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依娜
是她，真的是她，是我魂牽夢縈三年的女孩。
在我的記憶裏，和現在的她一模一樣。幹淨利落的短發下，圍著一個帶著嬰兒肥的臉蛋，櫻桃嘴和她的那雙水靈的大眼睛，眨兩下好像蹦出了星星。特警專業特有的作訓服，很好的貼合了她的身形，無論哪個瞬間看向她，都能感覺到一種英氣從她的眉宇間散發出來。
我的思緒，鑽入我的記憶中。
來上警校前，我跟自己的親師兄在大排檔喝酒，喝到了很晚，兩個人都喝醉了。我摟著師兄道：你這學校裏僧多肉少的，哥你可得幫幫我啊。
師兄打了一個嗝，拍拍我的胸脯：你這從體檢開始就一直叫我盯著了，放心好啦，留了一個跟你同鄉的妞，微信一會推給你。
我便在那晚酒精的慫恿下，加上了她。
點開她的朋友圈，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好可愛的女生啊。當時的她還留著長發，身高也不算高，穿著一身牛仔長裙，站在公園門下的照片，讓我記憶猶新。
剛開始加了微信的我們在網絡上互有聊聊，直到開學的軍訓結束，我們才見了第一麵。那時候的她已經留起來一頭短發，穿著一身作訓服。風格大改的她依舊衝擊著我的眼球。
不同專業的我們依然每日邀約下課一起吃飯，是我接著要和特警學兩招防身術的理由，不停的去接近她。不好鍛煉的我，也跟著阿祥一起，拿起了啞鈴，開始我的身材訓練。
平時打球摔傷，也就讓傷口自己好去，從來不用外藥塗敷的我，開始研究起紅花油好用還是雲南白藥治療跌打的噴霧好用。我在不知不覺中，全身心的圍著她轉圈。日子也從一開始的一起吃飯，到一起爬上學校的後山看星星，到冬的玄武湖旁打雪仗，到放假一起外出遊玩。
我們之間經曆過的事，似乎情侶間才會發生，可我們又沒有牽過手，接過吻，更不要確立關係。
我對她的稱呼，從“李依娜”到“娜娜”再到“傻女兒”，卻也止步於此，每揪著她的脖子讓她喊我“爸爸”，換來的便是她的一個側鞭腿，把我擊倒在地，然後神氣的跟我：我才是你爸爸。
這種感覺，喜歡的感覺，我一直心翼翼的揣在心裏。每每想出來，卻被自己慫回去。我安慰自己時候沒到呢，下次喝酒壯壯膽再。
直到……直到有一她興衝衝的跑來，用力的拍我後背，神氣的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
“哎呀，我這當爹的不容易呀，可算是盼到有人把我這傻女兒撈走了。”我故作鎮定的跟她打哈哈。
結果一想便知，換來了一頓暴打。
那是大三快結束的時候，從那開始，我刻意的遠離起她。
而現在，我在這個世界再度見到她，心中的激動與難過翻起層層疊浪，不停的衝刷我這顆心髒。她是，我所有感情在這裏的爆發點，縱然她不是我記憶裏的世界裏的李依娜，可她的存在，依舊是我內心中的溫暖。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浸滿了我的眼眶。我立刻抬起頭來，不讓這些丟臉的東西掉下來。但是東哥似乎察覺了我的異樣，這群舍友都清楚我與她之間的故事。
倒是東哥問也不問我，抬起都是油滴的手，大聲招呼李依娜：“喂！娜娜，我們在這邊，一起過來吃**！”
我聽著差點被眼淚嗆出鼻涕來，老牛狠狠的肘了一下東哥：“真的是，雞不吧，文明你我他好不好。”
李依娜也聞聲朝我這個方向走來，“那麽晚了，你們都還在這裏吃東西，就算是大四明早五點還得要起床背書呢。”
東哥擺擺手，“你不知道你爹在監視你吧。”
“找打是不是！”
我和她異口同聲。
兩個人相視了一下，我這三個月來的刻意疏遠，總覺得是讓她察覺了點什麽。還是我，在我們之間放了一道阻礙。
“我就是過來看眼我的傻兒子。”李依娜朝我們擺了擺手，轉身離開，“明還有五公裏，我可不陪你們了。”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暗暗歎了口氣，順勢從東哥麵前拔下一塊雞腿啃起來：“這是賠償。”
“誒你這，我可是好心。”東哥氣急敗壞道。
……
又到了一周爽一次，一次爽一周的警體課。這課程不想特警或是軍校裏那麽瘋狂的訓練，但尋常來講卻也受不了。為了應對即將畢業的體測體檢，這個課程更多的是讓我們鍛煉體能的。可在這個世界的這樣製度下，我感覺到害怕。
警體老師在前麵雙眼無神，麵無表情的宣布這節課是用來訓練長跑和跑跳。話音剛落，警體委便喊著口號，將全班人帶上操場跑步。
我看著這群人，像是機器人一樣，步調整齊的跑著。再一想我在其中，就仿佛我是一個怪咖。而這裏麵，也隻有我會表情奇異的堅持這一圈又一圈的跑步。
不行了不行了。
我接著機會溜出隊伍，在一旁的大平台上坐著喘息。
這些人不知疲倦，如果不出所料，跑圈將會持續一整節課。我有點期待老牛在脫離工作狀態後，對這門“好課程”的犀利點評了——我從來都放心，老牛作為一個東北人，在這種把人逗笑的能力上，是不會出現差錯。
在這操場上上課的，不僅有我們，還有特警的學生。他們在結束了五公裏的訓練後，開始徒手攀爬的項目。
我看過去，他們的老師並沒有再給他們宣布新的要求。
距離下課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鍾，他們攀爬一次十米高牆再下來的時間需要三分鍾。我看著隊伍裏的李依娜想：十三次的量，應該不會出現問題吧。
我掏出手機來，刷起這個世界的新聞——真是無聊，千篇一律的用詞用句，就是換了時間地點人物的照搬照用。使用的新聞圖片裏，一群冷漠的臉，倒是少了做作的意味。
新聞裏彈出一條最新的消息，關於政府全年的工作會議即將在平京召開，屆時政府領導人呂勝同誌將出席本次會議，向眾人宣布下一年的管理規定。
我撓撓頭，這東西還有係統更新的嗎？
正在心中吐槽著，突然聽見砰的一聲，是有重物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我順著聲音扭頭看去，便是看見一個穿著特警作訓服的男生倒在地上抽搐。
那個畫麵實在是太叫人慎得慌了……男生的右手和左腿都被摔變了形，手肘部的關節從皮膚裏突了出來，而腿直接甩成了一個深V型。
男生口吐白沫，疼得臉也變形了，可是處在工作狀態下的，依舊拚命的想要用左手將自己支撐起來。可這種情況，他隻能做到用手撐起自己半蹲著。
他看向自己麵前的繩索，一點一點的爬過去。
老師宣布的任務沒有停，他也不能停。單薄的左手死死的拽著繩索，拚盡全力讓自己爬起來，可當他想要繼續往上爬的時候，並沒有手能夠給他換。落空的時間裏，他又再度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而複始，他一遍遍的爬起來，一遍遍的摔。本就是變了形的右手和左腿，在這邊摧殘下，仿佛扭斷了的零器件，鬆鬆垮垮的耷拉下來。
我把這一幕完全看在眼裏，縱使男生這樣的情況了，處於工作狀態中的人也依舊沒有理會。
我衝到那個男生跟前，死死的拽住他：“你別爬了！這樣子你會死的！”
就算我怎麽把他拉到一旁，他也隻會爬起來繼續靠近繩索。
混在泥土裏的黑色血跡染滿一地，是叫人膽戰心驚的拖拽痕跡。我除了拉住他，並沒有其他的辦法，看著他奄奄一息，最後的眼神望著麵前的繩索，像是不甘心那樣，倒在地上。
我摸了一下……沒有了呼吸……
至此，我整個人頭皮發麻。
或許視頻裏所發生的，沒有親身經曆過來更好體會。
因為工作狀態，就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死了！
我抬頭看向上方，李依娜的兩個手臂都在顫抖，但依舊在蠕動式的往上爬。
我的腦子混亂，直冒冷汗，索性什麽都不管，焦急的朝著李依娜大喊：“別爬了李依娜！你快點下來！你會摔死的！”
“你聽到沒有！”
“你有沒有聽我啊！”
“有沒有啊！”
“有沒有…”。
“你不要…”
“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