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似是故人
和鄒忠、鄒雄兩個人一起用了晚餐後，雲芍決定一個人回酒店，順便走一走。
這走著走著，竟然不自覺地停在了她以前和大哥餘靈均經常光顧的一家清酒吧。
依舊是熟悉的歌手，熟悉的曲子，熟悉的嗓音……
雲芍推開門走進去，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凝視著台上。
炫目變幻的燈光，沙啞而磁性的嗓音，一身塗鴉青灰色短袖的駐場歌手Jack正深情地唱著：“為你鍾情/傾我至誠/請你珍藏/這份情/從未對人/傾訴秘密/一生首次/盡吐心聲/望你應承/給我證明/此際心弦/有共鳴/然後對人/公開心情。”
那是張國榮的經典曲目《為你鍾情》，是大哥餘靈均每次來必點的曲目，她曾打趣大哥，心中如果真藏了那麽個人，幹嘛不勇敢表白，可是大哥每次都是看著她苦笑一聲，搖搖頭。
“小姐，去裏麵坐一下吧？”侍者走過來，禮貌地邀請道。
雲芍點點頭，隨侍者去了吧台，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是餘靈均！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似乎是下完班直接就過來了，領帶被解開，鬆鬆掛在脖子上，他一手拿著酒杯正在喝酒，旁邊一個長相柔美的女孩正與他搭訕著，他似乎有心事，與那女孩說話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著。
“小姐，要喝點什麽？”調酒師問道。
“來一杯，春夏秋冬吧。”雲芍笑了笑，說道。
調酒師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放了個電眼道：“小姐，你這要求很特別。”
“怎麽，不行嗎？”此時的雲芍在音樂聲中，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作為餘陸離的時候，她的聲音懶散而魅惑，眼神迷離而充滿著情意，絲絲挑逗之意隨之散發而來。
調酒師不意撞上她的目光，心頭一震，直覺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結結巴巴應道：“好，好。”
雲芍從調酒師身上收回目光，偏頭看向台上的深情低唱的Jack，她是誰？她又會是誰？她該做誰？誰能給她答案？
“下麵，有哪位女士或者先生願意上來唱一首嗎？”
依舊是互動的環節，Jack站起身來，拿著麥，對著台下的客人笑著大聲問道。
“我——”雲芍舉起手，微微一笑，站起身來。
鎂光燈的光落在她的身上，眾人都轉過身來看向她，可餘靈均依舊在自顧自地喝酒。
她，似乎，天生就是一顆新星，不管，她是雲芍，還是餘陸離。
有的人，站在台上，就是王者。
雲芍接過Jack手中的麥克風，朝他點點頭，對著DJ道：“張國榮的《春夏秋冬》。”
DJ點點頭，熟悉的旋律從音響裏傳來。
有些歡快地，有些憂傷地、有些悵惘地，絲絲嫋嫋在空氣中蕩漾開。
“秋天該很好/倘若你在場/秋天即使帶涼/亦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夢想/就像落葉飛/輕敲 我窗……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是某種緣份/我多麽慶幸”
從前，雲芍還是餘陸離時唱這首歌，餘靈均總是說她唱的瀟灑恣意，卻不是原來的味道，難免有幾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樣子。
以前，她不懂，而現在，她懂了，隻有當你經曆過痛徹心扉的失去、分別之後，才會有這樣的體悟，淡淡一笑，不需要說什麽，一切都在心中。
就這樣，用溫柔的嗓音唱一段故事，唱一段能走進你我心扉的故事。
沒能一起走一個完整的春夏秋冬，沒能從少年到垂垂白頭，大哥，對不起。
許是唱地太動情，又動了心，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閉上眼睛，感受著旋律中的遺憾。
那邊，餘靈均聽到歌聲，放下酒杯，隨之轉過身來。
是陸離最喜歡的《春夏秋冬》，唱的最動情的《春夏秋冬》，到底是誰？
他朝舞台望去，卻被迷離的燈光晃了眼，或許是他喝了太多，有些醉，竟然辨不清那人。
一曲終了，雲芍笑著將麥克風還給Jack，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匆匆離開了舞台。
走到酒吧門口時，雲芍回頭深情地望了一眼餘靈均，那是她的大哥餘靈均。
那個五歲住進她家，與她一同長大的餘靈均，那個從小什麽都讓著她的餘靈均，那個每次從英國回來都會給她帶禮物的餘靈均，那個餘家最優秀最讓爸媽驕傲的長子餘靈均。
她再沒有別的親人，隻有餘靈均一個，如果可以，這輩子，大哥，請讓我守護你吧。
想到這裏，雲芍笑了笑，轉身推開門，離開了這家清酒吧。
那邊雲芍剛離開，餘靈均身邊就坐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拍了拍餘靈均的肩膀道：“靈均，你怎麽在這裏喝酒？我打你電話老半天都不接。”
“是鍾旭啊。”餘靈均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聲音蕭索地應了一聲。
“你這是怎麽了？我看你從北都回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金鍾旭納悶地看向他道。
“是嗎？變了個人嗎？”餘靈均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自言自語道。
“咦？剛才那位小姐呢？”調酒師調好酒，卻沒有等到唱完歌回來的雲芍，目光尋找著她。
金鍾旭聽到調酒師的話，朝他看過去，誰知這不經意的一瞥看到了一杯色彩鮮豔的雞尾酒，頓時目光被吸引了過去：“這是什麽？”
“春夏秋冬，剛才坐在這裏的一位小姐點的，也不知道人去哪了。”調酒師回道。
“春夏秋冬？這個名字有意思，給我吧。”金鍾旭不客氣地拿過那杯酒，小小地呡了一口。
“怎麽有點酸，還有點苦。”金鍾旭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問向調酒師。
調酒師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釋道：“剛才那位小姐在台上唱了一首《春夏秋冬》，聽的我覺得有點難過，酒就調成這樣了。”
“怎麽了？”餘靈均聽金鍾旭在和調酒師說話，放下酒杯，湊過來問道。
“沒什麽。你什麽時候回去？”金鍾旭忙偏過臉來，回他道。
餘靈均低頭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勾了勾嘴角道：“還早。”
“這還早，都十一點了。”金鍾旭瞄了一眼餘靈均的手表，嘖嘖道。
“你今天倒管起我來了，你以前不是不到淩晨兩點都不回家的嗎？”餘靈均笑笑道。
“我打陸離的電話打不通，就……”金鍾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猶豫了下笑著說道。
“我說你小子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餘靈均一副我了解的表情，用手肘推了推他道。
“來，喝酒。”金鍾旭給餘靈均的酒杯重新滿上，故意岔開話題道。
“對了，鍾旭，你有沒有種感覺，陸離這次醒過來好像哪裏不太一樣了。”餘靈均蹙了蹙眉頭，眼中閃過一抹猶疑之色，壓低了嗓音在金鍾旭的耳旁說道。
“不一樣？”金鍾旭一愣，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餘陸離與他一起吃飯時的場景。
十年前，陸離就知道他不喜歡吃海帶，一吃海帶就會全身過敏，從上到下的起紅疹子。可那次，他和陸離一起吃飯，對方竟然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給他夾了筷海帶絲。
“靈均，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金鍾旭清醒了下腦子，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疑神疑鬼了，笑著看向餘靈均道：“我送你回去吧。”
“對，是我多慮了。”餘靈均苦笑一聲，將杯底的酒喝了個幹淨。
金鍾旭扶著喝多了的餘靈均走到地下停車場，想起自己剛才也喝了酒，是不能開車的，隻好重新扶著餘靈均坐電梯回到地麵，準備攔一輛出租車。
卻沒想到在此時碰到了匆匆剛回來的雲芍，原來她剛才走得匆忙，把挎包丟在了酒吧裏。
“雲芍！？”金鍾旭驚訝地喊著她的名字。
“鍾旭。”雲芍聽到熟悉的人聲，驀然回首，竟然看到了金鍾旭。
黑夜裏那雙茶色的眸子熠熠生光，如冰雪般的肌膚，豔麗的如同吸血鬼王子，叫人不留意到他都不行。
眼下金鍾旭忙著攙扶喝醉了的餘靈均，根本沒注意到剛剛雲芍脫口而出的是“鍾旭”，而不是稱呼他作“金先生”。
“他怎麽了？”雲芍的目光投向金鍾旭身旁喝得醉醺醺的餘靈均，問道。
“喝多了，”金鍾旭一邊扶住餘靈均，一邊從口袋裏艱難地掏出一串車鑰匙丟給雲芍道：“我喝了點酒，沒辦法開車回去，你就去地下停車場把我的車開出來，送我們一趟吧。”
雲芍看了一眼金鍾旭，又看了一眼餘靈均，猶豫了下，說道：“好，你們在這裏等我。”
“陸離，陸離——”喝醉了的餘靈均突然伸出手，拉住了雲芍的胳膊。
雲芍的腳步一頓，停在原地，因背對著金鍾旭他們，臉上閃過驚訝而複雜的情緒，完全沒有叫人看見，可她拿著那串車鑰匙的手卻忍不住發起抖來。
“好了，好了，靈均，你放開她，我們還要回家呢。”金鍾旭猶如哄孩子般，使勁掰開了餘靈均的手。
沒了餘靈均留住她的力道，雲芍不再停留，從清酒吧找回挎包，又拿著那串車鑰匙向地下停車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