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層層試探
叮咚,叮咚……
門鈴響個不停,雲芍從睡夢中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去開門。
是金鍾旭!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真的是他,此時對方穿了件白色的塗鴉T,脖子上掛著藝術大師Karoa手工製作的金屬骷髏項鏈,腳上穿著一雙做舊的帆布鞋,從上到下的風格像極了搖滾青年。
“怎麽是你?”雲芍上下打量完他,疑惑道問道。
“你很意外?”金鍾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
“倒也沒有,謝謝你送的花。”雲芍笑了笑,站在房間門口說道。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金鍾旭朝房間裏麵望了一下,眯起雙眼看向她道。
“這個,有點不太方便,”雲芍有些為難地笑了笑,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金鍾旭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抬起頭笑著看向雲芍道:“賞個臉一起吃個晚飯吧。”
雲芍見金鍾旭笑得一臉溫柔,卻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貿然拒絕似乎也不太好,於是決定順水推舟,道:“那你在外麵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好。”金鍾旭滿口應道,然後看著雲芍轉身進了房間又關上門。
房間裏,雲芍一邊換衣服一邊心想道,自己一會跟著金鍾旭出去,先靜觀其變好了。
金鍾旭沒有等很久就見雲芍背了個橘色的鏈條單肩小包走了出來,她漆黑的長發挽在耳後,露出晶瑩潔白如天鵝般的脖頸,一條寬鬆的黑色針織連衣長裙垂至腳踝,而腳上是一雙同樣黑色的芭蕾單鞋。
她的麵容雖然還未脫去青澀的稚氣,可是這一身打扮倒是讓她多了幾分優雅的韻味,尤其她那雙清亮的眼睛朝你這樣輕輕看過來就好像杏花春雨、竹林微風。
“怎麽?”雲芍見金鍾旭盯著自己出神,審視了下自己的打扮,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今天,這身衣服,不錯,”金鍾旭從雲芍身上收回目光,扁了扁嘴,道:“就是和我的風格不搭,被別人看了還要以為我拐賣未成年少女了。”
雲芍聽金鍾旭不正經的回話,白了他一眼,從他身邊經過,去按走廊裏電梯下行的按鈕了。
“等等我——”金鍾旭見雲芍不理自己,又追上去道。
還好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金鍾旭閃身擠進了電梯。
“你夠狠!”金鍾旭瞪了雲芍一眼,哼哼道。
雲芍卻微微一笑,很恭敬地回道:“沒有金少爺你厲害,小女還要向你多多學習。”
她這話說起來文縐縐的,頗像那戲台上的戲文,可這話卻是她在餘陸離時與金鍾旭在一起時候常常互懟的用語。
金鍾旭此時站在雲芍身側,看向前方的目光微微一怔,聽著記憶中十分熟悉的答話,他心中的疑惑更深,又想起晚上的飯局,他習慣性地勾了勾嘴角。
雲芍,你到底是誰?
而站在金鍾旭身旁的雲芍哪裏知道對方現在心中所想,她心中盤算的是之前金鍾旭和自己談過的關於通靈珠寶和趙家合作的機密文件的事情。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思,開著車來到了藍眼睛西餐廳。
侍應生見有客人上門,忙迎了過去來,卻看見自家老板帶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孩。
金鍾旭看了一眼那侍應生,淡淡吩咐道:“按照我之前說的菜單,準備上菜吧。”
“是,老板。”侍應生多看了一眼雲芍後,立馬轉身向廚房去。
雲芍之前沒想到金鍾旭會帶自己來藍眼睛西餐廳,一時有些愣住,畢竟自己在這裏打過工,她這個人最怕口舌是非了,今晚和金鍾旭來這裏吃上一頓晚餐,恐怕以後都不能再來了。
“上樓吧。”金鍾旭非常紳士地讓開路,微微一笑說道。
“嗯。”雲芍含笑點點頭,微微提起裙擺,向樓上走去。
餐廳裏有男子在彈鋼琴,琴音叮咚如流水,緩緩如清泉,待他們在位置上坐定,又一轉畫風變成了綺麗旖旎的江南春色,讓人想起暖風熏人的汴梁。
好像時間一下子倒流,空間變幻、年代更替,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就好像她還是餘陸離,而雲芍不過是她睡著後做的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雲芍有些忘情地聽著那曲子聲,全然沒有注意侍應生走到金鍾旭身旁,聽著他吩咐了幾句,不住地點頭,然後轉身向餐桌中央的那架鋼琴走去。
隻見侍應生打斷了男子的彈奏,與他小聲交流了幾句,男子又重新將雙手放在琴鍵上,微微調整了下情緒,閉上雙眼,全神貫注地投入演奏中。
空氣中響起節奏熟悉的曲子,細碎的、柔亮的、哀傷的、充滿著故事的旋律,低聲地呢喃、靜靜地海浪、遠處天空的蔚藍、海麵上盤旋的白鳥,還有那空洞無處安放的心情。
是《Una Mattina》,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在哀傷的背後,卻有著最悵惘的希望,最後揮一揮手的明亮的釋然。
曾經,她以為這是最浪漫的,愛到深處,哭不出來,隻能淡淡地、淺淺地微笑。
總有一種堅持,在最後化成守護的力量,能夠重新站起來的力量,成為一種依靠。
昨天的餘陸離,今天的雲芍,不都是一樣?
走到天涯海角,終究尋不到所愛之人,最後埋在雪山之下的餘陸離;重生在四麵黑牆、毫無光亮,看不到任何可希冀的未來,最後被人丟進一場局做那風口浪尖的替罪羊的雲芍。
雲芍從音樂響起就怔住的目光,漸漸濕潤含淚的眼眶,還有那猝不及防眼角滑落的淚珠,讓坐在對麵的金鍾旭看得蹙起了眉頭。
“你嚐一下,這是我們餐廳大廚的拿手菜,香煎鵝肝。”金鍾旭看著侍應生擺好盤說道。
雲芍聽金鍾旭在叫她的名字,這才回過神來,抱歉地笑了笑,道:“看起來好像很美味。”
“那是當然,我們餐廳裏供應的香煎鵝肝可是有秘方的,你嚐嚐看,看能嚐出什麽來嗎?”金鍾旭露出個神秘的笑容,看著她的眼睛催促道。
“你都說是配方了,我怎麽可能嚐出來。”就在雲芍將那鵝肝小小地咬了一口後,後麵半句話生生卡在了喉嚨口,沒說得出來。她吃驚地抬頭看了一眼金鍾旭,因為她剛吃的那塊香煎鵝肝的味道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記憶回到三年前,那天是金鍾旭的生日,對方死皮賴臉地邀請她去參加生日party,她以為是一群人在金家那個漂亮的歐式露天大花園裏開party,卻沒想到金鍾旭開著車單獨將她接到了一處別墅,然後指著一冰箱的食材,理直氣壯地對她說:“今天是我生日,你做次晚飯給我吃吧。”
礙著他那壽星的身份,她掃了一眼塞得滿滿的冰箱,最後無可奈何地做了幾道法餐,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道香煎鵝肝。因為當時別墅的廚房裏沒有攪拌機,她在煎好鵝肝後,就將蘋果切成丁狀,然後用紅酒將它拌勻,再撒上些許檸檬汁。這樣,這道香煎鵝肝才不會吃起來口感太膩,伴隨著水果的香甜和紅酒的醇厚,那味道才可以充分地融合。
她還記得金鍾旭當吃這道餘氏香煎鵝肝時十分吃驚,完全不相信這是她做的,是的,她這道法式香煎鵝肝是與其他餐廳的出品不太一樣,所有的味道都是剛剛好,不會太甜不會太膩,最完美的法式香煎鵝肝應該就是這樣了。
沒想到後來金鍾旭居然會完全將她的配方照搬做出了這道藍眼睛餐廳獨有的招牌菜之一,當然經過廚師長的爐火純青的手藝加分,這法式香煎鵝肝的味道更加濃鬱了。
留意著雲芍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表情變化,金鍾旭不動聲色地站起身,非常體貼地拿起銀勺將那盤杏鮑菇拌蘋果分了些到她麵前的盤子裏。
可誰知,雲芍的反應特別奇怪,隻見她猛地站起身來,不顧身後的椅子,快速退後了兩步,很恐懼地看了一眼那盤子裏的杏鮑菇就忙別過臉去。
而那邊金鍾旭端著盤子的手卻是一僵,他正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銀勺,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訝之色,而唇邊卻掛著溫柔而冰冷的笑容,這樣矛盾而複雜的表情實在是詭異。
雲芍退後兩步,穩下心神來,才想起自己的失態,站在原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金鍾旭體貼地叫來侍應生,指了指她麵前的盤子,道:“你幫雲小姐換個盤子吧。”
“好的。”侍應生一邊走過來撤走了雲芍麵前的盤子,一邊按照金鍾旭的吩咐端走了桌子上的那盤杏鮑菇拌蘋果。
“你沒事吧?”金鍾旭聲音微暖,擔心地看向雲芍,問道。
可雲芍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卻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我沒事。”雲芍笑了笑,深呼吸了一口氣,重新坐回位置上,望向金鍾旭道。
她之所以會有這樣過激的反應,是因為她小的時候有次誤食了有毒的菌菇,差點沒了命,是醫生努力搶救才活了過來,所以從那以後她對菌菇類的東西都有些心理陰影。
“喝點酒吧。”金鍾旭眼神示意了下她麵前的紅酒杯。
“嗯。”雲芍點點頭,她確實需要喝點紅酒調節一下。
金鍾旭全程關注著雲芍的一舉一動,他微微眯著雙眼,抿了一口酒,心想道:你到底是誰?
雲芍正好緩口氣,卻聽對麵的金鍾旭清了清嗓子道:“對了,我有個事情想要請教一下你。”
“什麽?”雲芍一愣,她看坐在對麵的金鍾旭一臉誠懇,正正經經的模樣,問道。
“你看,我這個好看嗎?”金鍾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的錦盒,笑著遞給雲芍道。
“什麽東西?”雲芍習慣性地笑了笑,納悶地打開了那個紅色絲絨緞製成的精致的紅色盒子,隻見裏麵躺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粉色鑽戒,那顆鑽石的通透度、純淨度、工藝都極為上乘,是顆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
坐在對麵的金鍾旭眼看著雲芍剛才還十分得體的笑容如冰山般停滯在了嘴角,而她眼中閃現過一抹錯愕而尷尬無比的神色。
這就是當年餘陸離說的那顆十分俗氣的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