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江決
她再提著小壺到小院裏時,許懷瑿已經走了。隻許懷聽一人,窩在暖暖的陽光裏翻著書卷。
??“奶糯。”
??賀鈞喚他一聲,他手上輕壓下書頁,抬起頭見著來人,璀然揚起微笑。
??“在看什麽?”
??她也微微勾起了唇角,走近給許懷聽的小杯中續上茶水,自然搭道。
??“一些野史雜記。”許懷聽回她,聲音清柔,“世女原先要問的事情呢?又是什麽。”
??“也稱不上什麽要事。就是想問問奶糯,近幾日可有空閑,領我逛逛這京城。”
??賀鈞放下小壺,就著離許懷聽更近些的一把椅子坐下了。
??她在從後院到前院這麽個短暫功夫,已經重新擬好了章程:既然火候過了,那就調個小火慢慢煨。
??“我?”
??許懷聽有些吃驚,表情一瞬帶上些茫然。
??“世女或許不知。我這十五載光陰雖都駐在了京城裏,去過的地方卻還不抵一隻手的數。”
??他隨後為自己解釋著。
??“如此即是更合適了。”她卻沒有為此惋惜放棄,對著許懷聽的不解,很快給了新的說法,“奶糯亦可伴我一同探索。”
??“這事,須得再問問來叔的。”
??許懷聽得了這一遭解釋,突然有那麽一種順理成章的感覺。他想起很多賀鈞做過的或提起的事情,起先不論覺得有多少種不妥,最後都成了自己依著她自然而然。
??這前後違和並不讓人厭煩,反而是很舒宜的。就像是本能的在縱著她。
??“好。奶糯可給我個時辰,我明日再過來說與來叔。”
??賀鈞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這是說他自己已經同意了。
??“明日…來叔似乎都在家,世女就挑個自身得閑的時辰吧。”
??“如今時勢太平,我一階武將,自然沒什麽可忙。倒是來叔,裏外打點,恐有抽不開身的時候。”
??“嗯,哺時吧,那時往往慵閑。”
??“好。”賀鈞很快答應下,“那今日就先告離了。”
??“…嗯。”
??怎麽正講著就結束了?他沒反應過來,頓了一瞬才應聲。而賀鈞說完就起了身,似乎一早就做好了準備走的打算。
??她走在前麵,許懷聽隨後也跟上了她,把她送到了院門口。
??好像真的隻是來交代這個事情的,她預備離開後,長腿一邁就沒有停的意思了。出院門時也隻反手帶上了木門,沒有再回過頭。
??許懷聽現在門扉後,對著緊閉的厚木門,隻覺得熱鬧來的快去得也快。
??然來的聒噪,卻去得空落。
??而後他準備去後院撿那平安扣,就見著了還是潤濕的平安扣被係在了晾衣繩上,綢麵還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
??此時的城郊東大營校場,宋翹覺得鼻頭一癢,又平白打了個大大噴嚏,心下奇怪。
??給小將軍代一天的職,怎麽連著打了如此多個嚏?所辛,明日就不在這兒了。
??昔遲驛
??隨著“咯吱”一聲推門響,雅間裏的人得以窺見。林輕然扶在門扇上的手有些顫,前半隻腳跨進了門檻,後半隻腳卻僵住沒了動靜。
??“輕然小姐。”
??初來坐在雅間的圓桌邊,坐得端端正正,笑著同林輕然問候。
??“誒。”
??林輕然也笑了,左眼一滴淚翻過笑起的臥蠶,深深刻蝕過臉頰皮膚,重重砸落在冰涼地板上。
??她認認真真的,緩慢的,回答了初來的稱喚。
??“真快啊,將近十七年沒見著了。”
??“不,說什麽呢。太慢了,太漫長了。”
??“太難挨了。”
??兩人隔著圓桌所擁有的最長距離,正對而坐。林輕然說了一句感慨,又自覺不合的續了多番更改。
??“如今見得了,過去也就隻是過去了。”
??初來沒有打斷她,等她獨自解釋完,才開口做了回複。
??“那如今呢,如今又是怎樣的了?”
??林輕然不清楚初來的意思,也不清楚事情始末又能給自己透露多少,所以她追問的有些急切。
??她隻知道那日與聞菁全說的是孩子的事,初來會請她來見,也應該是為了孩子的事。
??而對麵,初來隻是看著她頗有些跳腳的模樣,仍對她笑著,沒有接話。
??“懷聽呢?懷聽……是啊決的孩子嗎?”
??她又接著問。搭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覺摳了摳布麵,把桌布上緊實的刺繡紋路都弄得鬆散了。
??“不是。”
??初來作了回答,她停下了手上動作。
??“是公子的孩子。”
??“啊溯?”
??“是。”
??“那啊溯呢?他現在可是住在尚書府裏。”
??“公子和小姐在一起。”
??初來說。
??林輕然驚住了,她眼眶不自覺繃緊外擴,更為沉切的盯著初來。
??“啊決還活著?!”
??她手上一把抓住了桌布,語氣裏有驚有喜,嘴角的括弧一瞬都得虛入鬢角了。
??“不,隻是公子去陪著了。”
??難得肆意純然的笑容,還沒落穩,就因著這一句僵掉了。
??“是葬在一處了嗎。”
??良久,她才斂下了笑容,含著沙沙的嗓音問。
??“小姐的骨灰,應她遺言,公子帶回清州老家的小河灣揚了。”
??“公子……軀首被人丟進了亂葬崗。奴無能,找了許久也沒能見著。隻在院裏一顆老欒樹下,埋了衣冠塚,卻沒有立碑。”
??“小姐也埋了塚,有碑,在原先江府名下的山林地裏。”
??這一下輪到林輕然失聲了,初來的話一句一句她聽的都很清楚,可又覺得周圍都隻剩下恍惚了。
??“誰幹的。”
??“已經是不相幹的人了,公子早也不願追究了。”
??“那小懷聽,現在還好嗎?”
??她最後能問的,也隻有許懷聽了。
??“小公子生得乖巧,脾性頗有些肖似公子。如今在尚書府,也算還待的下去。”
??而這正是初來需要聽見的。
??“我曉得,你今日願意見我,全全是為了小懷聽。所以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不用同我客套。”
??林輕然聽到這,已經料想到這差不多是自己能知道的全部了。
??“好歹我也是他小姨。”
??她已經冷靜下來,收拾好了情緒。能聽到這些十幾年都不得而知的消息,她慶幸自己的追尋從沒有過間斷,也迫切想要改變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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