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囚禁
老者駕著馬車停在了一個宅子麵前,掀開厚實的車簾,往裏麵看了一眼,拽著清蓮的腳往外拖。
清蓮閉著眼睛,努力的裝出對外麵的動靜無知無覺的樣子。
她的臉龐和手心都貼在馬車地上,隨著老人的動作,在地麵上狠狠的摩擦著。
那張屬於薛連的臉也就罷了,這手上的肌膚被養的嬌嫩,這劇烈的摩擦令她的手掌很快的出現了血痕,那馬車打掃的也不是很幹淨,殘餘的灰塵和沙礫混合著血黏在了她的手心。
清蓮在心中暗暗的歎氣,這一遭好大的折騰,往後又要將養許多日子了。
將清蓮整個人拖下了馬車之後,老人或許是發現了這樣太過吃力,調轉了方向,拎著清蓮書生長衫的後衣領往宅子裏走去。
唉.……終日拎著張煜的後衣領,那小子想必是日日在她的身後詛咒她來著,今日她也被這樣拎著往前走。
這滋味.……還真是奇妙的不好受啊!
清蓮一邊暗暗的運氣,使自己的身體少受一些傷害,一邊悄悄地掀開了一條眼縫,瞄了一眼正拖著自己往前走的人。
須發灰白,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粗布長衫,隻是那麵容叫清蓮影響深刻,那個在青樓裏逼得自己兒子吐血的男人!
那個為了家族的前程將自己的外室連同孩子一起送上旁的男人的床榻的人!
那個被殿下算計的滿盤皆輸的李丞相!
李聞清!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清蓮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到了這麽一句。
再睜眼,打量著這座宅子的周圍,倒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宅子,像是一個四品官員能供養得起的棲身之所。
疏疏朗朗幾個院子,前堂後院分明,還有幾處曲折蜿蜒的亭廊,假山流水也是一處不落。
見多了殿下那獨樹一幟的公主府,再看見這正常的庭院,清蓮隻覺得那些院子都隻是土地上隨意生長的一叢又一片的小草。
不過,李聞清不是被貶職流放了麽?怎麽還徘徊在京城,又怎麽能住的了這樣好的宅子。
況且,她與李聞清不過是那晚花樓上的一麵之緣,當時情況混亂不堪,李聞清甚至都沒有仔細打量過自己麵容,和自己無冤無仇,為何要將自己綁到此處呢?
清蓮閉著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而李聞清已經將她拖到了後院的一所閣樓當中,粗暴的將她扔了進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側耳聽見李聞清在外麵將屋門拴上,清蓮這才睜開了眼睛,眸中盡是清冷的流光,爬起身來,拍靜靜的盤腿坐在地上。
攤開手掌,凝視著自己掌心血肉模糊,閉了閉眼,忍著疼痛在自己的臉上胡亂抹了一通。
方才李聞清拖她拖得吃力,根本無暇顧及自己臉上雖然也是灰塵一片,但確沒有流出一滴血來,她擔心被他琢磨處不對勁來,索性將自己手掌上的血汙抹在臉上。
尋常的官家府邸都會在後院最高的地段建上一個三層高的書樓。
大越王朝重文,尤其是讀書的人家更是將那些書籍視為珍寶,而更稀有的孤本更是會百般珍藏,所以無論官職大小,幾乎都會建造一座書樓。
甚至那些不通文墨的武將家中也會有書樓,這也是為了迎合當今聖上的歡心。
一般來說,書籍都會放在二樓,那裏既有一樓抵擋潮濕,也被三樓阻擋了烈陽與雨雪。
如今,華連所在的地方就是這座宅子的書樓最高處,清蓮起身,從那狹小的窗戶裏往下看著,李聞清佝僂年邁的背影正在緩緩前行。
華連唇邊掀起輕慢的笑容,此刻的她像極了平日裏的華連。
這李聞清怕是沒有聽過他兒子說起過他,隻以為他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吧!既沒有繩索束縛,還將她放在這裏關押。
這等高度,連殿下的公主府裏最矮的牆頭都不到,又怎麽能困住她呢?
此時,緩緩遠去的李聞清並沒有意識到清蓮早就蘇醒,對身後冷意十足的注視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咬牙切齒的估算著清蓮的價值。
幾個月前,當他在兒子的書房裏發現那張畫像的時候,當他的兒子執意要搬回國子寺備考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絕望!
他苦心培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他將家族繁盛不息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李書是他全部的期望。
懷抱著這樣的期望他幾十年沒有娶妻生子,在朝堂上頂著聖上的厭惡和百官的排擠,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在丞相的位置上苟延殘踹。
可是,他的兒子,他那樣優秀刻苦的兒子,怎麽能,怎麽敢對一個男人動了真情。
甚至將他的音容笑貌用紙筆細細的描繪出來,藏在往日翻看最多的《君子德》裏麵,就放在他讀書習字的手邊。
他甚至不敢想,從前他看到了李書挑燈夜讀的身影,是不是在描繪那個男人的眉眼。
他不敢想,從前李書在翻閱那本書的時候,是不是在看那些畫像,是不是在留戀自己心中見不得光的感情。
多麽可笑,在描繪君子德行的書裏,藏著這樣的肮髒心思!
李聞清每每想到這件事,他幾乎要發瘋發狂。
後來,李書以科考迫在眉睫,在國子寺中有更好的溫書環境,也能和學子們更好的交流心得為由,執意要搬回國子寺中居住。
可是那時,他已經將那個男人的畫像描摹了下來,打聽到那就是本來該和李書同住一屋的薛連,那個未入國子寺已經名聲滿京城的寒門學子。
李聞清阻止不了李書的決定,可他也無法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肮髒混亂的畫麵,自從李書搬走以後,他幾乎是日日夜夜不得安寐。
一閉上眼,就是自己的兒子撫摸著那些畫像笑得溫柔地樣子,他不斷地想著李書還在家中時的點點滴滴,企圖找出一些說服自己心安的證據。
可是越想心越亂,他想起李書時常皺眉,時常徹夜不眠,時常魂不守舍。
於是,李聞清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決定去賭上自己丞相之位的最後一點官威,去鋌而走險,為他的兒子安排好一切。
官場來往,無非是利益交換,他打聽到今年的主考官裏有一位於翰林的手上很不幹淨,年年都會和各個家中兒子不怎麽成器卻也想撈個功名的達官貴族做交易。
隻要你能給他權勢,給他機會,或者給他錢財,於翰林都會應下。
那一夜,他將人約在了意雨的房中,做這樣的事情總要掩人耳目,青樓便為這種見不得光的交易提供了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