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之路

  當跟著傭人吳媽回到宋公館時，餘陸離的內心是奔潰的。


  就在三天前，她還和爸爸媽媽同行在攀登喬戈裏峰的路上，在山腳她們還開玩笑明年一定要拉上大哥一起。誰知，一場意外的雪崩奪去了她們的性命。


  而醒來的時候，她便躺在醫院潔白的床上了，身邊隻有吳媽守著她。


  她現在不叫餘陸離，她叫雲芍，是宋公館大小姐宋雅珠的女兒，因意外落水被送進醫院。


  她住院的時候聽周圍人的口氣這個宋公館應該來頭不小，可是為什麽護士看自己的目光都滿是同情呢？好歹自己也是什麽大小姐的女兒，怎麽著也是算是含著金鑰匙生的，不應該是羨慕的目光嗎？

  餘陸離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因為吳媽領著她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麽小姐的房間，因為麵積實在太過狹小，裝修又寒酸。


  “雲芍，你再去睡一會，我去給你熬點粥，一會來叫你。”吳媽是個善良的女人，她看者雲芍那蹙起的眉頭，心中歎了口氣。醫生說雲芍可能掉進湖裏的時候，在石頭上磕著了腦袋，有點輕微腦震蕩，也許可能對中樞神經造成影響，讓她有心理準備。


  “好，你先去吧。”餘陸離點點頭，走進房間把門鎖帶上了。


  “媽媽，你回來啦~”吳媽的女兒楊曉蘭正背著書包走過來。


  “死丫頭，你怎麽上這來了。”吳媽轉身便看到了女兒，驚道。


  “我聽說雲芍出院了，來看看她。”


  “她剛睡下，醫生說她要好好休息，你晚點再去找她吧。”


  “好吧，媽媽，晚上要給宋先生他們做什麽菜，我來幫你。”


  “你這段時間都過來幫忙吧，雲芍得多休息，不能在後廚幫忙了。”


  “我知道，媽媽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夫人小姐她們發現的。”


  “哎，雲芍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餘陸離背靠著門，聽著吳媽母女倆的談話，心又涼了半截。


  原來她聽著以為自己是個小姐，敢情不過是個在後廚幫忙的丫鬟，天哪！


  再看看這間屋子，麵積小到還比不上原來她家中的一個廁所，怎麽會有人住在這樣的地方？

  一張不足一米寬的單人床靠牆擺著，而床頭邊放著一張小書桌，床尾則放著一個兩層鞋架。床底下依稀可以看到幾個透明的塑料收納箱，應該是用來裝衣服的。


  餘陸離掃了一眼房間，沮喪地在書桌前坐下，隻見書桌上擺著一個相框，裏麵有一張合照，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帥氣、女人溫婉可親，而他們擁著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她伸出手去拿過相框看了下背麵，隻見上麵寫著“2005年冬，雲青川&宋雅珠，愛女：雲芍9歲生日。”


  看來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餘陸離拉開書桌左邊的抽屜將相框放了進去，她可不想天天看到這張照片，這也太瘮人了。就在她要關上抽屜時，她突然看到下裏有個大紅色的本子，她好奇地將那本子抽出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本日記！

  真是得來不費工夫，有這本日記她可以省去向別人詢問自己身份的力氣了。


  就這樣坐在書桌前，餘陸離看了整整兩個鍾頭才將這本日記看完，這本日記寫於2002年10月21日，終於2015年3月7日，也就是她餘陸離遇見雪崩的那一天。


  “2015年3月7日 天氣：陰 宋玥又來找我的麻煩，她喜歡上了學長，可是和我有事什麽關係，她說學長喜歡我，總是幫我去圖書館借書，我要怎麽辦，學長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後麵還寫了點東西，可是用黑筆劃掉了，餘陸離看不清楚，她忽然想起相框後的字跡，2005年9歲，那麽2015年19歲？她突然反應過來，這個身體才19歲！天哪，她餘陸離可是有28歲了，想到這裏，她趕緊去找鏡子，在書桌的角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便攜的小鏡子。


  不會是個醜八怪吧？嘟囔著對著鏡子一打量，餘陸離這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還好，還好，長得不醜。鏡子裏的女孩，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皮膚細膩瑩白，眉眼間長得有些像那照片中的男子，笑起來卻又像照片中的女子，好像冬天的暖陽融化了寒冷的冰雪。


  合上日記本，將它重新放回抽屜裏，餘陸離才站起身來，她覺得胸口有點悶，覺得這個房間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麽。


  此時吳媽回來了，她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正推開門來，外麵的陽光十分熱烈，一瞬間全部湧了進來，照亮了這間屋子，依稀還能聞到空氣裏塵埃的味道。


  餘陸離瞬間打了一個冷戰，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間屋子讓自己很不舒服，它沒有窗，三麵都是牆壁，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扇門，它就好像一個囚牢，黑暗無光，不見天日。


  而在這間屋子裏住了十年的人便是雲芍，她在日記本裏寫道：“神，你什麽時候能帶我離開這裏？我想爸爸媽媽，想那間小屋。神，你為什麽不讓我和爸爸媽媽一起死在那場火災裏呢？神，你是要懲罰我嗎？因為我活著，所以讓我在黑暗裏活著。”


  感受到雲芍字裏行間的絕望、迷茫、無助，餘陸離的內心生疼，就好像是一根鋒利的針紮中了自己的心髒。就在三天前，她的爸爸媽媽也離開了自己，永遠地睡在了喬戈裏山峰的積雪下，他們再也不會醒來，哪怕她對著天神祈求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都沒有用。


  她不明白的是死神既然帶走了她，又為什麽要讓她的靈魂住進一個19歲的少女的身體裏？難道是要讓她看到雲芍的祈求，要完成雲芍的心願？她一想到過去與爸爸媽媽一起快樂的時光，眼眶漸漸濕潤。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日記本裏的記述：北都宋氏與雲氏世代禁止通婚，如果違反規定，則將當事人的名字從族譜中剔除，且死後也不能葬入家族墓園。20年前兩個年輕人明知道這樣的後果，仍舊偷偷地相愛私定終身並生下了一個女嬰。那男子名叫雲青川，那女子名叫宋雅珠，他們給孩子取名叫做雲芍，他們以為就算日子過得辛苦一點，隻要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幸福的。可沒想到十年前一場火災奪去了他們的生命，隻有女孩活了下來。她被送往雲公館，可是雲家長輩堅決反對收留她，最後她被送往宋公館，是大表姐在外祖父那求情，才被允許留下來。隻是在宋公館裏沒有人願意提起她的名字，因為她是宋氏的恥辱。她無聲無息地活著，在一個陰暗見不到角落的地方活著，一直長到了19歲。


  這個世界竟然這樣殘忍嗎？餘陸離接過吳媽遞過來的熱粥，淚水啪嗒掉在了碗裏。


  “孩子，你怎麽了？不要哭啊。”吳媽見雲芍這樣，嚇了一跳。


  “雲芍，你沒事吧？”楊曉蘭從一旁跑出來，拿過雲芍手裏那碗粥，擔心道。


  雲芍任楊曉蘭拿過那晚霧氣騰騰的粥，她一下子抱住傭人吳媽，稀拉嘩啦地哭了起來。


  餘陸離不知道是自己在哭，還是這個身體的主人雲芍在哭，可是如果不哭出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生病的，而這場病也許再也不會好了。


  吳媽任雲芍將腦袋埋在自己的懷裏，像個母親一般輕輕拍著雲芍的背，她心中何嚐不難過，如果大小姐還活著，看到雲芍這樣一定會將那些人都……哎，可是大小姐已經不在了，這個沒爸沒媽的孩子以後要怎麽辦？自己又能照顧到她幾時？


  不知哭了多久，哭著哭著雲芍竟站著睡著了，吳媽隻好叫來在宋公館做保安的丈夫把雲芍抱回了房間。這一晚她睡得很熟很熟，就好像回到了嬰兒時期，她夢到在喬戈裏峰爸爸和媽媽對自己說：“陸離，好好的活下去。”對，她要活下去，以雲芍的名義活下去。