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龍焰③神和仆從
“所以，你的‘複活’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被安排好，和聖亞丁的複蘇是性質不同的兩回事……”龍焰公主喃喃說道，“祂是真的依靠自己的力量逃脫了我的壓製。”
??“我解答了你的疑惑，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神靈輕風依舊不在意對方的情緒，“你和聖亞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嗎……”龍焰公主低垂著頭，“也對，你並非‘複活’，而是蘇醒，仍然是神靈，持有與我交易的資格，嗬嗬，這很公平。”
??“你應該聽說過天魔之戰。”她俯視著神靈輕風。
??“不。”神靈輕風搖搖頭，“我被喚醒、被‘殺死’是那之後的事情。我記得時間……是紫星曆2512年。”
??“自那以後，我一直在沉睡，直到最近才醒過來。”
??“天魔之戰是2503年結束的。”龍焰公主有些無奈地說，“作為在三百多年前活躍過的精靈，你不但沒經曆過那場聖戰，睡醒過後也沒有去主動了解，唉，總有種氣氛都被你毀了的感覺。”
??“聖戰？”
??“別在意那個說法。”龍焰公主說，“它已經過時了。”
??神靈輕風將方才的詞記在心裏，隨後問道：
??“那場戰爭……與你和聖亞丁之間發生的事有關嗎？”
??“祂對雲中界而言是個威脅。”
??龍焰公主坐在本屬於聖亞丁的王座上，思緒仿佛回到了事件發生的那個時候：
??那一天，赫拉古農姆火山有了爆發的前兆。
??而在不久前，雲中界的軍隊已經侵入西南大陸，一邊等候著前往麥格王國的同伴得勝歸來與他們會合，一邊在龍族聖域附近的小型領域安營紮寨。
??黑魔法的氣息無時不刻彌漫在這片大陸上，殘忍的聖騎士們隨時可能為了自己的樂趣而去恢複休眠火山的活力，讓岩漿淹沒下界生靈們的家園。
??他們傲慢但強大的神決定親自前往查看，祂已經無敵了很長時間，不會畏懼任何潛在的威脅。
??“我期望祂再也不能回來。”龍焰公主回想起那時候她的願望，“我從祂的力量中誕生，整個火龍族也是由祂來創造……但是祂壓製火龍族的發展，分明視我們為低賤的種族，卻命令我們擔任祂的仆從，滿足祂的一切要求。”
??“然後……”
??聖亞丁在巡視火山狀況，用自己的力量讓火山冷靜下來的時候，遭到了燁熠聖騎士團團長的襲擊。
??黑魔法師蘭斯沒有留手，他並非想要收服這員助力，以聖亞丁的強大力量幫雲中界征服下界的所有領域。他隻是想要從聖亞丁體內提取出神的力量，由自己來掌控並使用——這會奪走聖亞丁的生命。
??“蘭斯持有大魔法師的榮耀，他很強。”龍焰公主說著，用火焰變出一個頭戴寬簷禮帽、身著長袍的人物形象，“但聖亞丁更強，倘若聖域中沒有站在雲中界那邊的內鬼，即使是聖騎士團全員上陣、雲中界君主用上他掌控的聖潔力量，也奈何不了祂。”
??“你肯定想問，就憑一個被視為低賤仆人的內鬼，就能讓雲中界成功對付了一位神嗎？”她將手上的火焰人一下捏爆，又重塑出記憶中聖亞丁的形象：
??那是一個頭發如同火焰般豎起，長著六對也即十二隻巨大羽翼翅膀，麵部表情嚴肅不含柔情的“人”。
??因為是由火焰變成的小人形象，旁聽著的神靈輕風無從了解他的配色，所以也無法完整還原出這已被龍焰公主從大部分書籍資料上刪去的形象。
??“我的回答是，能。”
??至少黑魔法師蘭斯能依靠聖亞丁創造出的生物影響到聖亞丁本身，他利用火龍族的內鬼想要奪去聖亞丁的力量——祂為了保命而選擇自我封印，變成一個普通人掉入了赫拉古農姆火山。
??彼時的龍焰公主發現了失去神力的神，她沒有認出對方，以為是從其他領域逃難來的年輕人，於是和其他火龍族成員一起照顧昏迷不醒的他。
??至於火龍族的那位內鬼——“沒有人責怪他，相反，大家都很感激他。”龍焰公主說，“雖然失去了會庇護我們的神，但同時失去的還有神帶來的苦難和黑魔法師蘭斯的關注。龍族聖域接壤群魔禁地，在聖亞丁失蹤、下界還沒有被完全侵占的條件下，蘭斯不想過多地激怒地下世界，所以他離開了我們的聖域。”
??“呼……”她籲了一口氣，“那時的火龍族，自由了。”
??“聖亞丁變成了人類，由你們一起照顧……”神靈輕風伸手抵住額頭，像是在認真梳理剛才聽到的事情，“直到什麽時候，你們發現他就是神？”
??“那個孩子是祂成神以前的形象。”龍焰公主說，她將擺在聖殿大廳地板上的“神之碑”碎片召喚到神靈輕風麵前，“上麵記述的是祂記憶深處的故事，祂把那個孩子當作自己的前世看待。”
??“精靈的魔法等級在升到一定境界時，身體和能力都會產生質變，我們稱之為‘進化’。身為神靈的你也是由兩種不同的自然之靈融合而成的，如果你選擇自我封印，應該會被拆成兩個個體吧。”
??“聖亞丁自我封印後，退化成了你口中的那個孩子？”
??“雖然和人類很相像，但不能否認祂是一個精靈。”龍焰公主繼續她的回憶，“火龍族沒有那樣的精靈，附近的其他領域也是以人類和非人型精靈雜居為主，我們都在好奇那孩子進化後會變成什麽模樣。”
??“啊……”
??神靈輕風張了張嘴，沒聽完全部的故事之前，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貿然說話為好。
??龍焰公主用火焰又捏出了一個小人，並做出了其他形象的火焰生物與小人作伴。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臉上卻是一副“我不好惹”的神情，行走在大人與巨龍之間，堅決拒絕周圍每一個人的幫助。小人有時候還會幫其他火焰生物：幫它們從火焰變作的井裏打水、幫它們建穿過岩漿河用的石板橋、指導它們如何修繕因為戰爭而被損壞的房屋、指揮它們對抗偶爾溜進來搞事的聖騎士。
??雖然那孩子待人處事都很傲慢，而且談不上友善，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很受火龍族人喜歡。
??“精靈的成長周期是很漫長的。”龍焰公主熄滅了所有的火焰形象，“我們一點也不擔心祂為什麽還沒有進化。在戰爭步入尾聲的時候，祂和我們一起領到了來自麥格王國的救濟品，祂穿上了新衣服與我們合影，祂說祂也不想離開我們——”
??“所以，是怎麽發展到現在這種結局的呢？”神靈輕風打量著眼前的石碑碎片，先前龍焰公主對“聖亞丁複蘇”一事的慌亂也被他看在眼裏。
??“我和我的族人們認為……祂欺騙了我們。”龍焰公主端坐在王座上，眼裏滿是憂鬱，“祂封印的是身為神的力量，而非記憶。”
??“祂從未接受過火龍族人的幫助，是因為祂視它們為下等種族的施舍，接納它們違背了祂的原則。
??“火龍族人在天魔之戰中的努力也被祂看在眼裏，祂幫那些忙，是因為神必須獎勵做了正確事的仆從。
??“當初背叛祂的族人在一次地震後，被發現掉入了岩漿；提出投靠雲中界建議的老人踩空石板橋掉進了‘河’裏；趁夜出逃的巨龍被殺死後混進了它自己的蛋中……這是祂在懲罰不聽話的仆人。
??“祂暗中拒絕了所有來自其他領域的補給，除了戰爭結束前的那一次，因為祂認為有祂在，龍族聖域不需要救濟。”
??“祂在戰爭結束後跑進這座聖殿，祂的傲慢讓祂把所有想法告訴了我。”龍焰公主愧疚般地將頭埋進雙手中，“我是祂的第一件造物，也是祂唯一能傾訴的對象。”
??“祂首先對我述說的卻是對族人們的埋怨，祂認為自己受到了委屈，祂想要在解除封印後更強力地遏製火龍族的成長。起初我還沒有發現祂的真實身份，以為祂是回到家後被家人們打罵……祂拒絕了我的好意，嘲諷我的安慰，然後向我宣布了祂的身份。
??“我在天魔之戰後，力量也有所提升，可以完成自己的‘超奧進化’，祂卻說我配不上那股力量，在祂恢複後一定會將它們收回。”
??“所以你……”龍焰公主的描述中帶有過多的主觀情緒，這令旁聽者頭疼不已，“殺了他？”
??“我引出了族人們的怒火。”龍焰公主咧了咧嘴，分明是過去了很久、而且還是她親手做出的事情，現在她的眼中卻不帶笑意，“我讓那怒火蔓延到祂的身上，欣賞著祂在群眾的怨念中痛苦起舞，無論祂繼續做什麽也無法讓祂擺脫這場噩夢。”
??“說人話好嗎？”
??“你說得沒錯。”龍焰公主歎氣道，“我殺了祂。”
??“怎麽做到的？”
??“我的力量和祂出自同源，祂的力量還沒恢複，所以是我更占上風——我用火把祂燒成了這塊石碑。”
??“？”
??“我用自己的力量燒死了祂，所以祂變成化身‘神之碑’後陷入沉睡。”指了指神靈輕風麵前的石碑，龍焰公主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主要錯在我，但不敢讓祂醒來——祂一定會奪走我的生命。”
??“所以我抹去了能證明祂存在的大部分信息，把祂塑造成一個傳說，當時的那些族人們也都站在我這邊，他們幫了我很多忙。
??“最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所有和聖亞丁相關的資料都被刪改得一點價值都沒有，聖亞丁仍舊是火龍族的神，但卻成為了一頭火龍而不是人型精靈。”
??“我不知道該不該問……”神靈輕風在心中估算了下自己已經花去的時間，“你後悔過嗎？”這種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可惜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
??“不需要過於詳細的回答。”神靈輕風離開了地麵，身體也逐漸變得透明，等到這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後，他就該把這個“真相”告訴自己那位搭檔了。
??“後悔……哈哈。”龍焰公主一揮手，早已經變成普通石塊的“神之碑”便被烈火灼燒成一地灰燼，“也許有過吧，但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當初的恐懼堅持到現在，其實也隻是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日常活動吧？”
??“哈哈哈，沒想到，我居然會為了壓製一個早就淡忘了的恐懼對象，害得自己的族人被偷獵者殺死。”
??從超奧一路晉升到99級的龍焰公主，即使複蘇的聖亞丁決定毀滅龍族聖域，她也有足夠的實力庇佑她的族人了——她已經做這件事長達三百多年。
??在這期間，聖亞丁的意識逐漸清醒。她必須花費一天比一天多的精力去壓製祂，她在這件事上的專注導致她錯過了偷獵者的潛入，也讓她沒能注意到龍王聖殿前的戰鬥。
??“事情已經結束了，龍焰公主。”神靈輕風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隻有他的聲音還回蕩在龍王聖殿空蕩蕩的內部。
??“祂得到了自由，卻並沒有回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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