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角力
“哈？她無辜？我不知道你還是朵白蓮聖母。”林皓然諷刺的意味很強。
“放尊重點，是她把我抱走了，也對我並不好，但她好歹養了我20年，沒有把我轉手給別人。”夏花怒道：“你或許覺得我聖母，但我就是這樣的人。說到底還是你們上一代的恩怨連累了我不是嗎？”可以說是無差別攻擊了。她以為她可以把林家人當比陌生人要熟悉一點的人家，但自從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就無法釋懷。夏蔓是有錯，但林旭陽又沒錯嗎？張青又沒錯嗎？如果林旭陽和夏蔓沒有發生那回事，如果張青把她看緊了，還會有後麵的事情麽？一報還一報而已。她本來不想去怨懟，冷靜的處理這件事，然而林皓然卻時時刻刻點火。在他們看來，她是林家的女兒，所以必須回家，可是這份理所應當，不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嗎？
任誰突然多了一個親人都不會高興，更何況還是這種真相下。
夏花的一通吼讓林旭陽夫婦的臉色都不自在起來，林旭陽因為愧疚，在家裏連話都很少說了，張青無比懊悔當初沒有照顧好夏花，捂著胸口，心髒又不舒服了。
林旭陽注意到張青的情形，忙從茶幾下的抽屜拿出藥給她服下，夏花和林皓然也注意到了，都匆忙圍攏過來。夏花此刻心裏有些愧疚，是因為她的那番話刺激到了張青嗎？剛才一時被激，讓她忘了張青的身體狀況，她可不希望看到張青出什麽意外。
張青吃了藥，胸口沒那麽劇烈起伏，臉色也好了些。而此時林旭陽伸手，啪的一下打在她臉上，罵道：“逆女！”
謝柔小小的啊了聲，忙用手捂住嘴，林皓然看著夏花，張青也是一怔，然後緊緊抓住林旭陽的手，道：“你幹什麽打女兒？！”
夏花捂著臉，愣在當場。
林旭陽卻依舊不解氣，罵道：“子不言父過，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我們就是有錯，那也輪不著你來說教。”
“現在是惱羞成怒，來跟我擺父親的架子嗎？”夏花原本的愧疚，也被這一巴掌扇得無影無蹤，“除了貢獻過一顆精子，你是養過我還是教過我？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你愛護妻子也沒人說你什麽，你或許覺得你千裏迢迢來找我，就已經是足夠放低姿態了，但是對不起，我從來沒承認你，我不需要爸爸，也不稀罕你們能帶給我的榮耀，我也受不起。”
說完這些，夏花撞開林皓然，走了出去。張青連連喊她的名字，卻被林旭陽喝止，“讓她走。”
夏花卻停了下來，但沒有轉過身。
“張青伯母，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已經過去那麽久，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知道女兒平安無事的活在世上遠比讓她認祖歸宗重要吧。”保持現在的距離對他們都有好處，這就是她的態度。
夏花走了，根本不管身後人的態度，她想兩邊都不傷害，但沒有兩全齊美的辦法。一邊是從來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但對她很好的親生父母，一邊是對她不好卻有養育之恩的夏蔓，她真的很難選擇站邊。在林旭陽夫婦看來，夏蔓對她不好，又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選誰是顯而易見的，但即便夏蔓曾經出言汙蔑，她除了傷心躲避也沒有真的斷絕母女關係。夏蔓是待她不好，但肯定也有她忘了的溫情時刻，如果夏蔓真是連腸子都黑的壞人，她也不可能長這麽大。心裏是有過抱怨，也有片刻的時間會想假如夏蔓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會怎樣，但當假如成真，這種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她要是個純粹趨利避害的商人就好了，不談感情，隻談利弊，但很可惜，她不是。
左邊臉頰有點火辣辣的，似乎有些腫了，也幸虧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臉，沒人看出她此刻的囧樣。時間也不早了，該找個什麽地方歇腳呢？
夏花不是沒想過去認識的朋友家過夜，但現在她這副樣子，她不想去收獲別人的同情和關心。找了一家小旅館，沒那麽容易被記者跟蹤的地方，夏花住了下來。
收到法院的傳票，夏花還怔了怔。她既不是原告被告，也不是證人，怎麽還會收到這種東西？她低頭看了看，發現是林旭陽夫婦跟法院提出要求證明她與他們的親子關係，更正戶籍，也就是說從明路上證實他們的關係。但她還聽說林旭陽夫婦狀告夏蔓竊女，卻並沒有收到這方麵的傳票，難道她不需要出庭嗎？
未免夜長夢多，林旭陽夫婦自然想在過年前解決，告夏蔓的事可以等一等，但讓夏花入他們家的戶籍這件事不能再等了。他們能體諒夏花的為難之處，但為人父母，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管人販子叫媽，他們是受不了的。所以雖然打了夏花一巴掌，他們還是派人跟在她身後，確定她的落腳點。
“如果我不同意，你們能強製采取我的dna樣本嗎？”夏花問道。
“自然不能。”每個公民都享有基本權利，更何況她並不是疑犯。
夏花鬆了口氣，“我再考慮一下，可以嗎？”
“如果原告沒有撤銷請求，三天過後，第二次傳票會到。”
夏花點頭表示明白了，三天，如果她不想回N市後和夏蔓的第一麵是在法庭上見，他們也必須見麵把話說清楚。
在公用亭打了電話，夏花就去約好的地點等了。沒有手機就是有點不便，但她想了想，還是沒買。
夏蔓打扮的光鮮亮麗，依舊風格的姍姍來遲。這讓夏花不禁想到從前，每次她請求夏蔓早點來，夏蔓卻總是遲到或不到，就是遲到也沒有一點理由，從來都理直氣壯。那個時候她以為大人是不愛跟小孩子講道理的，可是現在看來未必沒有嫌隙，愛不得所以生恨嗎？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
夏花喊了一聲媽。
“現在有權有勢的人家要認你，我還是你的媽嗎？”夏蔓笑了。
“當初是你把我抱走的嗎？”夏花不是來聽夏蔓冷嘲熱諷的，她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得知自己真實身份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是夏蔓是人販子，因為夏蔓曾經刻意接近林家的人，而且夏蔓曾經和林旭陽又有一段情。可是這個想法本來就不公平，她想聽夏蔓自己親口說。
“你放心，我沒有錄音。”
“我說你就相信？你不是已經有了判斷嗎？”
看樣子她是不打算說了。
“媽，你恨我嗎？”夏花也就換了個話題。
“你自己覺得呢？”夏蔓不答反問。
明明是想找夏蔓聊天的，她卻全程都在打啞謎。
“我會配合他們的。”夏花道，事實就是事實，這是她欠林家的。至於回不回林家，這個以後再說。
“如果……我會幫你。”如果夏蔓真的是……她也要做最壞的打算。但即便是那個樣子，她也不希望看到夏蔓去坐牢。
夏蔓怔了怔。事實已經這麽清楚，夏花算是苦盡甘來，可是她約她見麵，既不是嘲諷也沒有聲嘶竭力地責問，完全不像一個20多歲的女孩子該有的表現。兩人在一起生活這麽多年，這是夏花第一次讓她詫異了，她的表現太過成熟。
“他們不罵你？就是我都要罵你了。”這丫頭，簡直分不清敵我。難道不覺得她壞麽？不覺得自己受了那麽多委屈，這個時候就應該狠狠地踩她一腳，揚眉吐氣嗎？簡直就是太傻。
“誰讓我長了一副聖母的心腸？我會勸他們私下解決。”
夏蔓黑了臉。以前她讓夏花跟她統一戰線對付林家的人，夏花逃了，現在她卻要依靠夏花去低聲下氣的求他們，怎麽可能？她夏蔓沒那麽弱。
“不用，我不怕他們告，他們沒有證據。”
但是單憑她聽這些話就知道當初的確是夏蔓抱走了她啊，既然真相不是那樣，為什麽還要負隅頑抗？
“媽，就算最後贏了官司，你最後能得到什麽？”夏花低低道。才回來一天，她就覺得自己的頭好痛。她在林家說過那樣的話，可是第二天早上收到傳票，林家人還是堅持要把她認回去，用這種大張旗鼓的方式。夏蔓呢，明知道自己錯了，卻還是要頑抗到底，他們之間的角力，說白了，累的還是她。
雖說是長輩，卻一點也不省心呢。
就算夏蔓贏了官司又怎麽樣，她是林家女，她完全可以不奉養夏蔓，夏蔓呢，年老無依，到時候靠誰？鬧得太僵，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夏蔓頓了頓，慢慢道：“我總會贏一次的。”
她看重的居然是這個，輸？贏？哪怕是對她的一點點關心也能安慰一下她的心啊。
“我走了。”夏花說著，就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
“多吃點飯，你瘦了。”夏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幹巴巴的，沒有一點滋味。
但夏花卻忍不住酸了鼻頭。
“媽，你謝謝你愛過我。”她略帶哽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