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十年
五月十三,前後兼程了大約十六日,顧瀾終於在這一天抵達了京城。
她進城的時候大約申時近酉時的模樣,混作旁人進了城後,即刻就朝著尚書府去了。
尚書府的門房識得她,雖然這十年門房都已經換過兩三個了,但好在她外調的這一個多月沒換過。
“世女殿下?!”
那人很是有些驚詫,木然的開了門迎她進來,好半晌緩過來預備招呼她,卻隻見她淺笑了笑自己快步走遠了。
“殿下,您是去找我家大人嗎?”
門房不知該不該攔,隻能是在後麵喊,也沒得到回應。無奈,隻得是關上門,自己去知會主家了。
顧瀾走到東院門外的時候,也被這院子現在的模樣驚到了。對於一月餘不在京城的她來講,這震驚自然有過於許懷聽,她甚至聯想到了關於許懷聽的那些個流言。
應該不至於有人如此大膽,為了一個流言去縱火吧?
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她照理會很快否決,可長久的不知情卻讓她在此刻產生了動搖。逆著空氣裏淡淡的碳熏味,她邁出不甚穩實的步子,上前敲響了門。
“叩——”
“叩叩——”
這敲門聲,一隔十年。
抽門閂的聲音響起,若不是空氣裏的味道和眼前木門染上的顏色無法忽視,她甚至都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開始。
“啊姐,是等急了……”
許懷聽拉開木門,嘴上正講著,直到抬頭看見顧瀾的那一刻,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說話,顧瀾也不說話,她們都在無聲打量著對方。顧瀾想起那時候,小小的許懷聽開門都需要拿木凳墊腳,講起話也是奶聲奶氣。
“來著稱作何……”
很是意外,最後竟然是許懷聽先開了口。就像是肢體記憶一般,他低低而出了這句話,或許自己也還未意識到正在做什麽,又或許是曾經期盼了很久的一個驗證。
“顧之安。”
顧瀾回他,聽著他全然變化了的少年溫潤嗓音,微笑著答。
“之安來教喏喏放風箏了。”
她周身略顯的疲憊,一路風塵仆仆,甚至此刻背上都還跨著個小包袱。但她話裏盡是溫柔,仿若毫無保留。
許懷聽看著她的模樣,突然沒有預料的心口一澀,口唇像是再張不開口,隻留下相對無言。
“不了。”
良久他開了口,在顧瀾同樣無聲的等待裏,他說出了否決。
“我已經有能教我的人了。”
顧瀾的表情甚至沒來得及收回,微笑僵在了臉上,生來第一次的僵掉。
她小臂顫了顫,沒有說話,隻是取下了背上的包袱。布包打開,露出的是那把文竹團扇。
團扇保存的很好,細密的針腳遮掩下,甚至叫人看不出裏頭的文竹已經徹底枯黃。
“線,斷了嗎?”
顧瀾把團扇前遞了一些,抬頭看他,抬頭問他,眼中是不盡慌張。
青翠的文竹繡樣,好像在無聲叫囂,讓許懷聽突然明白了顧瀾的隱晦。
“顧之安,裏麵有樣東西在。既然你已經回來了,就正好取走吧。”
許懷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文竹團扇於他隻是回謝,從不是線。他沒有回答,不是回避,隻是否認。
“喏喏。”
顧瀾看著眼前人走下,然後擦肩,手上抓緊了包袱的布麵,克製著自己想攔下人的欲念喚道。
“世女殿下。”
許懷聽為此在她的身側停了一頓,突然稟起了恭謹而淡漠的語氣稱道。
顧瀾最後沒伸手攔他,許懷聽最後沒繼續留下。
側門有啊姐還在等他,後日有賀小姐還在等他。
隻留下顧瀾還是進了院子,看到一幅已經不再是風箏的蘭草畫。
——“你是個守信的,不亂講話。”
——“是的,我是個守信的,不會同你胡亂講。”
——“喏喏,這風箏願學嗎?”
——“何時想學了,我可以教你。”
——“握線怕風箏跑了,之安怕喏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