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連鎖反應
待王青把宋.平安押送到市局，王靜芸才讓外麵的兄弟回來，就是擔心這個消息傳到郭建勇耳朵裏他會想方設法把人弄走。
“馬上準備一下，突審宋.平安。對了，小孫，張春抓回來了嗎？”由於王青去抓宋.平安的時候發現他逃跑便直接去追了，王靜芸就又派了小孫去抓捕張春，張春就是狗仗人勢，宋.平安在的時候會給他出頭，他在村子裏基本上都是橫著走路的，可是如今聽說宋.平安都被抓了，就什麽都招了。
“王靜芸，你夠狠的，我給你那麽多錢你都不要，你是不是跟那個江乙有一腿呀，啊，這麽幫他，你們局裏知道你們的關係嗎？就派你來審我的案子。”宋.平安已經怒了，汽車發動的那一刻他終於能放下心來，可是馬上就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看到了眼前的王青，他連想要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到底是怎麽走到今天的呢？都是因為江乙，自從他回來，就一切都變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都完蛋了，全都泡湯了。
“宋.平安，死到臨頭還嘴硬呀，說吧，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一件一件提醒你說？事到如今應該不需要我像擠牙膏似的跟你一點一點磨蹭了吧，自己都說了吧，我也能早點下班。”
“我不跟你說，你級別不夠，我要跟你們局長郭建勇說，你讓他過來見我。”現在郭建勇已經是宋.平安最後的希望了，隻有他能夠救自己了，而且他一定不會不管的，因為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完了，就一定會把他咬出來，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
“喲，這恐怕是不行，我們局長現在應該是在廳裏喝茶呢，沒有時間來見你，你還是老實跟我說吧，我現在已經是這裏職位最高的了，完全夠給你麵子了。”宋.平安一聽到郭建勇在廳裏喝茶，就徹底絕望了，一般隻有罪行暴露的時候才會被請到廳裏去喝茶，連郭建勇都被帶走了，看來他宋.平安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郭建勇的確是在廳裏喝茶，隻不過是跟他的好朋友，林副廳長身邊的高秘書，他正在想盡一切辦法救宋.平安呢。王靜芸故意說的輕描淡寫，就是要給宋.平安壓力，讓他今早說出來他與郭建勇的勾結，否則郭建勇一旦回來，在想問出來些什麽隻怕就會很難了。
“宋.平安，這樣吧，我們一件一件交代，就從最近的開始說吧，李紅霞，你應該很熟悉吧，說吧，那碗有芫花的藥是誰給你開的？就省的我們的同誌們還要下去挨家挨戶的調查核對指紋了，怪麻煩的，你自己說了吧。”
“我說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宋.平安抬起胳膊擦擦汗。
“你不知道？崔紅英和張春都已經招了，你還敢說你不知道？你確定到這個時候還不說是嗎？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還是你想等郭局長從廳裏回來再說呢？”王靜芸這話表麵上是在給他提供建議，實地裏卻是在暗示宋.平安，郭建勇已經跟廳裏坦白了跟他宋.平安的勾當了。
“宋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有些情報啊信息呀，我們國家雖然說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但也要看你是什麽時候坦白的，一件案子，誰坦白的越早，誰得到的赦免也就越多，這個道理，郭局長可真是比你懂多了。”
宋.平安聽到這話，即使是道行再深的老狐狸眼下也頂不住了，郭建勇已經招了和自己的種種交易，而自己眼下還有紅嫂這一樁命案在身，多一條罪少一條罪恐怕也沒什麽區別了，但是如果能咬出幾個政府機關行政機關的官員，恐怕可以給自己減刑不少。
“我說，我說，我都說……”王靜芸看著眼前的宋.平安不禁有些感慨，曾經風光一時坐擁上億身家的飛龍建設的大老板，如今卻輪落到這步田地，老淚縱橫，看起來甚是可憐，但是可憐又能怎麽樣，他做過的那些事，不會因為他可憐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他傷害的那些人，更不會因為他可憐就原諒他，他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他該付的代價。
“紅嫂的事，是我吩咐張春和崔紅英幹的，因為自從江乙回來就處處針對我，不僅占了我公司的股份，把他的人弄到我們公司福利最好的部門，還威脅我弟弟宋紅旗辭職，自己鼓動村民選他當了村支書，我心裏氣不過，就想著給他點教訓。”
“那既然你想教訓的是江乙，有為什麽讓人對李紅霞下手呢？”
“江乙是個赤腳醫生，他們江家的中醫看的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眼見著他在村裏名聲越來越好，我就想著做點啥壞了他的名聲，我讓張春去暗地裏打聽江乙在給誰看病，張春就打聽到了紅嫂，還弄出來江乙給紅嫂開的藥方交給我，我就去隔壁錢王村找到了一個姓林的大夫，照著方子抓了藥，並問他吃這個藥忌什麽，不能跟啥藥一起吃，他說這藥裏有一味甘草，最是不能跟芫花同食，否則是會出人命的。”
宋.平安說著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那天還發生了些什麽。
“之後我便又去了橋梁村買了一味芫花，加在了一起，讓我媳婦兒熬好了裝進袋子裏交給了張春，讓他轉交給他媳婦兒崔紅英，在之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崔紅英應該都跟你們說了。”宋.平安低下了頭，不再想多說什麽了。
“那也就是說，那個藥袋上的四個指紋，分別是屬於你，你妻子張倩，張倩的弟弟張春，以及張春的妻子崔紅英的對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知道這事兒的就我們三個人，我媳婦兒完全不知情，我就讓她熬藥，她就熬了。”
“你逃跑的時候你妻子在哪裏？”
“她在我姑家打麻將呢，根本不知道我的事。”
“小孫，馬上去采集宋.平安妻子張倩的指紋，看看是否吻合，再去一趟錢王村和橋梁村了解一下他所說的真偽。”王靜芸拿著對講機對坐在監控外麵做著審訊記錄的小孫說到。
“是，芸姐，我這就去。”這刑警隊裏無論歲數大小，他們都管王靜芸叫芸姐，這是因為王靜芸的果敢，辦案子的能力，以及敏銳的偵察力都讓他們心悅誠服。
“行，宋.平安，你說的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現在我們繼續吧。”王靜芸說的特別自然，並沒有給人任何超出事件的感覺，但還有什麽要繼續的，就連坐在監控室做筆錄的幹警都不明白了。
“繼續說關於誰的？”宋.平安是明白人，他當時知道王靜芸說的繼續是什麽意思。
“就說說眼下你最著急的，也是最擔心被出賣的，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抓緊時間搶占先機吧，至於你這說多說少，說真說假，你自己掂量著辦。”
“那就先說你們市局公安局長郭建勇吧。”宋.平安一直以為這是王靜芸在給自己坦白的機會，他現在隻能珍惜眼下的機會，爭取寬大處理，王靜芸自然樂的他這麽想，反正自己可是什麽都沒說，他自己願意說的。
“前年，我們飛龍建設在橋梁村那個項目不知道你知道不，當時施工的時候死了一個人，當時警察說是因為建材質量不合標準，導致施工塌方，把那個工人砸死了，我當時給了郭建勇五十萬，他把這事給我壓了下來，重新定義成施工工人自己操作不當從高處墜下摔死的，挽救了我們公司的損失和名聲。”宋.平安抬起頭看了看王靜芸，繼續說。
“還有去年六月份……”
……
“去年冬底，十二月份左右……”
……
“還有江乙毆打王洪波那個事兒，我本來已經跟郭建勇說好了，結果這家夥居然告訴我不要再惹江乙，我當時還覺得是他膽子太小，沒想到，我們都低估了江乙了。”
……
宋.平安此刻隻想著能趕在郭建勇之前把所有的與郭建勇有關的事兒都說了，在他出賣自己之前為自己爭取主動權。大大小小的羅列了十幾起郭建勇幫助他做過的事情，有些簡直令人發指，王靜芸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聽到這麽多郭建勇做下過的罪孽後，她恨得牙都癢癢，身為一個執法人員，而且是有著高權利的執法人員，郭建勇居然做過那麽多置百姓於不顧，視人命如草芥的事，全然不顧自己入職時候的誓言，那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諾言，在他這種人眼裏全都是屁，與金錢誘惑比起來，一文不值，王靜芸不敢想象眼下的中國究竟還有多少官員是像郭建勇這樣，利用手中的權利，專權，攬財，完全不把人民的利益看在眼裏，她感到害怕，但是她發誓，她王靜芸此生絕對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麽困難，她都要堅守住自己的初心，懲惡揚善，絕不畏懼。
不僅僅是王靜芸，就連坐在監控室的幹警也都驚呆了，他們那個一直表現得像個正人君子的郭局長，實際上居然是這麽的不堪，簡直令人發指，如果是在古代，他這種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
王靜芸實在是審不下去了，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她突然很怕再問出什麽讓她不敢苟同的齷齪事情來，“宋.平安的牢房安排好了吧，先把他送過去吧，再給他送點水弄點飯，跑了一天他應該也累了。”雖然王靜芸很想餓死他算了，但很顯然，她不能那麽做。
王靜芸此時內心跌宕起伏，她很想找一個人訴說，但是她不知道該去找誰，眼下隻有宋.平安的指證還不夠，她已經派出手下去取證了，隻是宋.平安說的那些案子都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間，想要得到證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郭建勇這麽多年經營的聯盟，也不是吃素的，他上麵究竟還有多少人，王靜芸不敢去想，想不到他們從一個小小的來自農村的商人身上，竟能得到這麽一連串的陰謀，那麽她不知道的呢，還有多少。
她現在隻想找一個人好好聊一聊，聊聊人生，聊聊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她的腦海裏浮現了很多人的影子，她的大學同學，她曾經的老師，她的父母，她的同事，還有江乙，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的心事，竟隻願意同江乙講。
“喂，芸姐，忙完了嗎？事情都處理的怎麽樣了？宋.平安招供了嗎？芸姐，芸姐，你怎麽不說話呢，你在聽嗎？芸姐……”江乙自顧自的問了一大堆，卻發現王靜芸根本一句話都沒說，不免心慌了起來。
“小乙，你說這個社會究竟是怎麽了？人怎麽能那麽可怕，利益，金錢，真的就那麽重要嗎？”王靜芸並不想回答江乙任何問題，她打電話是來問江乙問題的，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解不開了。
江乙已經猜到一定是宋.平安供出了些什麽關係到王靜芸的人，才會讓一直沉著冷靜的王靜芸如此失控，如果有，那麽這個人，他已經猜到了。
“芸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人們一開始所堅持的大道也好，大義也罷，都會隨著社會的變化，周圍環境的變化而產生影響，這個時候就需要遵從自己的內心，有很多內心深處的東西就會暴露出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住自己的本心的，你明白嗎？”江乙知道此時的王靜芸內心會有多麽糾結，兩年前她大學畢業來到市局，就是郭建勇親自帶的她，帶著他們一起來的那一批警察宣讀入職誓言，那份動人心魄，王靜芸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是她曾經的榜樣，她視他為英雄。江乙還記得兩年前，王靜芸高興的到冀北監獄看他，告訴他她入職了，她的老師是市局的郭局長，郭局長以前可是幹過緝毒警察呢，後來因為受了傷才退居到市局的，她當時的崇拜，眼睛裏都在泛著光，江乙永遠都不會忘記。
“小乙你知道嗎，我喜歡跟你說話，和你聊天，你永遠都能在我說一句話的時候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讓我覺得特別輕鬆，你是早就知道郭建勇是有問題的是嗎？”
“是，早就知道。”當時從冀北監獄剛出來，老虎怕江乙出來以後受欺負，告訴了他一群高官的名字，說“小乙哥，你出去以後有事就去找他們幫忙，誰敢不幫你就告訴我，我讓他們進來陪我待幾天。”而這一招，江乙剛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郭建勇身上用過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王靜芸不理解，她感覺江乙好像什麽都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的全部，而自己卻好像永遠都看不懂他。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是的，他不能告訴她，這是他兄弟的秘密，他沒有權利去告訴任何人，更何況還是一個警察，那種事於他而言，是不道德的，最起碼違背了自己的道德標準，就是對兄弟的忠誠。
“憑什麽，江乙，我什麽事你都知道，甚至連我的生理期你都記得住，憑什麽我卻總好像對你一無所知，我什麽都跟你說，可是你卻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我，憑什麽？”是啊，憑什麽？這是王靜芸此刻最想問的，自己為他做了那麽多，就算是當年他於她有救命之恩，現在也應該還清了吧，那麽現在這到底是算什麽，又憑什麽？
“憑我想要保護你，憑知道的太多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憑我想讓你快樂，憑你應該相信我，王靜芸你聽著，你就隻要隨心所欲做你喜歡做的事，什麽都不要亂想，你隻需要記住，我會永遠保護好你的，就夠了，知道了嗎？”
王靜芸呆若木雞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意識到電話那邊的江乙並不會看見，她從沒見過江乙發脾氣，即使是被冤枉，他也從來都是淡定應對，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他讓自己相信他，她就真的可以做到心無旁騖的相信他，不論其他，王靜芸突然感覺自己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可以去應對所有的事，因為她知道，在她的身後，會有人保護她。
“王靜芸，你在聽嗎？傻啦？”見王靜芸半天沒有動靜，江乙有些擔心。
“哎呀行了，我知道了，不跟你說了，一會兒宋.平安吃完飯我得接著審他，這小子肯定還有好多猛料沒挖出來呢，這一次，我要把他那個團夥一鍋端。”
聽到王靜芸又鬥誌昂揚了，江乙才算是放心，她明明比自己都還要大一歲，可大多數時候，她就像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