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太陽②夢魘
金船長陷入了沉眠，營地裏的人說，它是被夢魘纏上了。
??夢魘是群魔禁地內的一種怪物，並不屬於精靈這一種族的大家庭內，也不像遊靈、怨靈之類的是由生物轉化而成的種族，也不可能被劃分到大陸上作為肉源的那些飼養動物和野生動物中去。
??它們被認定成怪物，和暗黑山嶺中無法被歸類的魔獸們一起被世人所恐懼。
??在群魔禁地中生活著的夢魘們能夠喚醒一個人內心最痛苦、最想要遺忘的記憶。這樣的特殊能力也引起了很多學者的注意，他們想要讓這種生物的力量被利用在好的方麵上。然而他們搏不過大自然的力量，根本改變不了夢魘的習性——從夢魘被發現的那一刻開始直到現今，犧牲在這一想法下的研究者已經數不勝數了。
??“這隻精靈的記憶有問題。”金船長自身的缺陷倒也不是很難被人察覺，負責檢查他身體的醫護人員隻看一眼就得出了這個結論，“機械屬性的精靈，記憶板塊上的漏洞很容易被發現。”他解釋道。
??“他體內的記憶模塊有點多。”醫護如是說道，“像是有個周期，到點後就自然長出來一簇，記憶也會進入一個新的輪回。”
??“也是因為這種特殊狀況，他才會被群魔禁地裏的夢魘盯上吧……什麽？他原本是打算來這裏尋找記憶和同伴的？那也太危險了。”
??“你問我被夢魘襲擊的人還有沒有救？你大可聯想一下被怨靈附身的人，找到合理的淨化方法的確能幫他解脫……但是，更多的人會選擇以暴製暴。”
??“再看看情況吧，沒準他能挺過來。我隻是隨隊來的醫護，從沒有處理過這樣的病症。”
??醫護人員們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在營地的另外幾個簡易帳篷裏，他們的後代還在等著他們去檢查。
??其餘的火龍族人則苦於補上進入群魔禁地的預約——暴脾氣的他們可不會像後麵來的那些誌願者知難而退，一個個的都明明沒有預約過卻為了後代和客人擅闖進隔壁的領域。
??（金船長被交給一位來自其他領域的誌願者照顧。）
??羽毛筆寫下這句話後便消融在了空氣之中，奧羅放下原本搭在右腿上的左腿，起身湊近金船長，仔細地審視對方的狀況。
??“太……陽。”
??對方在睡夢中呢喃著，臉色蒼白，精靈外表上沒有眼皮的雙眼閃爍著黯淡的藍光。
??“太陽……初……升。”
??“你究竟夢見了什麽？”
??奧羅伸手輕輕放在小精靈的額上，即刻間他的手被燙得通紅，熱量是從機械屬性精靈體內散發出的，或許再過不久他身體中的組成部分——他的零件就會被高熱量給燒壞。
??神靈輕風出現在奧羅身側，他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掌管的自然力量中沒有和降溫、冰凍有關的部分。
??奧羅小聲歎了口氣，尋思著自己掌握的黑魔法以及魔瓶中有什麽能和“夢”與“夢魘”牽扯上關係，突然間，他想到了一樣事物：
??“空間之鑰……它可以打開金船長的夢境空間，我可以用它來驅趕夢魘。”
??奧羅不清楚萊茵是否能感應到這把鑰匙被使用——空間之鑰被這位血族領主交到萊斯特斯手上後，萊斯特斯通過它來“判斷聖血劇團成員們的心理狀況”，似乎他父親也沒有為此找上門來。
??然而這畢竟是結合萊斯特斯話語的猜測，猜測總帶有不正確的可能性。
??“當成普通的鑰匙開鎖倒沒事。”一旁的神靈輕風雖然不了解這把鑰匙的來曆，但他還是友情提示了一句，“用它打開的空間‘門’，在裏麵的人出來前是不會關上的哦？據說‘門’還挺明顯的。”
??“你留在這裏。”奧羅囑咐道，“我先試試看它有沒有用。”
??“…………”
??“想象空氣中有個鎖眼。”神靈輕風瞥了一眼嘴上那麽說卻一直沒行動的奧羅，“你是怎麽打開手提箱的，就怎麽打開空間門。”
??於是，有點眼熟的漩渦隨著鑰匙在空氣中的扭動徐徐成形，奧羅完全沒心情來思考空間之鑰打開的“門”為什麽和前不久見到的魔力漩渦如此相似，他在“門”前躊躇了很短的時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這將是一次全新的體驗。
??漩渦門背後是一條充斥著令人眼花繚亂圖紋的隧道，奧羅握緊空間之鑰，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穿過去。他沒有使用這把鑰匙的經驗，除了魔瓶帶他回去的那次外，他也沒有進入其他人三大空間的經曆，因此他不了解這條古怪的、待的時間長了會使人頭暈目眩的通道的底細。
??隧道上的古怪花紋仿佛象征著時間不明不白地流逝，奧羅在裏麵穿行了很長時間——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他思考了許多也許能讓他進入金船長某一個空間的方法，卻沒有一個能起效。
??（“有緣人”才能使用的魔法道具……這樣啊，我用它能夠做到的，隻有打開手提箱的鎖嗎？）
??類似的想法一刹那間從他的意識中湧現出來，手中的空間之鑰隱隱發熱，仿佛是在嘲諷他沒有資格卻還想使用自己，又好似是在鼓勵他“再試試看”。
??背後傳來一股推力，同時他似乎產生了幻聽——耳畔有一個聲音在呼喊著、努力告訴他“空間之鑰不是這樣使用的”。
??“思考你要去的地方，然後告訴它。”那個聲音這麽說，在奧羅的印象裏，就像是慈祥的母親在糾正孩子的過失。
??“我嚐試了……”他自己的聲音則弱勢許多，“我需要去金船長的夢境中……”或者，他的記憶空間也行。
??“告訴它。”母親般的聲音這麽說道，“讓鑰匙知道。”
??“你可以的。”她繼續說，“你能夠做到的。”
??奧羅在腦海中勾勒出夢境應該有的模樣，他想象著自己掌握的語言和文字中所有和夢境相關的內容，他把它們收攏在自己的心間，體內的魔力迸發而出，盡數匯入手中的鑰匙。
??在望不到盡頭的隧道中，嶄新的門被打開了——
??隱隱約約地，奧羅瞅見門扉上浮現出了麥格王國的古文字，“夢境”。他伸手將鑰匙插入鎖眼，然後像先前打開漩渦門一樣轉動它。
??門被開啟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那道陌生的聲音——黑暗包圍上來，緊接著映入奧羅眼簾的是耀眼的光源——“太陽”，他一下就聯想到了機械之都的傳說。
??名為“太陽”的人造光源出現在了金船長的夢境空間中，它的萬丈光芒照耀底下的萬物，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亡不見，隨即各式各樣的聲音取代了寂靜，它們從夢境空間中的四麵八方傳來，卻怎麽也不見發聲的人或物。
??奧羅餘光瞥見幾道黑影從他身後掠過，幾乎是同一時間，跟隨著他一起進來的筆記本甩出那條固定在書簽上的長長尾巴，一下就把沒能跑遠的某個生物打落下來。
??“啪嘰”，那個不明生物摔在了夢境空間的最底層，從奧羅的視角望過去，隻能瞧見從它身體上升騰出陣陣黑煙。
??那就是夢魘——盡管隻在書中以及別人口中看到和聽到過這種生物，但奧羅看到它外形的第一眼，心中就已經浮現出它們的種族名。
??小家夥的身體很快恢複了原狀，而隨後它把自己拉得老長，這是在對潛在的敵人進行威懾。
??奧羅飛到夢魘身邊，它也跟著改變了身體的朝向，狹長的黑色臉頰從中心向兩側裂開，露出其中的兩排尖牙。
??奧羅招來他的筆記本，將書簽的長尾巴折疊後夾緊進書頁中，表示自己對夢魘沒有威脅。
??夢魘雖然有智力，但它們的語言卻未曾被人掌握——無法溝通的這一特點倒和大陸上其他非人非精靈“生物”相似，比方說怨靈是不講人話以及聽不進人話；遊靈則像是和其他生物居於兩個世界，隻有具備特殊能力的人才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人類聽不懂夢魘的語言，但人類和精靈族的語言已經遍布大陸，夢魘能理解人類的話語。）
??（單方麵的無法溝通，有夠憋屈的。）
??“我不想傷害你們。”奧羅不確定被書簽尾巴打下來的夢魘是否符合書中的描述，“抱歉，話說，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我想救這個空間的主人。你們讓他最想忘記的事情重現在了他的夢裏……”奧羅翻開筆記本上空白的一頁，根據自己熟知的知識企圖與麵前的小家夥進行交流。
??他在那一頁上費力畫下了大陸最古老的文字——傳說中是從其他星球逃難到這片大陸上的生物所帶來的、被紫星大陸上所有物種的初代們用魔法銘記、刻入腦海中的文字。哪怕看不懂，潛意識中也能理解出這些鬼畫符的含義。
??“我說對了的話，你就縮短身體；說錯了，就拉長你的身體，沒問題吧？”
??小家夥縮成了一個球。
??（它應該是聽懂了。）
??“嗯……你們是想要從縫隙中救他出來才……這麽做的？”
??奧羅暗自埋怨起上一個問題前才提出的約定，隻用回答“對”或“錯”的問題又能提出幾個呢？其餘的怕不是都得依賴他的想象力來揣測這群生物的想法。
??夢魘縮得更緊了，奧羅有些擔憂，他怕麵前小家夥的舉動不是在給自己答案，而是一種即將發起攻擊的預兆。
??（挑一個也許會給出否認的猜想。）
??“你們……想要傷害其他生命體？”
??小家夥猛地把自己拉得很長，中間的部分都有些凹陷下去，從中冒出幾縷黑煙。
??“空間的主人，會蘇醒過來吧？”
??小家夥往回縮了一點。
??“你能提示我怎麽讓他快點醒來嗎？”奧羅追問道，“你們為他帶來的夢，已經快燒完他的零件了。”
??小家夥縮短了後又伸長了些，似乎是在肯定前半句，否定後半句。
??“他不會有事……”小家夥伸長。
??“我可以幫他，從而讓他的零件不被燒完？”
??小家夥縮短。
??“我該怎麽幫他？”這已經不是靠拉伸身體能給出答案的問題了，夢魘呆呆地一動不動，腦袋又從中間裂開，露出潔白光亮的牙齒。
??“你們會給我提示……但是提示又是什麽？也需要一個個湊出來嗎？”
??小家夥有些惱了，張著嘴巴一下撲了上來，細長的黑色身軀卷上奧羅的手臂，同時夢境空間的四周湧現出好幾隻長短不一的夢魘，它們紛紛圍了過來。
??一直在與奧羅交流的夢魘牽引著他往夢境空間的更上方、也即更接近那輪“太陽”的地方飛去，其餘的夢魘則在他們兩側遊動。
??在那裏，奧羅看見了除他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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