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心中有個人
沈瑪一邊走心裏一邊嘀咕:‘這個劉宇又要幹嘛,天都黑了,還叫我去他書房,他是不是叫上癮了呀。他是不是還是打算讓我離開呢?’
正想著,就到了書房門口,門半掩。沈瑪從門縫中朝裏麵探了探,又沒人,趕緊朝周圍看看,擔心那個冰山偷襲她。
見四周沒人,現在的時節已進深秋,早晚都很冷,沈瑪穿的不多,覺得陣陣寒意,決定進去書房等他。
上次來他的書房,也沒怎麽認真打量。沈瑪將書房裏的三盞油燈點起來後,書房一下子亮堂了。書房的四麵除了一麵牆被書櫃擋住,其餘的三麵牆都掛滿了丹青,筆鋒或濃或細,或蒼勁有力或百轉千回。
沈瑪隨手拿起書櫃中的書,翻了翻,一般都是史記之類的,還有兵法、農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詩集,看來,劉宇是個實用派呢。隻是,這滿房間的丹青似乎又說明了他感性的一麵。特別是其中的一副仕女圖引起了沈瑪的注意。
這幅畫掛在角落裏,上麵卻無半點灰塵。可見這畫的主人定對它愛不釋手。畫中一位淡綠衣裳的少女坐在涼亭中,女子背對著觀畫者,少女的頭微微偏側使人不能窺視其全貌,但那半側棱角分明的臉已然透出女子的絕色容顏,少女對著紛紛飄落的繁花,黯然的表情躍於紙上,使觀者的思緒不由得被牽引感傷。
沈瑪不由吟起‘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到底劉宇的心中住著怎麽樣的一位佳人呢?
沈瑪一個轉身,恰好看見冰山男劉宇呆呆地站在門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沈瑪心想‘慘了,不知剛才無意吟出來的詩句,又會惹得他怎麽樣的猜忌?不知會不會生氣她道出這畫中的憂愁思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抬起的雙眸,似有水汽升騰,但在眼底卻看見那抹釋然。他閉上眼睛收拾了一下情懷,便重新換上慣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沈瑪見狀不由得心中暗想‘他又在打什麽算盤?’
他走到畫前,欣賞著他的丹青,口中幽幽說道:“瑪兒姑娘能吟詩應景,又豈是村野鄉姑,不瞞你說,我讓人去查過你,結果,你猜猜?”
他忽而轉過身目光灼灼地對著沈瑪。沈瑪被他這麽一說,有點懵了:他今晚喊自己來,肯定是為了這事,他真是和自己卯上了,三番四次地刺探自己,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來曆,不然,肯定被他們當成妖怪來看,大不了就離開這,另謀出路。
心中打定主意後,沈瑪不露神色,表麵上故作鎮定說道:“瑪兒不知少爺何意?如果少爺真的想讓瑪兒離開的話,盡管言明。”
他又眯起那雙冷漠的眼睛看沈瑪,幽深的眼眸中,讓人無法窺探其中的深意,他似在抗拒包括沈瑪在內的一切人和事,卻又似乎不舍得就這麽舍棄了。
沈瑪就這麽被他看著足足有半分鍾,他終於開口說話,語氣依然沒有溫度,但是卻沒有了之前的嘲弄和諷刺:“我原本打算今晚就安排你離開丞相府。”
果然如此,沈瑪抬起眼眸很是大方地看著他,誰知他竟接著說道:“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為什麽?”現在是輪到沈瑪不依不饒了,既然認為她居心叵測又為何讓她留下。
他探究地看著沈瑪,意想不到沈瑪會反問他:“嗯?好奇你是從哪裏來的?有何目的?所以決定讓你留下來。”
沈瑪心中冷笑,輕挑眉,一邊的嘴角上翹,略帶不屑地說道:“哦!那看來你要失望了,我已經告訴你我從哪兒來,我沒有什麽不純動機和目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不必非得讓我留下,我並不稀罕,我也是看在老夫人對我如此疼愛的份上才留下來的。”
沈瑪理直氣壯地為自己在這裏爭得一口氣,做人失了勢卻不能輸了骨氣。
劉宇見沈瑪語氣平和,卻字字句句隱藏著憤怒與不屑。他臉上神情有微微動容,許是沈瑪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嘴角竟然出奇地含著笑意,眼眸依然射出兩道冷冽的目光。
沈瑪也毫不示弱地昂首挺胸迎上他咄咄逼人的寒光。整個世界似乎停止了運轉,他們都處在電光火石的中央。相對的目光由原本的氣勢洶洶慢慢地在變質,他的眼神裏,在冰山的低下似有熔岩在湧動,對於這一發現沈瑪吃驚地急速收回目光。
在一陣沉默後,他淡淡說道:“你是個坦率摯誠的女子,傲然於這濁世,少見。”沈瑪聽他說自己‘坦率’,感到汗顏,她終究是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來曆。
他突然話鋒一轉:“瑪兒姑娘請不要見怪,父親大人平步青雲在朝廷樹敵眾多,又恰逢亂世,我不得不防。”
他是在解釋?這著實讓沈瑪吃了一驚,她壓根沒想到他會有轉變態度的一天,她心裏暗暗歎氣,想到曆史上多少人居高位的人不得好死的,確實高處不勝寒啊。
於是,沈瑪很大方地向他施了一禮說道:“瑪兒也是明白‘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這個道理的。”
他瞪大眼睛,目光淩厲地重新審視沈瑪。似乎沈瑪的這句話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目光除了探究似乎還參雜著別的情愫,沈瑪低下頭不想深究他的眼中還有什麽,耳邊響起他突然變得輕柔的聲線:“你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女子。”
沈瑪正愁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這句稱讚的話時,他語氣中夾著暖意繼續說道:“夜深了,瑪兒姑娘請回吧。”
他給沈瑪台階下,沈瑪自然順著下去。
沈瑪微微福了一禮,心裏七上八下,不太適應他突然溫和有禮起來。沈瑪一隻腳已經踏出書房門檻,聽見背後傳來一句略顯惆悵的話:“今晚的事,請忘了吧。”
沈瑪輕皺眉頭,愣了愣,什麽意思?忘了什麽?忘了和他的‘激情’對視,還是忘了他說的‘不得已’質疑沈瑪的苦楚?忘了今晚那瞬間心靈的悸動,還是忘了看出他畫裏的無盡愁腸相思?還是忘了今晚來得突然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