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夢魘
木子一的眼底似是恢複了幾分清明，江夜雙掌合十將唐刀刀鋒合在掌心，已滿是鮮血的右手手掌向其反方向用力一推。
??隻聽得一陣清脆的斷裂聲，那不知是什麽材質鑄造而成的刀身竟被其一掌拍斷了。
??身形輕轉，江夜一把將斷在體內的斷刀拔出，而後向機械臂拋出將其彈飛開來。
??“.……劍.……君.……”木子一漸漸清醒過來，但卻沒等她上前，手中便突然被江夜塞了一個東西.……那東西正是老李交給江夜的可以隔絕不屬於本人炁的小裝備。
??“劍君你……”
??“你什麽你！”江夜無所謂的轉過身，冷喝道：“趕緊離開這裏！”
??“可是你的傷……而且你把這東西給我了，你一個人該怎麽辦？！”
??“傷？”江夜麵色不變，伸手在身前大穴一點止血，“無妨，小傷而已，再者就算你留在這裏也隻會幫倒忙而已……你要做的就是趕緊離開這裏，趕快聯係徐四那貨來支援我！”
??江夜沉默上前，活動了一下被刺傷的肩膀……他神色冰冷，就在剛剛他將腕表交給木子一的一瞬間就感覺到，那本來幾乎已經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憎惡情緒全部一股腦的湧現了出來……
??那是他本以為早就忘卻了的不堪回憶。
??他抬頭看向遠方站著的高寧跟竇梅兩人，一股怒火陡然自心頭衝起，頃刻之間便要摧毀他的理智。
??江夜心底駭然，他終究還是小瞧了這潛藏在人性深處的本能。
??他手指捏起，右手大拇指在中指指甲蓋上用力一彈，中指指甲蓋登時掀飛出去，一股鑽心的刺痛令江夜渾噩的理智瞬間恢複了幾分清醒。
??“劍君！！！”
??江夜這近乎自殘的舉動令木子一忍不住驚呼出聲。
??而高寧見到眼前這一幕，心底不禁讚歎不已……用劇痛刺激保持清醒……這種情況下能如此果斷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無妨，這裏有我，你先撤。”
??俗話說十指連心，即便此刻指尖的劇痛刺激著江夜的神經，可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幾乎要被那心底湧現出來的怒火給燃燒殆盡。
??“不想我死，就快走！”
??江夜喉嚨中傳出一陣低沉的嘶吼終於令木子一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她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也幫不上任何忙的事實。
??咬了咬牙正欲離開，卻見先前那兩條機械臂再次砸來。
??與此同時，江夜騰空而起，一拳朝著那鋼筋鐵臂砸去……一時間不知是骨頭斷裂還是鋼鐵折斷的聲音從上空的碰撞處傳了過來。
??木子一不安的扭頭看了江夜一眼，這一眼看到的卻不是什麽血肉模糊的場麵……而是對於在場眾人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色。
??金紅之色的鮮血橫飛卻並未隨著重力向下墜落，而是在向四周濺射的同時仿佛被某種力量點燃了一般熊熊燃燒起來！就如一滴滴煤油碰到了燃燒的火花，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滔天火焰！
??那金色的火焰一會兒化作蔚藍之色一會兒又變做青鬱之色最後又在土褐色與赤紅之色間來回變化，這火焰在共計五種顏色之間互相轉變在這漆黑夜幕之下顯得瑰麗異常。
??在那金紅之血化作極盡瑰麗的火焰之後，高寧臉上的胖肉一陣抖動.……他這種層次的異人隻要外界的炁有一絲的變動都可以立刻察覺.……就在那五色火焰灼擊夜空的時候，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外界自然存在的炁仿佛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向這個地方瘋狂聚攏而來！
??“劍君的炁怎麽……一瞬間強大了這麽多.……”
??木子一看著遠處處在跳動的火焰正中的江夜，眼底神色一陣動蕩.……對方的天賦實力之強無可爭議，如此年紀能取得這般成就的異人，在木子一的見識中她也就隻見過江夜這麽一人而已！但一直以來她卻有一件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事情……那就是江夜炁的數量雖然極其龐大，可若論其質量卻遠遠遜色普通異人，這簡直顛覆了她的三觀……可如今看到那灼擊長空的火焰，那分明是對方體內的炁於體外具現化的表現！一般來說，隻要是實力高強的異人都可以做到將炁外放體外的程度，而炁的顏色則跟異人的能力以及所屬屬性相關，比如她本人所修劍氣，五行屬金歸於肺髒故現化於形便是金黃之色.……但像眼前這般五色來回變換的炁她卻從未見過！
??“.……這難道才是劍君真正的實力……”
??“難道劍君之前是刻意壓製實力來磨煉自己的劍道嗎？”
??木子一出山之後便以雙腳行走天下，如今整個神州也算走了大半，實力強橫的異人也見過不知多少了，可若論劍道，卻是無人能出眼前之人其左右.……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恭聲稱呼對方為劍君了。
??她此前還很奇怪對方怎麽會在這個年紀就有如此成就，可若是對方本就天賦非凡，又刻意壓製實力隻用三尺長劍對敵磨煉自身，這般大毅力又有如此天賦若是不能達到如此境界才算老天無眼了！
??木子一雙眼大亮，心底自以為找到了江夜如此強大的原因熟不知此刻江夜的意識早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對於自身身旁發生的變化卻是全然不知。
??……
??眼前一片黑暗，一座孤零零的廢棄房屋落在空地中央，空氣中充斥著令人壓抑的死寂氣息。
??屋內的窗戶上透出幾縷淡薄的燈光，屋內隱約傳來男人囂張的嗬斥聲以及小孩子斷斷續續夾雜著驚恐的抽泣聲。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夜的存在，眼前廢棄房屋的木門吱呀一聲自己打了開來。
??“老三回來了？這小王八羔子今天表現怎麽樣？給咱爺們掙了多少錢？”
??屋內一個滿身酒氣赤裸上身，臂膀上描龍畫鳳的中年男人迎了過來。
??隨著木門打開，江夜身旁突然多了一個頭染黃毛痞裏痞氣的小青年。
??聽到對方的話，這人拽了拽身旁的一個年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然後將其一腳踹倒在地，“龍哥別提了，這小崽子還算聽話，可是也就收了二百來塊。還時不時有些多管閑事的人上來多管閑事，咱們還是趕緊把他們出手算了。”
??“不急，買家還沒找好，咱們不得廢物利用一下，讓這些小崽子發揮下餘熱先替咱們掙掙錢？”那中年人滿臉蔑視的看著屋內，在屋內的一角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孩子，他們被隨意的，如同牲畜一般關在籠子裏。
??這中年人話裏話外渾然把自己當做了可以肆意掌握他人性命的高高在上的，神。
??這也沒錯，在這個黑暗的地界，在這間占地不過一百多平方米的廢棄房屋裏，他就是神，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可以定奪那些小可憐未來的命運。
??“過來，喝酒！”
??“龍哥，莉莉姐不是說了不能多喝嗎？”
??“少廢話，一個娘們還能管得了咱兄弟？趕緊過來！”這人踢了小黃毛一腳，自顧自的躺到了酒桌旁的藤椅上。
??“小崽子還敢愣著？！趕緊給爺爺倒酒！”
??中年男人瞪了眼旁邊的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聞言嚇了一個哆嗦，雙手捧著酒瓶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小家夥的反應令對方十分滿意，他十分享受這種生殺予奪盡在一手掌握的快感……在這個世界上不起眼的一角黑暗當中，他就是皇帝。
??江夜冷眼看著這一幕，這是他不想回憶，甚至曾以為早就忘卻在心底的記憶。
??盡管明知這乃是自己被高寧的炁所幹擾心緒腦海中所產生的幻覺，可他的心頭依舊不可自抑的湧出無邊的怒火。
??他自幼無父無母，甚至自從有記憶開始好像就在一個人口拐賣團夥之中了……他不知道父母是誰，甚至從哪裏來的他也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就隻有“江夜”這屬於自己的名字的兩個字。
??在這個不被外人所窺探的陰暗角落中，還有許許多多不知從何處被對方拐來的小可憐.……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江夜不知道見識過多少成年人都無法想象的屬於人性深處的陰暗……大概是天生早慧，不知何時江夜不再甘心屈服於命運，他試圖改變早已注定的命運以及他人的命運！
??但當時的他隻是一個小孩子，除卻他之外的那些小可憐全部都不存在自己的主見.……而對方則是極有規矩的團夥，他曾試過逃脫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來打了個半死.……若不是對方看他“成色”不錯，打算出手賣個好價錢，他早就死了。但他從未放棄，直到某一條他發現了另一條推翻那該死的命運的辦法……
??“以惡製惡，以暴製暴，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那時候年齡還小的他從幾片破碎的書頁上看到這些話的時候其實是不明白是什麽道理的。
??等到後來的某一天，這團夥六人兩個去聯係買家，兩個去“進貨”之後.……他看到了推翻命運的契機，看到了能拯救自己同樣拯救其他小可憐的契機。
??“我來吧。”
??江夜自小姑娘手中接過酒瓶，對方感激似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晶瑩閃爍，鼻子裏微微抽泣卻不敢哭出聲音。
??“喲，你個小狼崽子今天學乖了？”
??中年男人多看了江夜一眼.……在他的印象中這小崽子一向都是最跳的那個，今天這麽老實他倒是一陣不適應。
??見對方沒有說話隻是乖乖倒酒，他自然是以為對方終於是認命了，他嘿聲冷笑道：“小崽子你早這樣多好？省的受皮肉之苦，你就這樣乖乖的，老子已經讓人去聯係買家了，馬上就送你享福去了，你得謝謝老子知道不！”
??男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見對方依舊乖巧的滿酒不由得心情美妙。
??“嘖嘖，這小子今天沒鬧騰，我還真一陣不適應，總覺得手癢癢。”
??黃毛更是肆意的笑了起來，平日裏調教這些小家夥可都是他的活兒來著，今天沒動手總是覺得少點什麽。
??這兩人推杯換盞，沒有旁人限製，他們酒過三巡之後身心俱是愉悅起來。
??那男人趴在桌上鼾聲如雷，黃毛雖然沒喝的大醉，可亦是腳下虛浮。
??“來來來，小崽子你該回窩裏去了。”
??黃毛揚了揚鑰匙，指著角落的籠子，臉上滿是輕佻戲謔的笑容。
??“嗝！”
??他打了個酒嗝，晃晃悠悠的朝籠子那邊走去……在他背後看不到的地方，江夜那稚嫩的臉上露了不符合年紀的冷厲。
??“啪！”
??一聲脆響令黃毛回過了頭。
??眼前一道小小的身影向他撲來，手裏拿著碎了半截的啤酒瓶。
??“我能殺了你們一次，就能殺你們第二次！”
??黃毛瞳孔放大，因為喝酒的緣故，他被眼前的小小少年一下子撞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在燈泡下顯得更加尖銳的玻璃碎片狠狠向自己的脖子刺來！
??“你這兔崽子！！！”
??黃毛酒意驚醒大半，雙手下意識的掐住對方的脖子，可任憑他如何用力.……那小小少年被他勒的臉色發青卻仍舊用啤酒瓶刺破了他的脖頸！
??碎片割破大動脈，鮮血噴濺而出濺射了少年一臉。
??直到許久之後，少年才喘著粗氣從那瞪大雙眼的黃毛身上倒了下來。
??少年費力起身，臉上卻未見驚恐與慌張，他慢慢走到哪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男人身前，手中尚且帶著黃毛鮮血的啤酒瓶在那一群小可憐嚇傻了的表情下再次高高揚起.……
??他的動作似乎頓了頓，而後不帶一絲猶豫的刺入了對方脖子上的大動脈。
??鮮血飛濺，在一群小可憐驚恐的哭泣聲中，唯有江夜那稍顯落寞的聲音緩緩響起：“必要的殺生無可避免，這件事.……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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