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咱家
許懷聽原本存了守堂的意思,已經預備素衣了,卻也被林輕然攔下。大概就是林輕然把初來的那種主仆心思,看的透徹了。
她可能不甚清楚初來感激啊溯什麽,但她看的出,初來是深深忠敬著啊溯的。就像初來對喏喏,關愛嗬護,卻不是親人那個意思:他總把自己的身份恪守的很清楚。
所以林輕然讓她停棺正廳,卻不讓許懷聽去給他守靈堂。
前者於他是殊榮,後者於他卻是包袱。
且從某個殘忍的角度說,若是喏喏去守靈了,無異於就是默認了初來長輩的身份。那麽接下來呢?還要守孝嗎。
這顯然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麵,包括初來。
林輕然是個隨和的人,卻不是什麽良善一輩,她敬歎初來,也格外清楚現實。所以她做的每一步抉擇,都帶著目的。
起初默許賀鈞帶走許懷聽,因為她猜到既然許懷聽願意跟賀鈞走,賀鈞就一定有能力讓許懷聽迅速走出初來的死;後來不讓許懷聽守靈,甚至控製許懷聽見初來的次數,讓林仰微明裏暗裏帶著他去做別的事,則是在用填充的方法擠掉初來的痕跡。
殘酷而真實,正是初來恪守的,林輕然清楚的,階級。
翌日
賀鈞聽林輕然的吩咐去了地方先等著,不久是林輕然帶著許懷聽和林仰微坐著馬車也到了。
賀鈞正騎著小棕,林輕然也樂得沒有喊她上馬車,一行人一同複行。
“喏喏,待會兒到了,多拜拜。”
“我也要多拜拜。”
她前一句說給許懷聽,後一句留給自己,略有綿延的尾音讓許懷聽覺生詫疑。
昨日姑姑說與了他,今日要帶著他來見一見那位親姑姑,也是要把爹親的衣冠同埋旁側。那時姑姑的麵色還如常的很,今日再開口,卻像是複雜了許多。
“好。”
但他也沒去多問,應下了。
事實上他也想見見這位親姑姑。
江府的山林地在江家名下的一個別莊後頭,別莊不大,勝在靠京城不遠。於是她們沒走上多久,甚至日頭都還沒見全,就到了。
不過別莊雖不大,背靠的山林地卻不小。林輕然遣了下人去先分頭搜找碑墓的具體位置,又讓林仰微帶著許懷聽逛逛,自己才辟出一處院子邀談了賀鈞。
她們談的時間不短,一直到下人找到了具體位置,她們都還在說。具體說了什麽旁人也不清楚,隻知道再出來時林輕然似乎很滿意,連拍了好幾下賀鈞的肩頭。
再然後下人抬著裝有江溯衣冠舊物的箱子和新定的石碑,跟著幾個主人又去了那墓。
那就是一處林木稀疏了些的坡地,隻有那一塊刻著江決之棲的石碑讓人勉強辨認出這是墓。問遍舊人,林輕然已然知道,這個布置是尊了江決自己的意思。
是了,啊決向來是個寡欲之人。
她帶了香,上去用火引子點了一把,分給了一行人。隨後她自己最先走到那石碑前,拜了拜,把香挨著碑插到了一旁的土裏。
後麵人以為她要往回來走了,退開身子讓了幾步,不想她沒動,剛一直起腰又倏的直挺挺跪了下去。
她磕了三個頭,很輕,很久,隻有離的最近的許懷聽看見了紅眼眶和圓淚珠。
“喏喏,這是姑姑。”
她起來時那些都沒了,引著許懷聽往石碑去,好像就剛剛還看見的一切都是許懷聽的幻想。
“姑姑。”
但許懷聽知道那假不了,這感覺他無端的肯定。於是她跟著喊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姑姑,不自禁的,也跟著林輕然一樣,拜了香,磕了頭。
“啊決,這是喏喏,啊溯的兒子。”
“啊溯大概是怕你擔心,好些年也不讓初來帶著過來見見你。我今日給你領來了,曉得你想見著呢。”
“哦,我也好些年不見你了。”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林輕然沒告訴過許懷聽,她覺得他無需知道。這些事情本身就跟他沒有多少聯係,都到了如今了,他也理該隻負責快快樂樂的。
但上一輩的人,她卻覺得許懷聽必須知道。
“還有啊溯,在外頭受了委屈,我就也領著回來了。叫他來陪你,你管管他,別老叫旁的欺負了咱家人。”
她說到這才叫人埋了江溯的衣冠,立了碑。
“再後邊那個,是我十多年前養的女兒。叫仰微,就是當年你講的那個意思。”
她還是絮絮說著,讓林仰微也上前遞了香。後來碑立好了,她就又點了一把香,讓孩子都拜過,上給了江溯。
之後又挨個兒介紹到賀鈞,讓兩個孩子一起給磕了頭。這一磕,就算是請示高堂了。
她自己,再之後則一直蹲在碑前,從許懷聽的婚事,到江溯的遷地兒,輕緩緩說了許多事,大都是些喜事。
今日來,她從見著碑到碑前行事,都好像沒什麽異常,隻臨走時像是有了脾性,磨蹭了好久。
到底最終人還是走盡了,單墓前的那一塊土地,草木稀疏,黃泥可見。興許是剛才來人踩出來的,又似乎這些人來之前也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