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用獻血謝罪
“閉嘴!”
薑雨嫣大喝一聲,截斷了意雨的話頭,臉上的表情冷漠而絕情。
“你要是敢昏過去,我就親自將你肚子的孩子用刀刨出來,這麽大的月份,想必孩子即便在你的腹中也還是活得。”
意雨聽見,嘴角抿出淡淡的笑意,若是如此,即便是自己熬不過去,起碼孩子還是有機會看一看這世間的繁華的。
水眸漣漣,剛要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薑雨嫣。
卻見薑雨嫣目光沉沉的凝在她的小腹之下,話語之中裹挾著怒氣衝衝,竟然比屋外的風雨還要令人心生寒涼:
“你這個孩子本就不該存在,我念著你體弱才勉強留下,他要是敢要了你的命,我就將他活活的掐死在你的墳頭,用他的獻血澆灌你的墳頭草,保佑你在來世不用受這樣的苦楚,以此來贖罪!”
薑雨嫣聲音冰涼,將那副鮮血淋漓的畫麵描繪的宛在眼前,身後跪著的婆子們都是一抖。
從前隻知道薑雨嫣八麵玲瓏是個笑麵虎,沒想到也有如此殘忍暴戾的一麵。
意雨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盯著薑雨嫣冷漠的容顏。
薑雨嫣含著笑低首,湊到意雨的耳邊輕聲說道:“不僅是你的孩子,還有李聞清,天涯海角,我總有辦法叫他死在你的麵前,哪怕是你的鬼魂麵前,你知道的,我做得到。”
意雨的瞳孔猛地放大,再不敢任由眩暈的感覺將自己包裹拉扯,強打著精神,喊道:“生!”
另一邊抖抖索索地穩婆們也似是活過來了,天知道,這個姑娘要是死在這,還沒等到她的孩子遭殃,她們恐怕會先一步成為薑雨嫣刀下的亡魂。
“太好了,太好了,姑娘有精神了!”
穩婆大著膽子,繼續指揮著接生事宜,這一次她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能耐,務必要將意雨母子二人都保下來。
薑雨嫣狠厲的目光掃過屋中眾人,站起身來,自去揀了一張椅子坐了,向一旁還癱坐在地上的小丫頭招手道:
“去,去把你家姑娘的琴拿來。”
小丫頭這樣一晚上過的可真是驚心動魄,聽見薑雨嫣的話還沒有反應過來,呆愣愣地拿那雙圓圓的眼睛望著薑雨嫣。
“嗯?”
她曾悄悄地來看過幾回意雨,每每立在高牆之上,看見的都是她與這個小丫頭說笑的樣子,打著團扇,眉眼沉靜如水,渾身上下都籠罩著祥和溫柔地氣息。
看起來,她與這個小丫頭相處的很融洽。
隻是如今看來,這個小丫頭有些蠢笨,膽色也不足,也不知道意雨歡喜她什麽,難道是同類相互吸引的緣故,薑雨嫣皺眉,有些不悅。
這個時候,小丫頭終於反應過來,看見薑雨嫣眉宇之間的不虞,急忙爬起來,雙股戰戰,掀開厚實的擋簾子,繞過高大的屏風,將屋門溜開一條極狹窄的縫,一腦袋衝進了屋外的風雨當中。
薑雨嫣的眉宇之間嫌棄之色更加明顯,不僅蠢笨,而且魯莽。
不消一會兒,小丫頭便雙手捧著一張琴雙手奉在薑雨嫣的麵前。
看見昔年之物,薑雨嫣的神色微微動容,多年不見了,這張琴倒是被意雨保養的極好,一點也看不出是積年之物,想來意雨是放在自己的手邊時時把玩。
琴尾處刻著一個娟秀的薑字,正是那年那把令她與尚禹再次相遇的琴。
當年她便是在這張琴上手把手教的意雨,在她被送到李聞清身邊的前一夜,將這把琴送給了她,以及薑的姓氏。
意雨是個孤兒,無名無姓,薑意雨這個名字是薑雨嫣送給她的。
自從她把陪了自己十幾年的琴送給意雨之後,她便再沒有碰過音律了,那些婉轉纏綿的唱曲總是會勾起自己並不愉快的回憶。
如今舊物重逢,薑雨嫣的心中感慨萬千。
將琴打橫放在膝上,薑雨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素白的手指搭在琴弦上,舊物認主,雖多年不見,可琴與人之間還是有一種不可磨滅的聯係。
薑雨嫣閉上眼睛,手指飛快地在琴弦上撥動,一首金戈鐵馬萬軍奔騰的曲子在整個屋子裏響起。
這不是尋常姑娘彈奏的鶯歌燕舞,而是邊遠小城中駐軍之間流傳的曲子。
邊遠小城難受皇恩沐澤,總是受到接壤的別國駐軍的侵擾,這其中甚至還有混雜不明的土匪海盜。
邊遠駐軍的活太苦太累又沒有什麽前途,大多數精幹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守在那裏,所以他們或是已經年邁的士兵,或是對這片土地有故土情懷的將士。
武力懸殊,每每發生衝突的時候,駐軍們總要抱著必死的決心衝鋒陷陣,邊城的百姓也感念他們的守護,軍民一心,參與戰鬥的往往不止駐軍,還有揮舞著農具的百姓。
生死難料,勝負難料,每一場戰鬥都是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每次結束後都是屍橫遍野,是一場邊陲軍民用生命換來的安寧。
後來,相傳有一位琴曲大師見到了這場生命和鮮血澆鑄的廝殺,身處其中感受感到生死一瞬,劫後逃生之餘,寫下了這一場金戈狂舞。
為了緬懷這片土地曾經埋葬的英魂,也是為了激勵現在和將來守護這片土地的人。
回到京城後,這首曲子曾在百花節上演奏,一曲盡,百花皆失了顏色,讓當年微服私訪與民同樂的皇上大為震撼,詢問這首曲子的來由。
皇上感念那些雖遠在千裏之外卻仍舊忠於這個王朝中忠於腳下土地的英雄,從此邊遠小城的駐軍每年都是從最精幹的將士當中抽調,戍守三年,與軍功並無差別。
情況才得以改善,這首曲子也流傳了下來,隻是更多的仍是在邊遠城中奏響,享受慣了軟綿纏綿的歌曲,那些達官貴族們聽不慣這風雨之中的殺伐果決。
幾十年過去了,這首曲子漸漸的被人淡忘,就連薑雨嫣也是在華連的書房偶爾所得。
薑雨嫣指尖飛舞不歇,曲子錚錚不停,曲中的果決堅強驅散了窗外令人心慌意亂的風雨聲,給人一種莫名堅定的力量。
意雨聽著耳邊的琴聲,死死咬著牙,不敢閉眼一瞬。
“哇——”
隨著一聲虛弱的嬰兒啼哭,意雨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空,終是疲憊不堪的沉沉混了過去。
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意雨恍惚聽見薑雨嫣手下的琴弦“錚”的一聲斷落的聲音,以及她衣裙姍姍匆匆趕到她床榻旁的動靜。
“她怎麽樣?怎麽會暈過去了?可會有性命之憂?”
薑雨嫣的話又快又急,可見擔憂之心。
穩婆似是害怕麵前這個喜怒無常的薑雨嫣,聲音有些抖索,強撐著回話道:“您放心,姑娘身子弱,生下這個孩子已經令她力竭,不過既然孩子已經平安誕生,也沒有出現旁的意外,姑娘隻要醒來後好好養著,不日就會恢複。”
真好,她的孩子都好,意雨徹底的放下心來,孩子和李聞清都不必在她的墳頭謝罪了。
意雨放心的閉上了眼睛,陷入泥沼一般的黑暗當中。
一滴粘稠殷紅的液體滴在了意雨的床邊,薑雨嫣垂下來的芊芊十指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保養的極好的指甲幾乎是齊齊斷落,嬌嫩的指腹被鋒利的琴弦割出了一道有一道的血痕,滲出來的血液順著指尖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