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過來，拿來給我瞧瞧~”宮女半側著身子，掐著嬌媚的聲音，朝著侍茶丫頭勾一勾指頭。
??侍茶丫頭的眼睛紅了一紅，“是，姐姐。”
??捧著自己視若珍寶的糕點，侍茶丫頭走到了宮女的床塌邊。
??宮女支著腦袋，抬起眼睛斜睨了她一眼，懶洋洋的腔調一絲一毫的變化也沒有：“跪下！”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尾音裏隱含著的輕蔑和興奮。
??侍茶丫頭愣了一愣，被她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唬了一跳，單身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撲通”一聲，在她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跪在了宮女的床邊。
??宮女的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低著頭，居高臨下的瞧著跪在自己身邊的丫頭：“這便是你給我準備的？”
??“是，姐姐。”這三個字自從剛搬來與她一起同住以後，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以至於都不需要過一遍腦子，嘴巴裏自己便蹦出了這三個字。
??宮女伸出一隻手來，慢慢的伸到侍茶丫頭托著糕點的雙手下麵，長長的指甲有意無意的勾著她的手背，若是她的手背是一塊鐵板，此時必然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可惜她的手背是肉長的，宮女的力道大的讓她想要躲開，那尖利的角幾乎要戳進她的肉裏了。
??慢慢的，慢慢的，宮女的手移到了侍茶丫頭的手指處，突然猛地一個用力，手掌翻動，將侍茶丫頭手中的糕點盡數掀翻。
??“啊！”猝不及防之下，侍茶丫頭一聲驚叫，手中瞬間空無一物。
??厚重甜膩的糕點撲了侍茶丫頭滿頭滿臉，香甜的粉末堵在她的鼻子裏，透明的糖霜撒在她略顯鬆散的發間，包裹著糕點的紙失去了重量，飛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旋，又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死丫頭，這糕點都多久之前的了，你也敢來糊弄我？”宮女的臉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方才還笑意盈盈的瞧著你，下一刻就是狂風驟雨的撲向你。
??侍茶丫頭除了低頭認錯，連半句話也不敢說，“對不住，姐姐。”
??對了，這五個字也是說了無數遍了，連侍茶丫頭自己有時候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輕賤的骨頭？
??“你錯了，你錯在哪了？”宮女傲慢的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揚起自己一張紅腫不堪，混著血跡、泥沙和糕點屑的臉蛋，逼視著她的眼睛。
??“錯，錯在不該將姐姐的小麵打翻在地，不應該在做錯了之後還企圖用姐姐不喜歡的糕點來糊弄姐姐……”
??侍茶丫頭望著她眼睛裏的幸災樂禍，眼眶很快就蒙上了一層水蒙蒙的霧氣，可是在瞧見宮女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喜之後，她拚命的眨了眨眼睛，眨破了那一層水霧，不讓它凝聚成水珠留下來。
??“既然你知道你錯了，你可認罰？”宮女放開了手，狠狠的把她的臉甩向一邊，冷漠的問道。
??侍茶丫頭的身體肉眼可見的一抖，顫顫巍巍的說道：“是，姐姐。”
??宮女這才一改方才的疲態，興致勃勃的直起身子，望著窗外的春光正好，嘴邊的笑容越咧越大，燦爛如三月的春花。
??“今日的春光這樣好，便罰你跪在外頭好好的賞一賞這人間美景吧！”仿佛是恩賜一般的，宮女櫻桃小口中吐露著最殘忍的話，“記得跪在有石子的路上，莫要辜負了你認錯的一番心意！”
??“是，姐姐。”
??侍茶丫頭拖著滿身的疼痛和滿心的傷痕，緩緩地走出房門，一言不發地依言跪在了石子路上，頂著午時最熱烈的陽光，低著頭，如木偶一般。
??炙熱的陽光在地麵上投出她一個小小的影子，在最黑暗處折射出最亮的光珠，侍茶丫頭眼中滴落的一滴淚珠。
??直到此時，無人注意的時候，低著頭，將自己完全隱藏在黑暗中，侍茶丫頭才敢肆無忌憚的仍有自己眼中的淚水打濕了自己的影子。
??如同今日在湖邊默默落淚一樣，飽受欺負的她有這樣默默舔舐自己傷口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即便是痛苦，她也甘之如飴。
??湖邊，還有一個君子有禮的衛太醫遞給她一瓶藥膏，那麽此時的她卻沒有一個這樣的人來緩釋她的痛苦。
??若是那一瓶藥膏沒有丟下水便好了，等到自己眼中的淚水流幹，直到自己心中的委屈空空落落，侍茶姑娘才有暇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喲！這是怎麽一回事？”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一邁進這個下人們的院子，便看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默默的跪在了路中央。
??在這宮中想要活下來，活地長久甚至活地風光，大太監一直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事”的處事原則，所以當他看見這個低著頭的可憐姑娘的時候，隻當是沒看到徑直走了過去。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宮人們相互欺辱也並不鮮見，大太監若是事事都要仗義相言，那皇上的身邊還有他什麽事呢？
??可是耐不住他的記性好呀，雖然不在意，但他的腦子還是自動地記住方才那位宮女的身形穿著，自動匹配著她的身份。
??哎呦，壞了！大太監一拍腦袋，這不就是皇上今日念叨的，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那個侍茶丫頭麽？
??大太監隻好又折身返回到侍茶丫頭麵前，胖胖的身形在她的麵前投下一片大大的陰影，完全覆蓋住了她柔弱的身子。
??“這是怎麽回事？”雖然不清楚皇上對這個丫頭是個什麽心思，但大太監決定還是賭一把，提前結交好這個未來有可能的貴人。
??“公公？”
??侍茶丫頭還是頭一次在受罰的時候得到關心，抬起頭來看見大太監一臉笑得諂媚的樣子，嚇得愣住了。
??這個人平日裏雖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但是這樣和善真心的笑容對著她，侍茶丫頭總覺得怪怪的，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她是覺得心裏發毛，大太監則是被她現在的模樣嚇了一大跳，這還是一張人臉麽？說是鬼臉也不為過吧！
??“咳咳~姑娘這是怎麽了？”大太監尷尬的咳了兩聲，掩飾住自己的驚慌，繼續重複剛才的問題。
??“無事，是我自己做錯了事，心裏過不去，在懲罰自己呢！”侍茶丫頭虛弱的搖了搖頭，將全部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哦！”大太監的興致頓減，既然她自己不搭話茬，自己也沒有必要自討沒趣。
??“請問姑娘一聲，與您同住的宮人現在何處？”大太監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姐姐正在屋中休息，公公隻去那一間屋頭就好。”侍茶丫頭揚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大太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確定了屋子之後，便轉身走了，“多謝姑娘！”
??侍茶丫頭不說話，複又低下了頭不言不語地跪在路上，掩飾著自己眼中的驚慌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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