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張掖
張掖能夠考的出來，住在這個房子裏的主人，一定很有書香氣息，藥堂裏還有爺爺以前留下的醫書，有些已經被江乙拿走了，為了自己研究起來更加方便，但是有些江乙已經記得滾瓜爛熟於心，也不需要再去翻書，為了維持藥堂原有的樣子，為自己湊成一個完成的回憶，江乙並沒有把這些書拿走，而是放到它原來的地方。
宅子已經很破了，空了很多年，也根本就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宋家村的人全都知道，江家究竟是怎樣的條件，再加上江聞景就是死在這個房子裏，所以根本沒有人會去動那個翻他們家屋子，來尋覓些錢財的想法，所以這屋子裏的東西，整體保存還很完整。
江乙一一介紹著這屋子裏的東西的來源，也講到了姚潔的故事，張掖一直沒有插話，隻是耐心的聽著，江乙說到醫學，就有些情不自禁，越說越開心，也不管張掖能不能聽的懂，張掖知道，他學醫，並不隻是因為爺爺的希望和寄托，他是真的喜歡，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江乙的醫術，還是沒得挑的。
“小乙，有件事情，我想求你。”張掖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早在江乙還在海南的時候，其實張掖就已經動過這方麵的心思，爺爺中風多年，去了很多地方都沒有用，爺爺過去對張掖很好，張掖不可能不惦念，隻是上一次，他一來是沒信的著江乙的醫術，二來，也是不想讓家裏人知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世的事情。
“你還跟我說什麽求不求，你是我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快點說吧。”江乙拍了他一下，表示自己很不滿。
張掖無奈的笑笑，恐怕也就隻有他敢跟自己這樣吧。“我爺爺，哦，我說的是在海南的張家的爺爺，已經中風很多年了，我們帶他去過全國最好的醫院，去過美國，去過英國，去過世界上最好的療養機構，也見到一些成效，可是都沒有辦法徹底治療，爺爺現在還是沒有意識，每天都需要人照顧吃喝拉撒，就像個活死人，你知道嗎，我爺爺，他對我真的很好，我們全家人，對我真的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這也是為什麽我二十多年來都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不同的原因，也是為什麽一開始，我很難接受那份醫院報告單的原因，小乙，你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幫我嗎？”
“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我很慶幸你會認我，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即使知道是親兄弟，你也不會認我呢，畢竟你生活的那麽好，那麽幸福，不像我……不過哥，你放心吧，中風這件事，西醫的確是有方法能夠治療，但是並不能起到決定性的因素，它是一種慢性病，急不得，主要是穴位沒有得到刺激，神經罷工，不工作引起的，等你什麽時候方便，把爺爺帶過來，我給他紮針，針灸刺激穴位，也許能夠有好轉，不過這是一個挺漫長的過程，需要時間。”
“我知道，謝謝你小乙，不過我們家實在是很難有人能夠一直在北方陪著他，如果你能夠去海南發展，那就更好了，你放心，你如果真的想在海南開家醫館，我幫你，你需要什麽設備就盡管跟我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在我身邊，讓我能夠更好的照顧你，我會覺得安心。”
“行了你，在這樣可就不像你了，你可是張掖，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呢？”江乙錘了張掖胸口一拳，兄弟二人就這樣，訴說著對對方的關心，江乙終於又重新感覺到了親情，那久違的，消失已久的親情。
“我說，我們中午去哪吃飯呀，我都餓了，不會還得回城裏吧，從這到城裏，怎麽也得一個多小時吧，我的天，江乙，你要謀殺親哥是不是？”
“謀殺你個頭，我可是這村子裏的村支書，還能給你找不著一口飯吃。”
“哎喲，你挺全能啊，作為一個赤腳醫生，你不好好行醫問診，偏偏做起了小買賣，現在又幹起了村官，行啊我的弟弟，我還真的小瞧你了。”
“張掖，我真的是越來越肯定你就是我哥了，你一個在中國最南邊長大的人，不但一點沒有南方人的矜持，反而像是個北京爺們一樣，不對，更像是東北爺們，說話做事都太過豪爽，比我們北方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彼此打鬧著，卻特別開心，期間江乙接到了王靜芸的電話，說是張秀琴讓他帶著劉茹回家吃飯，江乙應下了，說今晚就過去，但是要多加一副碗筷，自己會帶個朋友一起過去，江乙想，也是時候把張掖的事情告訴王家人了。
江乙帶著張掖去了紅哥家，紅哥不在家，紅嫂已經顯懷，肚子已經隆起，像是扣上了一個盆，算下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紅嫂看見他來特別高興，還要出門迎接，江乙趕緊跑上前去把她扶進了屋，張掖跟在後麵，紅嫂看到這個跟江乙長的這麽像的人，一時有些吃驚。
“紅嫂，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印象，當年我們家還有一個哥哥，隻不過很小就丟了，他就是我大哥，機緣巧合，我找到他了。”
紅嫂仔細端詳著張掖，雖然並不知道什麽名牌，但是紅嫂能夠看得出來，張掖的一身，很富貴，一定也是個有錢的，她心想。
紅嫂是宋家村土生土長的，父母都是宋家村的，從小在宋家村長大，父母外出打工發生了意外，便是外公外婆把她撫養長大的，後來外公外婆也去世了，紅嫂便隻有一個人，早年便認識紅哥，兩個人相處的很好，早早結了婚，隻可惜現在才懷上孩子。而江家對她也是有恩的，那時候家裏窮，有一次她外婆生病，沒錢買藥，紅嫂求到江聞景，江聞景二話沒說，拿起藥箱就去了她家，不但分文沒收，還給他家送去了十斤大米，紅嫂是個知道感恩的，這份恩情她一直都記得，所以結婚以後，不管家裏做什麽好吃的，她總是會想著江乙，江乙跟她感情也很好，一直拿她當姐姐。
“有印象，當年你媽生下那個孩子沒多久，便被人抱走了，隻是一直沒有對外麵說，你爺爺那時候不在家，在外麵問診，是過了幾年才回去的，你媽當時隻說孩子是自己走丟的，而那個時候，已經有了你，這件事村裏知道的人不多，隻有我和一個老伯知道，現在那老伯他們一家人都已經搬走了，你媽並不知道我也知道這件事情，那是我不經意間看到的，隻不過那時候我年紀也小，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多年以後仔細回想，當年那件事以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你大哥，隻是我從來都沒敢想，你媽居然能把自己的孩子都給送人。”
“那位老伯是不是叫宋富貴？”張掖接起話來問道。
“這我真的記不清了，反正是老宋家的，我們這個村子，姓宋的太多，具體叫什麽我真的記不得了，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了。”紅嫂仔細回想了一下，但是什麽都沒有想到。
“你怎麽一直沒有跟我說過？”江乙從來沒有聽紅嫂提起過這件事。
“跟你說什麽，以前你還小，跟你說你能懂嗎？就算能懂你能怎麽樣，之後你就進去了，一待就是七年，再出來以後，出了那麽多事，我哪裏還能想起來這麽一回事。”紅嫂說的是實話，這畢竟不是自己家的事，如果不是今天張掖過來，她也許還想不起來。
“任荷，她太狠了。不過我還是不能理解，她到底為什麽把自己的孩子給送走呢？就算是她那個時候就已經不想跟爸過了，直接走就好了，為什麽要把孩子送人呢？”江乙很疑惑，不明白任荷這麽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那如果是為了錢呢？當年我媽也懷孕了，一直在鄉下養胎，我爸跟著我爺爺在南方做生意，我媽是頭胎，他們對我媽肚子裏的孩子都特別重視，隻是很不幸，我媽不小心摔了一跤流產了，那個時候我爸事業已經有了些起色，跟我媽感情也不好，如果不是因為她已經懷了孕，估計很早就離婚了，事情發生以後我媽沒敢讓人說出去，我猜，應該就是因為這個，才托人找到了任荷吧。”
“你怎麽知道的？”江乙很驚訝張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這麽清楚，他一直以為張掖是不怎麽在意自己的身世的，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江乙還以為他真的什麽都不在意，江乙覺得，他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這個哥哥。
“你當我這麽長時間幹什麽了，泡妞啊，當然是調查呀，難道連自己的身世都沒搞懂，自己究竟是為什麽就被弄丟了都不知道，還有心思泡妞嗎？你呀，太不懂我了。”江乙沒有回答，張掖說的對，他還是不夠了解他，不過沒關係，以後他們有的是時間。
“所以你們家就隻有你媽知道這件事，那如果你把我帶過去給你爺爺治病，那你爸不就……”不就知道了嗎，如果真的是那樣，會不會對他有影響呢？張家那麽大的家產，他父親又怎麽可能會交給一個欺騙自己二十幾年的不是自己親生兒子的張掖，這麽多年的父愛，付出的心血，他又怎麽可能會原諒他。
“你也不是特別笨嗎，這你都能想得到啊。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更何況，要是實在不行，不是還有你呢嗎，我要是在海南混不下去了，就隻能求你這個弟弟來收留我了。”張掖又拿出他那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江乙終於知道，他越想表現得不在意，其實心裏就越在意，他對他的父親的感情，對他們家人的感情，不是自己能夠代替得了的，張掖這麽做，隻是不想讓以前的錯誤繼續下去，他想要讓一切明了，他是在賭，賭他父親對他的愛。
“那你還敢嫌棄我家床小，你還是趕緊做好以後都要跟我擠一張床的準備吧，好好表現，我會考慮收留你的。”既然他不想讓自己看出他的心思，那江乙索性就陪他演下去，隻要他能夠開心，就比什麽都強了。
張掖無奈的笑笑，“我說，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嗎，你大哥都快要餓死了，你到底管不管？”紅嫂哎呀一聲，“沒吃飯怎麽不說呢，等著，我去給你們做飯。”挺著個大肚子就要下地，江乙怎麽可能會讓她去，把她安頓好，自己去了廚房，輕車熟路的找到食材，炒了幾個菜，端了上來，飯剛做好，他們還沒有開動，紅哥就回來了，看見江乙他很開心，雖然是在他的公司上班，但是能夠看到他的機會並不多，紅哥現在掙的比原來在磚廠要多不少，活計也沒有那麽累了，他知道，江乙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好活兒。
正好趕上要吃飯，他非要跟江乙喝兩口，江乙不能喝酒，在爺爺墳前喝了一口二鍋頭現在還覺得胃裏燒的慌，但是張掖不在乎，來者不拒，倒是跟紅哥喝的很開心，都喝了酒，不敢直接回城裏，酒駕查的太嚴，江乙喝了一碗醒酒湯，覺得好了不少，才帶著張掖回了城。
江乙一天沒有去公司，把事情都已經交代了下去，想起為了要等張掖，老宅一直沒拆，已經耽誤了度假村的進程了，趕緊打電話給姚潔，告訴她可以動手了，姚潔也是很不舍，因為那裏，畢竟有她最美好的回憶。
“如果你父親真的不能夠原諒你，你打算怎麽辦，還有你媽，會不會也受到牽連？”江乙還是不放心。
“這些年，我名下也有不少產業，在海南有兩處房產，你上次去住的那個公寓，那就是我自己的，還有B市的公司，本來我一直都沒怎麽在意的，最近才開始上心，那個分公司的法人是我，雖然還是隸屬於海南總公司，但畢竟離得遠，實在不行我就把它賣了，重新弄個什麽買賣，至於我媽，如果我爸真的跟她離婚，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不過我不會不管她的，其實我外婆家就在A市，隻是我媽自從把我帶回家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所以我也從來沒有去過我外婆家，哎呀，你不用擔心我，不管怎麽樣，我都有心理準備，你還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以後究竟該怎麽辦，還有那個七年監獄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趕緊好好組織組織語言，想好了跟我匯報。”
江乙沒有理他，學校放學的時候，他去學校接了劉茹，又看到了劉茹身後的那個男孩子，無論他什麽時候來接劉茹，那個男孩子一定都在她身後不遠，又不會被察覺到的距離。張掖給劉茹買了個大的離譜的毛絨玩具，是一個大熊，算是彌補她的見麵禮，劉茹卻覺得，隻有張掖這種幼稚的人才會送這種東西做禮物，自己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但是又實在喜歡的不行，抱著就再也沒有鬆開手，一直把臉貼近大熊的脖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