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下
“殿下，娘娘她——”青雲看著華連哭到抽噎的樣子，心裏也被抽的生疼。
??華連卻不容他說完，執著的用手輕輕碰著青雲臉上的傷口，繼續問道：“青雲叔叔，你疼麽？”
??眼眶漸漸濕潤，淚無聲的流過沾滿了塵土和鮮血的臉頰，青雲臉上的傷口被戳的生疼生疼的。
??“殿下，娘娘說希望你能夠過普通人的生活，今日冷宮大火，我可以帶你出去。”青雲用手抹掉不合時宜的淚，扶著華連小小的肩膀，提出了怡妃曾經的願望。
??“青雲叔叔，可是我疼啊！”華連低下了頭，眼裏童真的光彩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
??“青雲叔叔，你今天為什麽會從母妃的寢殿出來？”
??“青雲叔叔，母妃可在裏頭？”
??“青雲叔叔，母妃的寢殿為何比旁處的火都要大些？你為何沒有帶母妃出來？”
??華連一口一個青雲叔叔，問的問題卻叫青雲啞口無言。
??“青雲叔叔，你告訴我，你和這場大火沒有沒有關係。對不對？隻要你說，我都信。”小華連那雙同怡妃一模一樣的眸子不錯眼的看著青雲，就如同當時大火卷舌下怡妃那雙充滿生機的眼睛。
??“殿下.……”
??青雲生生地吸了口氣，將他看到的一切不帶任何感情的轉述給了華連，包括那個可疑的黑影，包括大火裏的怡妃。
??青雲相信，殿下會和怡妃一樣的聰慧堅韌，而同時，他的殿下需要的不是善意的謊言，而是迅速的成長。
??“所以，母妃的死不是意外，對麽？”攥緊了拳頭的華連，鐵青著一張小臉，從牙齒縫裏擠出來這句話。
??青雲歎了一口氣，將華連重新抱入懷中。
??懷中的華連在青雲看不見的地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掩蓋了曾經裏麵閃爍過的不該由他這個年紀承受的悲傷和冷漠。
??“殿下？”
??從宮中來到公主府後，華連便揮了揮手自己獨自一人坐到屬於自己的書房裏，一坐便是日薄西山，連黑夜悄悄攀上他的眉頭都不知曉。
??青雲擔心華連沒有用過晚膳，端了一碗青筍糯米雞，輕輕的推開了華連的書房，黃昏的若隱若現裏，華連的身影顯得虛無縹緲，仿佛隨時都會變得透明消失。
??青雲心中無不感慨，當年在自己懷裏哭泣不成聲地小殿下，為了查清那一場冷宮大火的真相執意留在了宮中，如今也長大了。
??“殿下？”青雲擔心的喚了一聲。
??“嗯？”突然的聲音響起，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的華連立刻警惕的抬起頭來，見是青雲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用自己冰涼的手指揉一揉眉心。
??自從回到自己上輩子的公主府以後，華連便一直覺得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溢出來一樣，揮退了旁人回到自己的書房以後，華連便陷入一種似醒非醒迷迷茫茫的狀態。
??上輩子的很多事情似乎都變得模糊了，原本完整的記憶被打破成碎片，又重新粘合在一起，一切都變得不太真實了，華連努力的想要區分開，卻最終陷入了長久的昏迷，直到被青雲喚醒。
??看著麵前的青雲將手中的碗放在桌案上，點亮一盞燭火，照亮彼此的麵龐時，華連突然突兀的問道：
??“青雲叔叔，你後悔麽？”
??“什麽？”青雲專注於手中的燭火，一時沒有聽清楚華連的問話，等到反應過來之後迷茫的問：“殿下，問的是什麽？”
??華連看著青雲臉上的傷疤，惋惜道：“青雲叔叔，當年若不是為了救我，你的臉上也不會留下這樣的傷疤，否則，你與薑姨該是一對神仙眷侶。”
??青雲轉過頭來，原本還算英俊的臉上突然顯出一道可怖的疤痕，從眼窩一直延續到耳垂下方，彎彎繞繞的，像是一道扭曲的大蟲。
??“殿下，當年我未曾赴約不完全是您的緣故，我與雨嫣如今也很好了。我，不敢奢求太多。”提起薑雨嫣，青雲原本緊繃著的臉變得柔和。
??“嗯，薑姨很好，你也很好。”
??之所以乍然提起青雲的傷心事，是為了驗證華連心中的猜想，方才書房一夢自己夢見的是自己的另一世，原本自己該是被母妃留下的公主，陰差陽錯之下，如今自己這副身子大概是那被青雲抱走的未曾謀麵的哥哥吧。
??比起女兒身的那一世記憶，方才夢裏的場景似乎更加的感同身受，如今屬於男兒身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
??在方才的夢裏，男扮女裝的自己，艱難生存，步步為營，最後也走到了萬人之上的位置，然後被那個該死的女人一刀捅死。
??兩世的記憶，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所以自己得以第三世，難道是對那個女人的怨念太深？
??想起那個女人，清蓮，華連便覺得自己的怒氣止不住的上湧，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在兩世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時間用同樣一張臉捅死了自己！
??“青雲，明日你讓薑姨來一趟吧，我有事想要拜托她。”
??“是，殿下。”點亮了一室燭火的青雲，偏著頭，將自己完好麵頰的一側對著華連，慢慢的退了出去。
??看著青雲默默而行的背影，華連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薑姨，的確是個可憐人！
??為了完成母妃臨死前的囑托，也因為臉上那一道可怖的疤痕，更因為當年的尚小將軍對薑姨的一見傾心，青雲在麵對年少時的青梅竹馬退縮了。
??原本，青雲是要為薑雨嫣贖身，原本，薑雨嫣要和青雲一起遠走他鄉，可是冷宮的一場變故，打破了所有人應有的生命軌跡。
??在約定的時間，薑雨嫣苦苦等了一天一夜，她心目中的少年郎也沒有拿著她最喜歡的棗泥糕如約而至，焦急，傷心，無助，淚眼朦朧裏，如風如火的少年將軍騎馬而來。
??他問她：“你在等誰？”
??她不語。
??他繼續問：“你等的人來了麽？”
??淚水滴落在焦躁不安地馬蹄下。
??他不再問下去了，人的傷心事不可深究。於是，滿身嬌陽的男孩默默的等在女孩一旁，男孩騎在馬上黯然神傷，女孩，站立馬下默默無語。
??隻有那匹馬，時不時的抬一抬馬蹄，焦躁而又不安。
??一夜的寒涼結在女孩眼角的冰霜消融了，原本焦躁不安地馬兒都安靜下來了，太陽從西邊慢慢的消沉下去了，薑雨嫣等的那個人還沒有來。
??薑雨嫣抬起自己美麗的麵龐，“將軍，會待雨嫣好麽？”
??此刻的她既沒有蒙上那一層麵紗，亦沒有在自己的眼尾精心繪製那一朵鳶尾，不施粉黛，素麵朝天。
??尚小將軍看著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完全沉淪在她溫柔如水的眼波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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