恩核對。
??（十長老的消失與伯恩沒有關係……不，他縱容許洛伊……那個時空旅行者帶走她，並在血族人的記憶中動手腳，伯恩並非完全無辜。）
??（時空旅行者的事情，說起來也完全是伯恩告訴我的……我就那麽相信他麽？不過，比起懷疑，我更認為“許洛伊”是真實存在的。）
??（九長老的想法出於錯誤的起點，說到底，這也與伯恩放任許洛伊有關……算了，事已至此。）
??奧羅收斂思緒，剛想回歸現實世界，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塊亮起的水晶吸引了過去——原先伯恩允許他瀏覽的隻有一塊水晶，而現在它仍舊閃耀著。
??（新亮起的……為什麽？）
??奧羅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了上麵。
??他相信伯恩有能力決定外人能在記憶空間中獲取的信息，那麽這一塊突然亮起的水晶……或許也是伯恩的有意之舉。
??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生變化，他仍舊被眾多紫色水晶所包圍著。
??但很快奧羅意識到了場景中的違和感——這裏並不是記憶空間，而他也知道這是哪兒——是血族的紫晶石礦洞！
??紫晶石洞隱藏在懸崖的瀑布中間，洞口被水流所掩蓋，據說隻有血族領的大人物允許它才會對外開放。
??而這位“大人物”，除伯恩之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記憶中，伯恩自己正站在紫晶石洞中央。
??他的頭頂上是發散出璀璨光芒的珍貴礦種紫晶石，麵前則是一個造型精致、整體顏色與山洞相襯的台座，上麵擺放著一枚水晶球。
??是一枚普通的幻之魔球。
??奧羅對這類水晶球很熟悉，他從金船長手中獲得了一個，並一直在使用。
??忽地，幻之魔球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它們投射在伯恩頭頂的紫晶石上，映現出模糊的圖案來。
??一道銀白的身影在那些難以辨認的圖像中顯得格外醒目，相對於其他的圖像，它還算清晰、明確。
??伯恩似乎沒料到他會在紫晶石上看到這麽一道圖景，他表現得也不像是認識圖像上的人。
??然而對身為旁觀者的奧羅而言，在那抹銀白映入他的眼簾時，他心中已經自動將其與“伊蘭諾”畫上了等號。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一切再度變化為布滿紫色水晶的記憶空間，這一次沒有新的水晶亮起，先前放出光芒的那顆也重歸黯淡。
??…………
??月光.露娜和她的好姐妹正在田裏賣力地幹活。
??“真是的，伯恩大叔去了哪裏啊？”狄安娜邊操作著手上的鏟子，邊朝好友發著牢騷道，“這邊的玉茭未免也太多了，他又沒告訴我們該怎麽處理！”
??“血族領的玉茭據說是不能吃的。”月光.露娜打量著身前綴著金黃顆粒狀種子的高大草本植物，在其他地方，這是一種產率很高、極其常見的糧食作物。
??但到了黑森林這個奇葩地方，有毒的長出了致幻性，能吃的變得不可食用……好的事情變成糟糕的，糟糕的事情則被疊加在一塊，一起給人們添堵。
??“真佩服在這裏世代生存的血族人。”金發的女孩由衷地感歎道。
??“啊，小月，你的腳下！”
??身旁的農具下又爬過一隻地魔蟲，月光.露娜橫了它一眼，可憐的生物渾身一激靈，頓時一頭紮進了土裏，露出半截身子在外頭不斷扭動。
??“蟲子真多。”月光.露娜歎了口氣，一扭頭，就看到伯恩和一個不認識但有點眼熟的家夥並肩走進了農場。
??她一鏟子下去將半隻蟲子埋進了土裏，身旁的狄安娜高舉起手開始朝伯恩打招呼。
??不遠處的伯恩也笑吟吟地回應了他們，熱情地揮舞著手，像是在宣告他的“凱旋”。
??“看來是伯恩大叔贏了啊。”狄安娜笑著望向好友，“那個單邊翅膀的家夥看起來那麽蠻橫，其實連伯恩大叔都打不過。”
??“白擔心了。”月光.露娜回複道，目光卻一直注視著伯恩身邊的黑發少年——她想起來了，離開旅店前，她也看到了對方。
??還因那個少年聯想到最近加入他們小隊的新人——一個明明與祁洛長相相同，但卻不認識他們，還自稱“祁林”的青年。
??“當然，不是祁洛更好。”月光.露娜輕聲自語道。
??身旁的朋友顯然也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麽，稍稍側過頭瞄了她一眼後，便又將目光投向了伯恩大叔。
??伯恩大叔和那個黑發的少年沒有湊過來，他們繞著農場，一路來到農場邊緣的參天大樹下。
??從月光.露娜的位置看過去，已經瞧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
??“事情的經過差不多就是你所想的那樣。”
??伯恩伸手輕撫著大樹表麵，語氣中透出他複雜的心情。
??“你有想過，要去彌補自己的錯誤嗎？”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伯恩歎了口氣，“我一直……關照著他們所有人，照顧著他們的情緒，不願違抗他們的意誌。”
??“因為對我的信任，九長老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他當時的病已經很嚴重了。”伯恩說道，“對妹妹的思念，還有所中的毒……它們都在摧殘他的心靈，到了最後，他終於找到了解決方法。”
??“按照他臆想的內容，跳下懸崖……”奧羅望向伯恩，發現對方也正瞅著自己。
??“不是為了找和他妹妹下落有關的線索。”伯恩接話道，“是為了追隨他的妹妹而去——無論十長老是因何而失蹤的，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是事實。”
??“啊……”
??“他的另一部分想法……”伯恩看起來有些難過，“在他的本體意識暫時陷入沉眠後，擁有了實體，也即我們現在能見到的那位‘九長老’。在很大程度上，他其實就是九長老本身。”
??“但你想要救原本的九長老，不是嗎？”奧羅避開伯恩的視線，扭頭看向麵前的大樹——這是一口棺柩，保存著假死之人的身體。
??“你說得沒錯。”伯恩說道，“隻是，憑借我一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彌補我以前犯下的錯誤。”
??“我需要你的幫助，‘惡魔’。”
??“你知道，伯恩，我沒有義務幫助你。”大概也沒有能力幫到你，在這個世界上隨便找一個人來，他們在魔法上的成就都要比自己厲害。
??奧羅輕歎著，但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的發生。
??雖然嘴上這麽說，他卻重新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黑衣血族。
??過去的伯恩與未來的他相識，那麽，現在這份委托的到來也合情合理。
??“我知道。”伯恩對上奧羅的視線，“我隻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忙。”
??“那，我該怎麽做？”
??“很簡單。”黑衣的血族眯起眼睛，似乎在說一件並不有多重要的事情。
??“和九長老的執靈聯手，打敗我。”
??…………
??我是——
??看著她，跟他離去的。
??血族領對於紫星大陸來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領域。生活在裏麵的人迂腐，不懂變通，膽小，不願離開這個地方前往外麵更廣大的世界。
??我也一樣。
??我知道他們不願離開血族領、不願離開這片潮濕陰暗的黑森林的原因，一半的原因是血族自身的問題，還有一部分便是前人留給我們的教訓……曾經離開這裏的人們，很少有會返回這裏的，我猜想，或許是因為外麵的世界太過廣闊，而血族領這個小領域，根本容納不下那些已經看過外邊世界的族人的心。
??同樣的，這個微小的世界不適合她，她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美麗，對於外麵廣袤的天地她又是如此的充滿好奇，她不能在這個微小世界中浪費她漫長的一生，不能。
??所以在他將她帶走時，我沒有阻止。
??我想著他可以給她帶來幸福。我很高興看到這一切，甚至於，忽視了很多重要的事。
??我一直都在想著，要為每一個血族人的幸福而努力付出。但事實永遠是那麽的殘酷，我無法做到滿足每一個族人的要求。
??或者說，像我這樣“自私”的人，做不到這一點。
??奧羅坐在巨樹的樹杈上，背倚著樹幹。
??筆記本攤開擺放在他的腿上，一隻羽毛筆被他夾持在手中。但他無需親自動筆，一行又一行嶄新的文字內容便自動呈現在了筆記本的書頁上。
??待它們全部顯示完成，他隻需要修改一下人物名稱和地點，以及一些並不是很關鍵的信息，就可以充當一次稿件丟給情報商人阿大了。
??“矛盾的人……但是，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可以用‘矛盾’這個詞來形容，它已經被用爛了。”
??我，非常痛苦。
??對族人說謊，還是，說實話？但是，若實話實說，那個世界的秘密……她、還有他，還有，此時此刻正站在我麵前的、我一直庇護著的族人，你——
??啊……
??我想，我非常的痛苦。
??“她掉下去了，她從上麵掉下去了，屍骨無存，連挽回的機會也沒有了！”
??“是你！是你在底下灑下食人鬱金香的種子！是你在底下種了那個鬼玩意！是你抹去了大家對她的記憶——隻有你有能力這麽做！
??荒謬的推論和無理由的指責，引起文章中主要人物間的衝突，將情節推向高潮。
??奧羅放下筆，在他看來，他的能力不足以寫好這一段情節。
??“會有人討厭這種人物塑造的吧？阿大又有新內容可以吐槽了。”
??“算了，現實中發生的事情也沒差多少，寫完後再做修改吧。”
??“他”向我發火，我從而得知他在幻覺中看到了怎樣的景象——
??她失足掉下了懸崖，“他”沒能救她。
??那座懸崖之下，是我種下的食人鬱金香。
??我不知該怎麽做，他尋找到的證據都是真實的，我在懸崖下埋下了種子，普通的種子，生長出的卻是食人的怪物。
??這可能是因為我的靈記——那些無辜的種子，就因為種植它們的人擁有了花中惡種的靈魂印記，連發芽的機會都被這種食人嗜血的花給奪走了。
??這些花——它們傷害了我的族人，折磨著我，我卻拿它們無可奈何，因為想要讓它們死去，隻有讓給它們提供養分的我的靈記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就是，我的死亡。
??“不對……這樣一來，就是在用無關情節湊字數了。”奧羅再次停下創作，皺著眉喃喃自語道。
??“但伯恩也確實告訴過我，執靈有一陣子嚐試放火燒那些植物，但那裏可是黑森林，植物可不像在血族領中那般老實、脆弱。”
??“是伯恩告訴他，‘隻有自己死去，鬱金香才會消失’，他才放棄了那種無意義的行為。”
??奧羅沉思片刻，隨即新的文字浮現在了紙頁上。
??所以，她是從那座懸崖上掉下去了，沒人能救。
??“他”非常的惱怒，“他”向我咆哮著，我無法聽清“他”在說什麽……而有關於她離去的真相以及她未死的真相，它們一次次擠到我的嘴邊想要跑出來安慰“他”，卻硬是被我咽了回去，最終什麽“真相”都沒有說出口。
??“果然還是不行啊……”奧羅伸手輕撫紙頁表麵，一枚一枚的文字便從上麵脫離下來，飄浮在他的周圍。
??正煩惱著新靈感的人稱使用問題和故事情節邏輯時，底下忽然傳來人的腳步聲。
??對方沒想隱藏他的接近，奧羅低頭往樹下瞧去，單翼的血族人正背著手站在那兒。
??“你在上麵做什麽呢？”他仰起頭，嘴邊噙著明顯的笑意。
??“看風景。”
??“別在那裏發愣了。”九長老說道，“陪我去懸崖那裏一趟吧，新的瑪格麗特開放了，我想把它們送給她。”
??“……”樹上的奧羅沉默了幾秒，隨後黑色的火焰自他的體內溢出，包裹住他並將他安穩送至地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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